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面的人聽着,朝廷欽命瑤州知府盧子秋盧大人已經到了城下,快快出城迎接。”盧喜雙手掐腰,鼓足中氣神氣十足的喊道。
你還別說這一喊果真有作用了,城門沒打開,城頭上倒是多出許多蓄着稀奇古怪髮型、臉上抹一道一道說不清什麼色彩的瑤民。這些瑤民有些手握長矛大刀,有的彎弓搭箭,嚇得盧喜發揮了八步趕蟬的絕頂輕功乾淨利落的跑了回來。
跟隨而來的難民們一陣騷動。、“老爺——”盧喜剛要報告剛纔發生的事,盧子秋揮了揮手阻止了他:“我已經看到了。”看來實際情況比傳聞更糟糕,一個弄不好,自己這個瑤州府恐怕連自己的府衙都看不到了,怎麼辦?攻城?別看玩笑了,雖然瑤州府的城頭比自己高不了多少,護城河連個三歲的孩子都淹不死,可是靠着四五千疲倦的老弱婦孺去攻打起碼數萬人駐守的城池,不用想都知道會是是結果?離開?離開了這裡,自己到哪找地方去安置這四五千人?
盧子秋向前走了幾步,來到最前排:“本官乃瑤州新任四品知府盧子秋,奉皇命前來署理瑤州,爾等竟敢拒門不納,豈不怕天威震怒?!如若執迷不悟,討逆大軍挾怒而至,兵戎相見,定將瑤州壓爲糜粉,伏屍百萬、血流成河,到那時後悔恐怕就來不及了。”
城上沒有迴音,也不見有人放箭,盧喜等人手持盾牌守在盧子秋的左右,以防萬一。
盧子秋想了想,是不是自己說的太文雅了,對方根本就沒聽懂?恩!非常有可能!他們這些瑤民能說漢語就已經不錯了,自己還偏偏在這裡文縐縐的,實在是對牛彈琴。
盧子秋挺了挺肚子,又大聲喝道:“老子是瑤州城的新頭,你們不開門,老子就打進去,老子打不過,老子背後的老大就會再派人來打!直到打到你們服爲止,你們聽明白了嗎?”汪秀寧面色一紅,盧子秋這話已經說不上通俗了,甚至粗俗都不足以形容了,把皇帝任命他爲瑤州知府這事說成了黑幫老大派人來收保護費,估計除了他也沒別人敢說了。
“盧大人。”隔了一會,城頭上出來一個蒼老的聲音:“瑤民從無反叛之心,盧大人是瑤州新任父母,要入城瑤民自然不敢阻撓,但是同來的數千人卻恕瑤民無能安置。”
“你!”盧子秋真想大罵一聲老匹夫,沒有了身邊的這些人,自己孤零零一個即便坐上了瑤州知府恐怕也是擺設、傀儡級別的。
“盧大人如果要進城還請一人前來,瑤民自然掃榻以迎,否則的話,大人還是請回吧。”
“吳大哥,你們在這稍等,我進去會會這個老匹夫。”盧子秋思慮再三,覺得只有自己才能解開這個結。
“萬萬不可,如果瑤民扣留了大人,誰來帶領則數千的百姓啊。”吳惟忠連忙阻止道。
“吳大哥,如果果真那樣,還請大哥代小弟操勞,小弟承諾過的話也請吳大哥偏勞代爲一踐。”
“我和你一起去。”汪秀寧踏上一步,乾淨利落的說道,語氣中透露出不容質疑的堅定。
“不行!”盧子秋也很乾脆。
“那你也不能去。”兩人的對白真的讓人很蛋疼,好在吳惟忠等人多年跟隨戚繼光,對於家有悍婦,懼內的事情是非常有經驗的,都非常默契的退開了幾步。
“秀寧,如果我今日不進城,這數千的百姓就無法安置,又要流離失所,我於心何安。”
“我又沒有阻止你去。”汪秀寧小嘴撅的老高,少見的女兒態:“我只是要和你一起去。”
笑話,盧子秋無奈:“不要說對方不讓你跟去,即便對方允許,我也不會讓你過去的。”
“爲什麼?就你那三腳貓的兩下子對方要發起飆來還不三兩下把你砍了啊。”汪秀寧的着急與擔心溢於言表。
“秀寧。”盧子秋的語氣變得異常的溫柔:“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我的女人,也不允許我的女人置身險境,我不允許你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危險,你明白嗎?”
雖然盧子秋的聲音很輕,但是秀寧卻“震”得兩耳發矇,“他的女人?”是啊,雖然他並不會武功,連一個普通的軍士都不如,而且還有些色色和濫情,可是自從和他在一起之後,無論什麼情況下,他都一直默默的護着自己——在京城,他可以冒着砍頭的危險硬是不把自己交出去,在這裡,他依然寧願冒着被亂刀分屍的危險也不願自己身履險境。雖然他從沒跟自己說過什麼甜言蜜語(那是因爲知道你不吃這一套),也幾乎沒有買過什麼像樣的禮物討好自己(那是因爲捨不得錢),但他一直在默默承擔着一個男人的責任,那一瞬間秀寧覺得彷彿是這天地間最幸福的人。
盧子秋給了衆人一個放心的微笑,轉身朝瑤州城走去。吳惟忠感嘆,先不說盧大人的才具比老領導戚繼光如何,光就對付女人的手段來說恐怕要強上不止一個檔次。
“盧大哥!”汪秀寧突然叫道。
“怎麼?”盧子秋轉身。
“你只管放心前去,你若身死,我必殺死瑤州所有的人,爲你復仇!”秀寧語氣之中的平淡聽得經歷過屍山血海的吳惟忠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這絕不是虛言恫嚇,而是一個必然踐負的承諾,一個戀愛中的女人發起怒來竟然如此的可怕。
盧子秋微笑着點點頭,向着慢慢開啓的瑤州城門走去。汪秀寧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慢慢消失在重又關閉的城門之後。
“喲呵,喲呵,喲呵,喲呵……”一進城,便有許多瑤民一邊鼓譟一邊揮舞着手中的兵器示威。盧子秋並不理會,這些只不過是唬人的手段,若是真的害怕了就遂了對方的心意,因此雖然心中非常緊張,但是卻做出有恃無恐的架勢,不緊不慢的邁着方步向城裡走去。
少頃,圍在盧子秋身前的瑤民自動的讓出一條通道,通道的盡頭站着一位布衣老者,灰白色的頭髮梳理的整整齊齊,面上帶着溫和的微笑,那微笑彷彿已經被歲月的刻刀刻在了臉上,渾然天成,給人一種親近的好感。盧子秋大爲驚訝,在他的印象中,瑤族的首領應該年輕、彪悍,精壯勇猛,手拿象徵權勢與勇氣的獸骨權杖,胯下騎着一隻斑斕猛虎,聲如洪鐘,說話甕聲甕氣,卻不曾想到事實恰恰相反,瑤族的首領竟然是這樣一位讓人如沐春風的長者。
老者也驚訝於盧子秋的年輕——不算英俊的面孔卻能給人一種誠實的信任,嘴角黃色的微須顯示他的年齡並不大。二十歲左右便能出任一方父母,這位盧大人不是背景深厚就是能力出衆,甚至兩者兼而有之。
“盧大人?”老者輕聲問道,雖然兩人的相隔尚有距離,但是老者的聲音卻似在盧子秋的耳邊響起一般。
“正是。”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就這樣相互對視,都想從對方的眼中發現破綻和弱點,但他們很快就都失望了,雙方都是老於此道的高手不可能在第一次交鋒中便落於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