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在雪地裡撿到孩子的消息,沒過兩天在村裡傳開了。大夥你來我往來串門,李老爹茶水都費了老多,不過他樂呵。
這天,早飯後,桂蘭和燕雲過來了。棉花坐在炕上,抱着啼哭不止的小雪生,束手無策。
“嫂子,你這樣抱雪生不對,姿勢不對孩子不舒服便會哭。”燕雲很在行的樣子。
“那咋個抱法?”棉花彷彿遇到了救星。
“這樣,這樣,這樣......”燕雲邊說邊比劃。棉花有模學樣的,小雪生依然啼哭不止。惹得桂蘭在一旁呵呵笑着。
燕雲笑罵道:“你這妮子,不來幫忙還嘲笑人。”
“不,哈哈......燕雲姐,你也沒生個娃,咋知道手法啥的,按你做法小雪生也還沒停止哭呀。要我說你這在胡謅,不懂裝懂。”說完,桂蘭後退幾步,生怕燕雲過來揍她。
燕雲笑了笑,沒搭理桂蘭,說道:“棉花嫂子,是不是小雪生尿了,你打開看看吶?”
棉花一想,對哦,今早還沒給小雪生換尿布吶。她打開小雪生的包被子,果然,小雪生的屁股下面溼漉漉一片。繼而,一股尿便味從小雪生屁股下面鑽了出來,桂蘭乾嘔好幾次。
燕雲乘機消遣她,笑着說道:“桂蘭還是個大姑娘,怎麼能受這味道的苦啊,對不對?桂蘭。”
桂蘭捏住鼻子過來要打燕雲,燕雲連忙躲閃,一不小心把小雪生的包被子給拽開了。
“啊......”棉花一聲尖叫。打鬧中的桂蘭和燕雲消停下來,看到棉花直勾勾盯着小雪生。小雪生左手光禿禿的,一個手指都沒有,彷彿生來就沒長過。燕雲暗自一驚,想到,這雪生怕是生來殘疾,才被父母所拋棄的。
李老爹知道後,倒是沒有太多驚訝。他也許早就猜到,這孩子指定有啥殘缺才被父母拋棄,要不棉花怎麼會在雪地裡撿到孩子。他前兩天沒說的原因,是曉得棉花想要孩子迫切心情,不忍心打擊她。俊平也沒說什麼,和李老爹一樣冷靜。
李老爹安慰棉花說道:“這孩子左手殘缺,也未必是什麼壞事,至少比哪些先天疾病的孩子好養活。再說了,這天殘的娃兒將來指定是大福之人,棉花,你就不要難過了。”
棉花聽爹這麼一說,心裡好受多了,愛伶得把小雪生摟得更緊。她不嫌棄小雪生殘缺,她心疼小雪生因爲殘疾而被拋棄。
紅英提着一大罐子牛奶進了屋。
“嫂子,給,牛奶,小雪生喝這個才能長得好。”紅英說着把牛奶罐遞了過來。
棉花倒出一點,就要給小雪生喂上。紅英連忙攔住了,說道:“嫂子,這是生奶,要加熱後才能喂,要不小雪生會拉稀。”
棉花笑着,一拍頭腦說道:“紅英妹子,你看我這腦袋,就沒你們讀書人好使。”
俊平笑着把牛奶拿去加熱了。紅英看到小雪生又要睡了,便輕手輕腳退出屋子。
“俊平哥,這牛奶怕是不行,有時間還得去買點奶粉。小雪生太小了。”紅英說道。
“噢,奶粉?哪裡有得賣的?”俊平蹲在竈臺邊,往竈膛內添着柴火。
“黑河,可能漠河或者嫩江都能夠有。”紅英說道。
“那成,趕明天晴點,你和我一道去買。”俊平說道。
嫩江一名由水得來,是松花江最大支流。明朝時嫩江被稱爲腦溫江,清朝又稱爲諾尼江,後音爲嫩江,蒙古語爲碧綠的江。光緒三十四年改爲嫩江府,民國間改爲嫩江縣,後又復改,直到建國前兩年才正式定名爲嫩江縣。
嫩江縣城在三角村東南方向,一條直路,約莫100來裡地,不算太遠。趕着大車早上出發下午就能到。
天明娘從嫩江火車站出來,把大包袱背在肩上,小包袱套在手腕裡。好在包袱內都是些衣物,沒太多重量。嫩江是個小站,來往人不算多。天明娘穿過廣場來到西北邊上的集市,她要給天明爹帶捆菸葉回去。
俊平趕着馬車,去往嫩江的路上。紅英坐在後面和俊平說着閒話,看上去她心情很不錯。
“俊平哥,嫩江真有江嗎?”
“那是自然了,就在縣城邊上。”
“噢,那忙完我們去江邊看看哈。”
“嗯哩!”
紅英自幼生長在太湖邊,對大江大河有種天然的親近。聽說嫩江很大,自然想要去看看。俊平和紅英從江邊回來時,快5點了。城北大車店客滿,他倆這是要往縣城裡旅社趕。
路燈下,街道上冷冷清清,幾乎看不到什麼人。天氣太冷,縣城裡人也早早貓在屋子不出門。
“紅英,上次還沒說後來的事情,今天能不能和我說說?”俊平小心翼翼問道。
“俊平哥,唉,這......”紅英欲言又止。
“又說到你傷心事了,紅英,我不是有意這樣,只是,這事來得蹊蹺,怕關係到我三角村的安危,所以,不厭其煩再三討擾你。”俊平說道。
“我明白,俊平哥,上次青叔都和我說了,雖然我不知道我家變故,和這事有多少關係,但我願意協助你們。”紅英說道。
“你還冷嗎?紅英。”俊平看到紅英來回搓手,問道。
“有點,不過還好,你趕車要用它,不要給我。”紅英謝絕俊平遞過來的棉手套。
張先生一家被迫來到這東北邊陲---黑河。他想這黑天寒地的,怎麼着也能有機會溜走,沒想到他們把張先生一家看得死死的,就連上個廁所都有人看着,生怕他們飛了似的。
“張教授,你看,都這時候了,你家人性命都不保,還有什麼值得保密的東西?”董悅然微笑說道。
張先生始終不明白董悅然剛出校門沒幾天,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冷酷無情。他又怎麼會知道,僞裝是敵特首要課程。如果有需要,她董悅然能瞬間變回學生模樣,或者其他想要扮演的角色。
張先生把頭轉開,沒有理睬董悅然。一封信一沓照片就能把張先生一家拉下水,他怎麼能接受她呢。
“張教授何必呢,只要你配合我們或者交出數據,天堂般日子隨時給你。你不是想去美國深造嗎,不是想去阿克倫嗎,只要你協助我們,這些都沒問題。”董悅然並沒在意張先生的冷臉,繼續說道。
張先生就是不說話,和她乾耗着。半晌工夫,董悅然終於忍不了,說了句:“張教授,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不想想自己,還得要想想你的老婆孩子,你忍心看她們因爲你受苦嗎?”
說到夫人和閨女,張先生有點猶豫了,顯然這些是他的軟肋。嫣紅還是個孩子,他做父親的,有義務保護她們。
董悅然看到張先生動了心,也沒追得太緊,撂下一句話,說道:“張教授,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三天後我再過來,如果您還不能給我想要的答案,就等着給你的家人收屍。”
三天內,董悅然果然沒來,張先生也落得個輕鬆。一日三餐有人到點送來,張師孃倒也省得忙活。
“爸爸媽媽,他們是誰?爲何要把我們帶到這裡?”嫣紅問道。
“不......不知道,媽媽也不知道.”張師孃嚇得夠嗆。
趁着嫣紅睡覺,張先生對張師孃小聲說道:“正妍,你聽我說,三天後我找個機會讓你出去,你要趁機離開,走得越遠越好。”
張師孃憂心說道:“那你和嫣紅怎麼辦?迎春。”
“別管我們,你一個人先走,人多起疑更走不了,我們再想其他辦法。”張先生說道。
“那出去以後我去哪裡?”張師孃問道。
“如果脫身,你回孃家去,他們不知道那地方,等我去找你。”
“噢!”
兩人一陣沉默不知道再說些什麼,或者,爲即將到來的離別而傷感。
許久,張先生站立起來,失神的望着窗外,說道:“睡吧!”
“俊平,你是俊平嗎?”一個老婦人迎面而來。
“你是?”俊平一時想不起來她是誰。
“我是天明娘啊,周天明娘,三大娘,還記得不?”老婦人高興說道。
“噢噢噢,三大娘啊!記得記得。這晚你一人幹啥去啊。”俊平想起來了。
“下午剛下火車,從你天明哥那邊回來的。尋思給你三大爺買點菸葉的,這不誤點了,忘記先找大車店住了,正往那邊趕道呢。”天明娘說道。
“別去了,三大娘,大車店滿了,你跟咱倆一道走吧,咱也去住宿的。”俊平接過天明娘身上包袱說道。
天明娘發現車板上有姑娘。她笑着問:“這誰家的姑娘,這麼俊吶。”
紅英聽了,臉上立馬飛來兩片雲彩,好在晚上沒人看到,要不就尷尬了。
三天後,董悅然準時出現在張先生的面前。
“張教授,你想好了沒?”董悅然點燃一支纖細的香菸問道。
張先生聞到煙味一陣咳嗽,繼而他頭腦一轉,咳嗽的更是厲害,彷彿上氣不接下氣。
“快......快拿藥來......正妍......”張先生斷斷續續說道。
董悅然被眼前一幕給整蒙了,一支菸有這麼大的威力嗎?
張師孃慌忙走來說道:“迎春,藥沒了,走得匆忙怕沒帶上。”
“那......我.....”張先生氣喘得更厲害。張師孃吼道,趕緊去買啊,這都要出人命了。
“什麼藥,張教授,你說我讓人立刻去買。”董悅然連忙掐掉手中香菸。
“那是......那是偏方,你們買不着,你讓師孃去......去買。”張先生很費勁說出這句話,彷彿隨時可能嚥氣。
這......董悅然有點犯難,不過她轉眼一想,要是因爲停藥讓張先生髮生意外,她罪責難逃。她敲敲門框,一個壯漢開門進來。
“你陪張師孃去買藥,保護好她,她要少了一根頭髮,你就不要回來了。”
壯漢一個立正,說了句:“是!請長官放心,卑職保證張師孃毫髮無損回來。”
張師孃出了門,便想到張先生昨晚說過的話。走在大街上,她不斷尋找機會逃跑。江邊廣場前,圍着一堆人在看雜耍。張師孃一看這是個好機會,佯裝低頭拔鞋子,乘身邊壯漢不注意,她一使勁起身就跑。壯漢先是一愣,隨後就追了上去。張師孃雖嬌小,但職業使然,腰腿力量都不錯。壯漢看是強壯,可沒追幾步遠,便氣喘吁吁滿頭冒汗。一轉眼工夫,張師孃離壯漢有幾十米距離。壯漢不敢懈怠,奮力追趕,眼瞅着張師孃離他越來越遠,他直立起腰,從腰間拔出手槍,大喊:“站住,再不站住開槍了。”張師孃頭也沒回,步伐反而更加矯健。道邊人羣聽到有人喊開槍,嚇得東躲西藏。“啪啪”兩聲清脆的槍聲響起,只見張師孃身影一歪,越過欄杆,掉下了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