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刑部大牢一片的寧靜,包着鐵皮的碩大的門前,兩盞氣死風燈輕輕的晃盪。
守門的獄卒足足有八人之多,這是刑部大牢的死牢,關的都是十惡不赦的重刑犯。
“把門打開。”原是刑部左侍郎劉毅到了,身後跟的是御前侍衛高進。
“大人可有手令?”守門的牢頭問道。
“手令?你說的是手令?好,好,好,我給你!”劉毅樂呵呵的突然一巴掌甩在牢頭的臉上,聲色俱厲的喝道:“瞎了狗眼的東西還敢跟本官要手令?還不快把門打開!”
捱了一巴掌,牢頭髮覺文官原來也不都是動口不動手的,連忙把門打開。
牢房中到處黑乎乎的,幸好有兩個獄卒掌着燈才勉強看得見路。裡面瀰漫着潮溼的騷臭味。高進緊捂着鼻子,這哪裡是人住的地方。
“大人,就在這裡了。”獄卒將燈放在燈架上便識趣的退在了一邊。
“盧兄弟,盧兄弟?”高進試探着叫了兩聲,裡面的囚犯卻臉朝裡躺在一蒲茅草上並未答話。
“難道是申時行下了狠手?或是盧大人尋了短見?”劉毅一見盧子秋並未答話心中一慌。
“別慌,別慌,劉大人,你聽。”高進笑道。
劉毅靜下來自己一聽才聽到若有若無的輕輕的鼾聲,心中不由對這個相交不深的同僚大感佩服:上午還是風光八面的欽差,中午便被投了刑部的死牢,現在還能如此安穩的睡覺,這不是有所憑恃就是確實沒有將生死放在心上。
“羽希姑娘你怎麼來了?”高進突然驚訝的說道。
“羽希來了?”正在酣睡的盧子秋騰的一下坐了起來,才發現上了高進的當。
高進、劉毅相視而笑。
“高大哥,你肚裡的壞水越來越多了,這麼晚過來有沒有給我帶什麼好吃的?孃的,劉大人,你也太摳了,這裡雖然是死牢,可是死囚也有**啊,你就給他們吃那個啊?呸,那是人吃的東西嗎?對了還有這牀鋪,溼漉漉的人睡久了會的皮膚病的知不知道?”盧子秋埋怨完了高進,又開始數落起劉毅來,哪裡像個囚犯?分明是個到基層體驗生活的官員。
“你們膽子也太大了,怎麼可以給盧大人住這樣的地方?還不趕緊給盧大人擡張牀來?”劉毅裝模作樣的隊獄卒呼喝了一陣,滿足了盧子秋的虛榮心,這才說道:“盧大人——”
“別再叫我什麼大人,劉大哥是個義氣的朋友,要是不嫌棄就像高大哥一樣叫我一聲兄弟。”
“好!劉某虛長兩歲就認下你這個兄弟。盧兄弟,你知道你離開後申時行說了些什麼?”
“還能說什麼?無外乎落井下石,痛打——那個——哈哈。”
劉毅莞爾,心說這位盧兄弟還真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幾曾見過關進了死牢還能這麼豁達的人?
“盧兄弟既知如此又爲何違逆聖意啊?”
“哎——”盧子秋伸手阻止劉毅繼續說下去,“兩位大哥如果帶了酒來咱兄弟就喝上兩杯,但是這話從此休提。”
“真是我的好兄弟,汪姑娘果真沒有看錯人。”高進一拍大腿說道,變魔術一般從腰中掏出兩罈好酒。
劉毅衝他翻了翻白眼,心說你到底是哪邊的?別忘了我們可是來勸說他交出汪秀寧的。
三人喝了幾口酒,在劉毅的引導下,話題又轉到了盧子秋的身上。
“兄弟,既然你叫我一聲大哥,那大哥就託大說你兩句,爲了一個女人放棄了大好的前程不值得啊。”劉毅假借這酒勁又開始了勸說,只是他勸說人的本事實在是一般。
盧子秋的酒量一般,已經有些微微醺意:“劉大哥,你說當官是爲了什麼?”
“爲的是造福一方百姓!”高進一本正經的插嘴道。
“狗屁!”盧子秋嗤道:“兄弟我沒有什麼大志,當官就是爲了多娶幾房老婆,如果說非得放棄老婆才能當官,你說這官當着還有什麼意思?!”
“誰說當官才能多娶妻妾?有錢的富商不是也可以嗎?”高進的視角總是與常人不同。
“高大哥,如果你有錢無勢,即便多娶了幾個老婆也是沒有力量保護的,當官就不同了,誰要敢打我老婆的主意,我就幹他孃的。”盧子秋豪氣萬丈的說道。
“要是皇上要你交出老婆——”劉毅小心翼翼的問道。
“一樣幹他孃的!”盧子秋想都沒想接口道,嚇得高進連忙捂住他的嘴:“醉了,醉了,兄弟醉了。”
“高大哥,我沒醉。劉大哥是個好漢子不用避諱他。”盧子秋拿掉高進的手說道:“你知道的,秀寧對我好,可是我盧子秋對不起她,三番兩次的利用她,兄弟我心裡不好受啊。”盧子秋捶了捶胸口,“如果需要,我可以代她去死,這是男人!出賣自己的老婆,那會遭天譴的!更可怕的是會陽痿的。”盧子秋絮絮叨叨的說完自顧自爬到了剛鋪好的牀上四腿八叉的躺下睡了,高進替他墊好了枕頭,一拉劉毅便出了死牢。
“高侍衛,這可如何是好呢,盧兄弟如此智慧怎麼就看不透呢!”劉毅也是替盧子秋着急。
“劉大人,如果盧兄弟真的將汪秀寧交了出去,那他還是我們那個有情有義的好兄弟嗎?”一直說話不着調的高進突然說出了這樣一句話,聽得劉毅一愣一愣的。
告別的劉毅,高進連忙躲進一個拐角,打開手中一直攥着的紙條——那是盧子秋趁着上牀的時候塞給高進的。
紙條的字不多——高大哥,萬民書要派上用場了,讓方壽麻遛的,老子掛了他也完蛋。還有,高大哥剛纔偷偷的在記什麼?真看不出你還有小報記者的天分,稿費分我一半,否則大家熟歸熟我一樣告你侵權!
“盧大人系列新劇上演,癡情男爲情人硬抗皇命!”
“‘如果需要,我可以代她去死!’——盧大人死牢訴衷情。”
“一個盧大人倒下去,千千萬萬個有情人站起來——專訪盧大人的生死之交高侍衛。”
“我接受過他多情的種子——覓春樓瑩瑩姑娘自爆與盧大人的那一夜親密接觸。”
誰到沒有想到空虛無聊的民衆會爆發出如此的熱情,各種各樣的戲劇和新聞鋪天蓋地,刑部死牢門前每天都有數百名癡情女子在示威要求釋放盧子秋,當然中間也夾雜了一些濃妝豔抹拿着粉紅色的小手絹揮舞的男人。刑部死牢的守衛因此壓力大增不得不由原來的八人增加的十六人!
死牢中,作爲過來人的盧子秋優哉遊哉的喝下一杯從高進那裡分紅來的稿費購買的二十年的女兒紅,自言自語道:“任何時候都不要忽視了媒體的力量。”
“是嗎?”黑暗中突然傳來一聲陰測測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