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查盧子秋馬車的行動雖然準備的比較充分,但是密謀的時間並不長,而且參與此事的每一個人都是申時行**的骨幹,絕對不虞泄露,盧子秋事先知道的可能性幾乎爲零!這也是於一寶之所以如此信心滿滿的原因之一。
搜查的過程一波三折,不斷出現的意外人物讓於一寶有一種對方早有準備的錯覺,但是在馬車隱秘的夾層中搜查出了那個錦繡袋子,於一寶的心放下來了,他幾乎可以肯定,裡面裝的一定是盧子秋的貪墨所得。
想一想吧,當初王東平、蘇文斌二人爲了換來申時行的包庇一出手就是二十萬兩銀子!而盧子秋在抄沒他們家產的時候竟然只抄出了兩萬兩銀子!剩下的銀子的去向不問而知。
但是事實又一次折磨起於一寶已經很脆弱的神經!袋子中倒出的不是金銀珠寶而是——一堆黃土!
怎麼會這樣,別說這袋子中裝的是泥土,即便裝的是金沙也值不了多少銀子!盧子秋,你到底在搞什麼啊?!於一寶委屈的都快哭了。
不過,到底是久經官場考研的老油條,徐晉榮、於一寶等人對視了一眼便有了計較。幾人裝作要仔細查看的樣子圍了過去,徐晉榮更是蹲下身子,在泥土中翻找,順便將家傳的祖母綠戒指悄悄的埋了進去。
這個小動作做的雖然隱蔽但是卻瞞不過胡大錦的眼睛!畢竟作爲錦衣衛,這種栽贓手段他也常用。
胡大錦正要出聲阻止,卻發現盧子秋對他悄悄的搖了搖頭,於是又按捺下來。
“盧大人!你看這是什麼?!”於一寶裝作好像突然有重大發現似的將手中的祖母綠戒指高高舉起!
劉毅等人不覺嗤之以鼻!這種栽贓手段實在是太小兒科了,別說瞞這些官場中人,便是糊弄智商在中等以上的老百姓都嫌簡單和蒼白。
不錯,這個時候申時行等人雖然不情願但是卻不得不承認今天是沒有辦法收拾盧子秋了,本來準備一舉拿下盧子秋的殺招現在變成了一幕鬧劇,還將於一寶陷了進去。
這個祖母綠戒指雖然非常名貴,但是憑藉它卻根本無法傷得了盧子秋,這一點衆人都清楚,只要盧子秋矢口否認,那麼這事就只能不了了之,但於一寶就可以藉着這個坡痛痛快快的下驢了!
如果效果好還可以在不明真相的老百姓面前小小的潑盧子秋一盆髒水。連徐晉榮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想到這麼好的辦法!
至於家傳之寶祖母綠戒指根本就不必擔心,送走了盧子秋,於一寶自會將“贓物”悄悄的再送還給自己。
但是,當於一寶等人看向盧子秋的時候卻被盧子秋的表情弄的一愣,盧子秋的臉上並沒有意料之中氣急敗壞的表情,而是一臉悲慼,似乎是要哭出來了。
看到他這反常的表情,吃足苦頭的於一寶心中猛的一跳,直覺讓他認爲似乎自己又要被算計了。
果然!盧子秋一把奪過祖母綠戒指,大聲哭道:“皇上啊,你對臣的恩情如天高似海深啊!”
於一寶傻了……
徐晉榮手指哆嗦着指着盧子秋:“盧子秋,你是什麼意思?這那堆土是皇上給你的?”
盧子秋使勁的捏了捏鼻子但還是沒有能夠憋出眼淚,只得乾嚎道:“徐大人真是好見識,連皇宮後花園的土都能認識!”
徐晉榮心中大罵:“我認識屁皇宮後花園的土!這分明是你捏造的謊言!皇上怎麼可能賜給你什麼土?可是如果盧子秋一口咬定的話,難道真的要向皇上求證嗎?”
“盧子秋,你不要信口胡說,這可是欺君之罪。”申首輔及時的站了出來。
“不敢期滿首輔大人,皇上憐憫臣即將離京遠赴瑤州,特從後花園取了一袋土賜予臣,以示眷顧。皇上的意思,臣明白,他是要臣將瑤州當成皇宮的後花園那樣去小心治理!臣爲了牢記皇上的諄諄教導和囑託,特意將這袋皇土珍藏在馬車夾層之中。卻沒有想到皇上不但賜予了臣皇土,而且還賜予臣這麼大一顆祖母綠戒指!皇恩浩蕩啊!”
盧子秋差一點就要跪地大呼了。申時行冷笑,就憑這個謊言就想將此事掩蓋過去,而且貪墨下徐晉榮的祖傳戒指?做夢!也許對於其他官員來說向皇上求證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可是對自己來說卻並不太難。
“盧子秋。”申時行道:“既然這些東西是皇上賜予,那麼老夫就與你一同去見駕,你可敢?”
申時行心中樂開了花,本來今天針對盧子秋的行動已經失敗,但是盧子秋的自作聰明直接又將他自己推上了危險境地!如果皇帝賜土這件事爲子虛烏有,那麼他盧子秋就罪犯欺君,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盧子秋沉吟未語,正在這時,一個尖細的嗓音傳來——“前面可是盧子秋盧大人?”卻是皇帝身邊的近侍張和!
申時行心中大樂,還真是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呢。這一下連皇上都不必驚動了,直接向張和求證就成!只是他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張和剛剛說的話——他是專爲盧子秋來的。
作爲皇上的近侍,張和所作所爲都是代表了皇上的意思。
“盧子秋接旨!”張和氣喘吁吁的下了馬,沒有理會首輔大人卻徑直來到盧子秋的面前。盧子秋連忙跪倒,包括申時行在內的所有人也跪了下來,黑壓壓的一片。
“盧子秋,朕就準了你的‘特區’的設想,暫且免了瑤州三年賦稅,予你瑤州府官員任免之權!好好幹吧,不要讓朕失望。”張和讀完之後並沒有馬上將聖旨交給盧子秋,繼續說道:“傳皇上口諭,盧子秋走近來。”
靠!傳了聖旨還不夠,竟然還有口諭,而且看那樣子還是比較私密的話!這盧子秋到底給皇上灌了什麼湯了?申時行鬱悶的想道。
張和在盧子秋的耳邊輕聲說道:“皇上讓咱家給您傳遞一句話:‘朕憂君解,君心朕知。’”雖然只有短短的八個字卻讓盧子秋的心中掀起了極大地波瀾,誰說萬曆皇帝是個什麼都不明白?是個酒色財氣的混帳皇帝?
朝臣之間的勾心鬥角他看的清清楚楚,不然也不會幾十年不上朝卻沒有人能夠謀逆篡位成功。
而且他將海瑞扶上高位卻故意不給他實權,是不是他也已經看出海瑞的德行高潔但卻並不具備與之匹配的能力了呢?
他對自己所說的八個字是不是代表着他已經看清了自己的心中所想,是不是去瑤州赴任也是皇上對自己的試探?如果自己不願意去瑤州,那代表自己只是一個只知道清談的書生,不堪大用。
如果自己到瑤州赴任卻不能立足,那就說明自己的能力不足,死了也是活該。至於團練使一職本是申時行的有意羞辱,萬曆皇帝卻特意加上了,肯定不是無的放矢,那是給自己以兵權,相當於一枚虎符!如果自己不知道利用那就太傻了,怪不得別人。
說來說起,萬曆皇帝是在賭博,但是可悲的是賭注是自己命,他本人所損失的只是一紙任命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