去劉銘傳的大營,閔妃是以興師問罪的名義去的,駐紮在朝鮮的淮軍,未經她的允許,竟然出動五百人去江華島的草芝鎮,打死了一百來個日本海軍,日本政府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這些兵是死在朝鮮的領土上,1875年的日本沒實力欺負大清,滅朝鮮是沒有問題的。
閔妃去的憂慮,在於一旦朝鮮和日本開戰,宗主國大清的態度。朝鮮閉關鎖國,但閔妃也知道大清國這些年被長毛和捻賊搞得焦頭爛額,在西北又和沙俄鬧得很僵,法國也在越南蠢蠢欲動,她有點懷疑大清無力對日開戰。而日本人可不是鬧着玩的,早在1592年,日本的戰爭狂人豐臣秀吉就派兵十六萬侵入朝鮮,一度佔領了漢城,後來在宗主國大明的干預下,日本才退兵,不然朝鮮早亡國了。
閔妃帶着三千朝鮮御林軍,浩浩蕩蕩去找劉銘傳問罪,劉銘傳一吹鬍子,發了脾氣,只讓她帶了四個御前侍衛進軍營,然後,這四個御前侍衛也被曾廣孝的親兵擋在了營帳外。
進到帳中,劉銘傳一人正坐在鋪了虎皮將軍座位上,霸氣側漏。
閔妃落座後,一股胭脂的香味充滿了整個營帳。她的眼裡充滿了怨恨,質問劉銘傳:“現在死了這麼多日本人,大清國怎麼辦?”
劉銘傳說:“什麼狗屁大清國?本將軍只聽從吳王曾紀澤的指揮。”
閔妃道:“一旦朝日開戰,大清國將如何?”
劉銘傳說:“你放心,漢江上的兩艘日本軍艦到不了漢城,我已在半路安排了大清的炮艦迎接他們,區區兩條破船,不足爲患。”
閔妃說:“我顧慮的,乃是這些士兵背後的整個日本軍隊,這次日本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劉銘傳道:“我也是這麼想的。一旦兩國交戰,朝鮮弱小,可賴吳國保全。吳國正好要打日本。”
閔妃得到了滿意的答覆,紅着臉給劉銘傳道歉:“前些天我不知道倭人的野心,錯怪將軍,還望海涵。倭國若來犯,盼將軍能保漢城百姓平安。”
見閔妃在帳中呆了很久,曾廣孝打趣地問劉銘傳說:“剛纔嫂子着急回宮,大哥也不去送送?”
丁汝昌笑着對曾廣孝說:“我們的劉大將軍可沒這個膽,否則回合肥就要跪搓衣板了,你還不知道他號稱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婆。”
曾廣孝笑道:“想不到世上還有劉大哥怕的,蘇姐姐真是女中豪傑。”
劉銘傳被老部下丁汝昌揭了老底,大笑,把一張軍用地圖,扔到丁汝昌的臉上說:“我們還是來研究一下戰事吧。”
曾廣孝撿起地圖,展開平放到桌上,劉銘傳指着地圖上漢江的入海口位置說,目前日本兩艘軍艦已經到這,再有半個時辰,就會進入“飛霆”和“策電”的火炮射程範圍,雖然劉步蟾和鄧世昌在軍艦上當過管帶,但畢竟沒有實戰經驗,我有點擔心他們能否對付日本那兩艘軍艦,我在考慮是否要派你們去馳援他倆。”
曾廣孝說:“劉大哥,放心吧,你儘管按時派人發信號彈,我對劉步蟾和鄧世昌很有信心,他們雖然年輕,但在南京水師學堂時,都精於算法,‘蚊子船’最需要就是炮位的瞄準,以我繳獲的‘雲揚’號來看,最多三炮就可擊沉那兩艘日本軍艦。我現在最擔心的,是日軍會惱羞成怒,租用英美的大型軍艦來犯朝鮮。”
劉銘傳說:“我馬上給吳王寫信,介紹這裡的戰況,讓他給英美駐華公使施壓,不讓他們租大型軍艦給日本人。”
那天,日本的“第二丁卯”號和“春日丸”號軍艦進入了劉步蟾的視野。
“飛霆”軍艦桅杆上的哨兵,看到漢江西北方向海面上有幾簇黑煙,報告“發現日本軍艦”。
劉步蟾親自上甲板上督戰,隨即命令艦船升火、實彈,準備戰鬥。鄧世昌也命令“策電”的士兵把火炮升起,填上炮彈,準備點火。
十分鐘後,雙方軍艦相距僅4100米,劉步蟾下令開炮,一炮打中了“春日丸”號的主桅,二十米長的桅杆瞬間被打飛,炮彈的威力果然不亞於巨型軍艦的炮火,隨後,劉步蟾又命令繼續補一炮,“春日丸”號的左舷起火傾覆,漸漸沉沒,艦上的一百多名日軍紛紛跳進漢江中,很多被淹死在湍急的水流裡。
於此同時,鄧世昌也命令“策電”號的火炮開火,不過,一炮未中,“第二丁卯”號開始還擊,雙方鏖戰二時許,“策電”號自己中了一炮,三次擊中“第二丁卯”號,最後一炮擊中了“第二丁卯”號的炮塔,噴出的火焰引燃了炮塔旁邊的炸藥,結果,“轟隆”一聲巨響,“第二丁卯”號發生了大爆炸,木屑亂飛,火光沖天,黑煙滾滾,它的船軸傾斜四十多度,緩緩下沉。
這場漢江大炮戰,劉步蟾和鄧世昌完勝,日本方面被俘虜10人,死亡一百二十人,失蹤26人。
日本的三艘軍艦在朝鮮兩沉一被俘,三百海軍無一生還的消息傳回日本後,日本滿朝惶恐,有文部大臣甚至驚呼日本離亡國不遠了,被西鄉盛隆當場砍翻。
當時日本的海軍大臣,正是1874年征戰臺灣的西鄉從道,他聽說三艘軍艦無一返回,愛將井上良馨剖腹自殺,便聯合文部大臣山本權兵衛、樺山資紀要求國會撥一百萬兩白銀,找美國人和英國人租借軍艦。
當時,日本財力有限,議會不幹,吵吵鬧鬧了三天,沒有討論出結果。西鄉從道火了,約着山本權兵衛、樺山資紀在議會開會時,去皇宮外的二重橋上,揚言如果議會不撥款,他們就在橋上切腹自殺。三人都是天皇的重臣和大領主,每人手下還養着好幾百帶刀武士。按照日本人的傳統,如果主人自殺,這些帶刀武士肯定要爲他們報仇,那些國會議員們嚇得趕緊投票,把陸軍的經費撥出一百萬兩來支持海軍。
與此同時,西鄉從道派手下的武士裝扮成平民,名義上是去美國和英國駐日大使館請願,實際上時包圍了他們的大使館,天天一大早就去大喊大叫,把出大使館的道路也給堵了,搔擾他們的大使和家人,到了三更半夜也不走。如此鬧了一個星期,美國和英國駐日公使受不了,英國政府企圖利用日本牽制俄國在遠東的勢力,租了兩艘軍艦給日本,即“企業”號和“無畏號”,這兩艘戰艦的排水量都在千噸以上,最大火炮的口徑在28釐米,是當時比較先進的中大型軍艦。
西鄉從道大喜過望,親自掛帥出征,帶着三千海軍陸戰隊員乘着這兩艘租來的軍艦,選了一個黃道吉日,直撲朝鮮,找劉銘傳報仇。
1875年11月29日,那天江華海域上勁刮寒冷的北風,當時已經入冬了,天色灰暗,不一會還下起小雨,不大的冰雹。
上午大約11點,在江華島江口拋錨的“龍驤”號軍艦探查到了東北海面有軍艦冒出的白煙,曾廣孝命令艦船上的士兵迅速升火,整理編隊,並調整炮身準備戰鬥。
曾廣孝對鄧世昌等人道:“馬上發射信號彈,讓‘虎威’號、‘飛霆’號、‘策電’號迅速趕到江華島港口,做好戰鬥準備。”
鄧世昌問:“爲什麼日本人這次不去漢江,而又去江華島?”
曾廣孝說:“我瞭解西鄉從道,日本人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這是他一貫的作戰風格。”
果然,過了半個時辰,“企業”號和“無畏”號,並排出現在江華港的前方,進入了清軍的視線的範圍。
這時,丁汝昌、劉步蟾、鄧世昌也帶着“虎威”號、“飛霆”號、“策電”號軍艦迅速趕來。
半個小時後,在“龍驤”號的帶領下,四艘大清的“蚊子”船在江華港近海成雁形陣列,準備迎戰日本軍艦,曾廣孝在軍書上看到過,這種陣型有利於集中火力。
雙方距離四五海里時,“龍驤”號首先開火,但可惜距離太遠,沒有打中,西鄉從道站在“無畏號”的甲板上,迅速指揮開炮反擊。
西鄉從道是陸軍出身,對海戰不怎麼熟悉,但他很自負,命令“無畏號”向大清四艘“蚊子”船的內側轉舵,企圖衝破曾廣孝的陣型。
曾廣孝命令“龍驤”號和“虎威”號變換成一字形,從側面猛轟“無畏號”。
鄧世昌決定豁出去跟日本人大幹一場,他站在炮臺上指揮,不停地喊“開火”。
丁汝昌也指揮“虎威”號開火。一時間,六門火炮同時噴出了憤怒的黑煙,炮膛燒得紅彤彤的,無數的炮彈朝着西鄉從道的“無畏號”飛去。有一發炮彈正好落在了“無畏號”的甲板上,炸死了一名正在炮臺上的日本海軍中尉和三個炮手。
但“企業”號的艦長山本權兵衛是日本海軍比較牛逼的人物,正規海軍軍校畢業,1868年就加入海軍,1874年還到德國留學,歸國後任了艦長。他指揮着“企業”號遠離大清的“蚊子船”,然後利用“企業”號速度和炮火的優勢,遠距離攻擊“飛霆”號、“策電”號。這一招很有效,很快,劉步蟾的“飛霆”號被炮火擊中左舷,漸漸傾斜,觸礁石側翻了。鄧世昌的“策電”號被炮火擊中,轉向舵和炮臺也被炸壞,但“策電”號依然還能保持動力,鄧世昌一咬牙,“媽的,拼了”,他指揮着軍艦,直線朝附近的“無畏號”衝去。
西鄉從道趕忙命令“無畏號”轉滿舵後退。但已經太晚了,“策電”號開足了馬力朝“無畏號”駛去,和“無畏”號同歸於盡,兩艘船狠狠撞在了一起,都着火沉沒,火光沖天,海上冒起了巨大的黑煙。兩艘船上的很多士兵衣服都着火了,撲通往海里跳,傷亡慘重。有的直接被幾丈高的火焰吞沒,海風中飄蕩着燒焦的烤肉味,場面十分慘烈。
西鄉從道受了重傷,在船沉沒之前,乘小艇逃到了“企業”號去,愴惶逃竄。鄧世昌受了重傷,但大難不死,被曾廣孝的“龍驤”號救起,劉步蟾也趴在一截木頭上躲過一劫。
這一戰,“飛霆”號、“策電”號、“虎威”號返回江華港口等待修復,日軍損失了“無畏號”,傷亡一千多人。
1875年的日本,軍力並不強,只有常備陸軍3萬人、海軍4000人,木製小軍艦15艘,且多破損不能出海。這兩次在朝鮮的大戰,就損失了一千三百多海軍,最先進的炮艦三艘,還搭進去租用的“無畏”號,要不是西鄉從道臉皮夠厚,他早就切腹自殺了。
“無畏號”沉沒,英國人提出要日本人賠白銀七十萬兩,國內原本反對“徵韓”的人在天皇面前,對西鄉從道羣起而攻之,順帶還攻擊起他的哥哥西鄉隆盛。接到哥哥的飛鴿傳書,西鄉從道果然覺得自己沒臉回國內,於是一拍腦袋,對着剩下不到兩千殘兵敗將說“兄弟們,走起,搞不定朝鮮,跟我去搞定琉球。”
當時,琉球還有琉球國,從洪武十六年,也就是1383年起,歷代琉球王都向中國皇帝請求冊封,正式確定藩屬國關係。
劉銘傳按照曾紀澤的命令,乘坐來朝鮮時的兩艘大運兵船,帶着三千淮軍趕到琉球支援時,尚泰激動得熱淚盈眶,帶着島上的上萬居民列隊歡迎。
這一次,西鄉從道意外地遇到了他要找的仇家:劉六麻子,接下來的一仗,劉銘傳在當地土著居民的幫助下,佔盡天時地利的優勢,再加上西鄉從道的兩千海軍不擅長陸戰,劉銘傳先是引誘其入山谷,再火燒連營,帶領淮軍殺出,刀槍並用,西鄉從道的敗軍每個人恨不得長了八條腿,只剩下兩百人,連滾帶爬乘軍艦逃回長崎,要是再跑慢一點,“企業”號軍艦也可能成爲劉銘傳的俘虜。
劉銘傳騎馬追殺日軍時眼神裡表現出的那種要將日本人從地球上都抹掉的氣勢,在西鄉從道心裡留下了長久的陰影,從此聽了劉銘傳的大名,日軍都兩腿發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