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李巖的策略便是一個拖字。拖的一日是一日,拖的一年是一年,只要我不答覆,就不能說明我拒絕了你的要求,你便不能隨便開戰。
而且兩國隔海相望,使者往返曠日持久,打打口水機鋒也是要時間的。
朝鮮的文武大臣們沒有想到李巖的老好人性格用在外交上竟然會產生奇效。但是他們更沒有想到的是日本並沒有像他們想象的那樣老實巴交的坐等朝鮮的答覆。
對羽柴秀吉來說,那一封國書如果能夠促使朝鮮投降那是最好,如果不能,呵呵,那就當是麻痹敵人的工具吧,因爲出征朝鮮的九路大軍已經揚帆起錨踏上了征程!
“哎——”李巖重重的嘆了口氣,他都快被這些死腦筋大臣給煩死了,如果可能,他真想把所有的大臣都送去喂狗。
“父王,可是有什麼煩心事?”說話的是一個看起來十四五歲的女孩。
靈動的大眼睛水潤閃亮,顧盼生姿;薄薄的嘴脣微抿,脣角上揚,帶着甜甜的笑容。她是李巖最寵愛的女兒長今,雖然已經十七歲了,可是看起來還像十四五歲一般。
“是長今啊。”李巖苦笑道:“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啊。”
“還是那些大臣在吵吵嚷嚷的事情嗎?”李長今走到李巖的座椅後,輕輕的爲他按摩頭頸。
“今天倒不是因爲這個,而是日本送來的國書,再次提出假道伐明的要求,朝臣意見不一,爭吵不休啊。”李巖習慣了和長今說朝廷中的事,長今雖然年齡不大,但是心思機敏,總是能找到不一樣的處理難題的方法。
“那父王準備怎麼處理呢?”長今問道。
李巖的臉上露出自得的微笑:“呵呵,父王當然被這樣的小問題難倒,我的處理方式就是一個子——拖!”
果然如此。李長今心中暗歎,自己的父親性格懦弱,遇到事情總是想逃避,日本幾次三番提出了假道要求,態度之強硬一次甚於一次,靠拖肯定是無法解決問題的。
“父王的這個拖字用的太好了。”長今違心的說道:“不過長今倒覺得我們還應該做兩件事。”
“哦?哪兩件事呢?”
“第一件是整治軍備,有備才能無患。日本人言而無信,小心他們會不宣而戰。”
“恩!”李巖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我立刻下旨水軍元帥元均以及釜山守將鄭撥嚴防敵人來襲。”
“父王還要命東萊、尚州等城做好戰備,互爲犄角,從而形成第一道防線,然後增設慶尚、全羅和忠清三道巡邊使,統一指揮,形成第二、第三道防線。”
雖然身處深宮,但是李長今卻很喜歡軍事,曾經學習過很多大明朝的軍事著作,說起軍事防禦來竟然頭頭是道,尤勝乃父。
如果李巖能夠聽取他的建議,說不定在即將開始的朝鮮之役中,朝鮮軍隊還不至於一開始敗得如此之慘,在第一輪的對戰中便損失了幾乎所有的軍隊,無力組織展開防禦縱深。
對戰的一方竟然淪爲配角,只能在躲在明軍的背後揮舞小旗大喊加油,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
可是李巖的性格決定了他不可能採納長今的建議。
“這——太興師動衆,勞民傷財了吧?如果日軍沒有開戰,恐怕被朝臣和百姓嘲笑、詬病。”
此時此刻,作爲朝鮮的皇帝,在收到日本措辭強硬的國書之後甚至還抱着不會開戰的幻想,這簡直可以說是不可思議了。
以長今對李巖的瞭解,顯然料到他不會這麼做,不由暗暗嘆一口氣。
“那第二件事呢?”李巖問道。
“第二件事就是馬上上書到明朝示警同時請援。”李長今不容置疑的說道。
李巖笑道,“日軍並未開戰,有何警可示,又有何援需請呢?”
“父王,如果等到日本進攻了再示警就晚了。戰爭是需要時間準備的,無論是糧草等戰備物資的準備,還是軍隊的調動、防線的建立,這些都需要時間啊。”
李巖揮手阻止了她繼續說下去,“長今啊,也許戰爭方面的事你確實懂一些,可是這外交上的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的,我朝雖爲大明屬國,卻並非附庸。充其量是名分上的稱呼而已。什麼事都指望大明朝,朝鮮的尊嚴何在?”
“可是父王——”長今還待再勸,但是李巖已經有些不耐了:“好了長今,父王今天很累了,咱們改日再談這些問題好嗎?來人啊,擺駕丹楓宮。”
李巖說完便有些迫不及待的起身離去,看着他的背影,李長今感到一陣陣的無力。眼下也只能奢望日本不會這麼快進攻了。
已經是深夜了,漁民金長順像往常一樣枕着起伏的海濤聲入睡。
這裡是釜山城外的一處臨海的高地。晴天的時候,站在這裡能夠看到對面日本的名護屋。
本來,這裡駐紮着一隊哨兵,但是很久以前便撤走了,只留下幾間空房子和幾處破損的防禦陣地。
流Lang漢金長順便在這裡住了下來,靠着每天捕的幾條魚勉強過活。
今天晚上喝了一些酒,金長順睡的便比平日裡早了一些。半夜的時候,他被一陣尿意憋醒了,迷迷糊糊的來到房子左邊的空地上放起水來。
排盡宿尿的金長順舒服的抖了幾抖,打了個哈欠便要轉身回房,卻意外的看到前面有一片黑乎乎的東西在蠕動着。
這大晚上的難道是遇到鬼了?金長順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這一下他看清楚了,那一片根本就是一羣潛行的人!
這是什麼人?難道是海盜!金長順驚恐之下便想開口大喊,但是突然他的喉嚨一涼,想喊的話堵在了喉嚨中再也沒能夠說出口!
金長順不會想到,他看到的不是海盜,是比海盜還要兇殘百倍的日本軍隊!
天正十七年,朝鮮宣祖二十二年,公元1589年,日本軍隊在釜山登陸,朝鮮之役(日本稱爲文祿之役)比後世歷史上提前了三年爆發了!
因爲這三年的提前量,歷史的進程將發生怎麼樣的改變,又將產生怎麼樣的影響,無人可知。
當朝陽的第一縷光彩嚮往常一樣揮灑在釜山城頭的時候,往日的寧靜、平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淒厲的嘶喊:“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