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風頭輪流搶

128 風頭輪流搶

開封府城樓前,三方兵馬對峙。

本來方霸和呼延巧兩方打得不分上下,然而歐陽少徵和鄒良到來後,情勢就不同了。

呼延巧本來就不是爲了要跟方霸打一仗,她最主要的目的是要拖住時間,不讓方霸的兵馬對趙禎形成壓力,迫使他殺了龐煜。如今歐陽少徵來了,就表示方霸不能爲所欲爲了,她的目的也達到了。

別看呼延夫人樣子挺粗魯,人可細膩,而且當了那麼多年的龐夫人,她自然知道該怎麼處理,於是鳴鑼收兵,就地解散,該幹嘛還幹嘛去。

龐夫人也卸了盔甲,回家等着龐太師來了好給兒子討個公道。

展昭看着呼延巧離開,對白玉堂挑了挑眉。

兩人都慶幸這位龐家大夫人要回家之後才知道龐妃中毒差點流產的事情,不然恐怕她在這兒就直接跟方霸拼了。

呼延巧的兵馬撤了,歐陽很是滿意,看方家衆人。

方霸此時也有些爲難——歐陽少徵都來了,趙普還會遠麼?趙普先派歐陽出來而沒親自來,那是給他留了個臺階讓他自己掂量着辦,怎麼辦好呢?

方霸正盤算,方武可不幹了,他剛纔就聽歐陽少徵的話刺耳,心說什麼火麒麟,什麼大宋第一先鋒官,不就是個小夥子麼,年紀輕輕口出狂言。

於是,這位二將軍又吼上了。

“歐陽少徵,你竟然敢對我爹出言不遜,你個無知小子,來!”說着,二將軍都懶得迴歸本陣營,藉着剛纔和呼延拓那一仗沒用完的氣力,對歐陽少徵招手,“爺爺教訓教訓你!”

城樓上,展昭趴着城牆的邊沿,託着下巴替老爺子方霸無奈——怎麼生了這麼個坑爹的貨出來!

方霸此時比誰都着急——方武又犯二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方霸最不想就是把趙普牽扯進來,這本來也不關他們的事。可如今方武要跟歐陽少徵打,這不是變成了兩軍對壘了麼?趙普的兵馬是本朝唯一的正規兵馬,人家是兵馬大元帥,他方霸不過是個郡王,養了些兵馬操練來玩的……如今變成他拉着大批人馬在開封城外跟大宋兵馬對壘!這說出去,人還以爲他方霸想謀朝篡位呢。再說方武是有把子力氣,但跟歐陽少徵怎麼打?這不雞蛋碰石頭麼!

方霸急得冒汗,就想讓方武趕緊回來,可方武就想揍歐陽少徵一頓,好搓一搓趙普的銳氣。他身爲武將,也對趙禎將所有兵馬全部交給趙普一人管理很不滿,今日好好打一仗,在那麼多人面前贏了歐陽少徵,也好讓皇上見識見識,除了趙家軍之外,還有能領兵打仗的能人呢!

城樓上,衆人都看着熱鬧。

簫良坐在城牆的邊沿,兩條腿掛在外邊晃啊晃,聽到下邊方武的說話,樂了,“哎呀,大個子,你十個加起來都打不過那個紅毛,趕緊回營去找個高手來,懸殊太大打着不好看!”

簫良就一小孩兒的嗓子,帶點童音,不過可不像小四子糯米糖似的軟軟糯糯的感覺,而是清脆又響亮。他小小年紀內功已經不低,在狼王堡他爹孃當寶貝似的養着,到了霖夜火那兒霖夜火也不敢餓着他,諸葛音那點母愛都用他身上了,每天拼命喂,於是導致簫良精力過於旺盛。他也不知道是隨他爹還是天性如此,對行軍打仗特別感興趣,一看有人要幹仗了,就想看高手過招,看歐陽少徵這樣的高手打個窩囊廢太不解饞了。

說到聲音,看人第一眼看臉看身材,第二便是聽聲音了,開封府的衆人,除了外貌各具特色之外,聲音也各有各的特點。

展昭的聲音跟他的長相一樣那麼斯斯文文,語調柔和,講話速度不算快,有時候開心了,說着說着話裡就帶出笑音來,在白玉堂聽來,跟貓叫有一拼,當然是性格溫順的貓。

白玉堂講話慢,說白了就是懶得講,聲音其實非常好聽,就是不愛說,要展昭逗或者逼不得已纔多說那麼幾個字。聲音冷,又低,不過不沉。

公孫的聲音很乾淨,一點雜音都沒有,平日講話慢條斯理,急了也能跟連珠炮似的往外蹦,對小四子的時候特別溫柔,對趙普就比較兇,不過也兇不到哪兒去。

趙普的聲音就沉了,低沉不過可不啞,也懶,別看他是元帥,講話從來不喊,慢慢悠悠說,懶得說了就讓赭影幫他喊。

而天尊和殷侯無論樣貌和聲音都莫名帶了點仙氣兒,兩人畢竟上了年紀,聲音都比較低沉,天尊的感覺薄一些,殷侯的感覺厚一些。

歐陽少徵是嗓門響、鄒良幾基本沒聲音,霖夜火聲音亮、八王爺儒雅溫和……包大人中氣很足,連聲音都是正氣凜然,龐太師就比較啞。

幾個影衛就各有特色,紫影天然啞,總跟傷風了似的,赭影也啞,不過他是幫趙普說話太多造成的,打仗的時候每天要喝好多水,平日好些,偏溫和……

……

簫良那亮堂堂的小嗓門,說得方武火更大,擡頭,看到簫良就坐在展昭身邊呢!

方武氣不打一處來,心說開封府的人真討厭,不止展昭討厭,連個小孩兒都那麼討厭。

“哪裡來的野種!”方武伸手一指他,“戰場之上豈容你喧譁……”

“你說爺是野種?!”簫良一聽不幹了,一蹦三尺高,“你才哪兒來的?一點教養都沒有,罵人不罵娘你不懂啊!”

展昭突然很好奇地問霖夜火,“小良子這性格是像誰呢?”

霖夜火沉默半晌,開口,“像他娘。”

展昭和白玉堂驚駭地看霖夜火。

霖夜火嘴角抽了抽,“西北第一女馬賊,外加西北第一母老虎……那個彪悍啊!不過長得倒是蠻漂亮,嘖嘖!”

“他也沒說錯。”白玉堂微微一挑眉,“罵人的確不能罵娘。”

簫良罵完還不當數,一躍……從城樓上跳下去了,伸手一指方武,“我跟你打!”

現場沉默片刻,瞬間炸開了鍋,圍觀百姓都驚駭——這小孩兒是誰啊?好像身手不錯啊,不過這也太小了,還沒馬腿高呢,怎麼跟五大三粗的方武打啊?

樓上衆多高手都摸下巴,小四子捧住腮幫子張大嘴——哎呀!

“哈哈哈……”方武讓簫良氣樂了,一揮手,“小鬼,上一邊待着去,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簫良挑眉,“你跩什麼,爺還真沒把你放眼裡!”說着,伸手一把拔起剛纔鄒良飛過來插在地裡的大旗。”

這個舉動,在場圍觀的人又一片譁然……這軍旗少說四五十斤重,小孩兒自己才幾斤重?真有力氣啊!

簫良將旗子在手裡轉了個圈,一旗杆揮過去就砸馬腿。

方武一驚,但是馬就這麼站着,哪兒躲得開,他也是沒料到有些措手不及,都不記得用兵刃去擋一下。怪也怪簫良動作太快,而且來勢洶洶,一旗杆就砸上了。

那馬腿一軟,立刻就趴地上了,方武哪兒還坐得住,一頭栽下馬,盔甲也歪了,頭盔都掉了,別提多狼狽。

圍觀衆人看得有趣,這叫看熱鬧的不怕事兒大,好些人都哈哈大笑。

城樓上,包延又開口,“飯桶!”

包福也點頭,“是啊,好飯桶!”

“飯桶來的……”

“飯桶!”

“你這臭小子!”方武爬起來,心中後悔,剛纔怎麼就沒防備這孩子呢!這馬失前蹄,四周人喊“飯桶”的聲音他都聽見了。

簫良見他起來了,伸手將棋子往地裡一插……旗杆穩穩地入地一尺,迎風招展。

鄒良看了看那旗杆,點頭,“好內力。”

歐陽少徵也感慨——這小孩兒生猛的啊,跟趙普小時候太像了!

方武惱羞成怒,就要過來教訓簫良。

簫良騰身一躍,跟只小猴子似的,蹦上了方武的肩頭,站在他的肩甲上,擡手對着他腦門就是兩個燒慄,嘣嘣兩聲,“叫你說我娘!”

方武可算是倒了黴了。

簫良跟只靈猴似的,方武可是一身幾十斤重的盔甲。宋兵都是穿步人甲,騎馬的戰將盔甲更重,這一身鎧甲光甲葉就多達兩千片,少說六十斤重,手裡還提着大刀,這有力都使不上。

簫良砸完他還揪他耳朵戳他麪皮扯他頭髮,方武原地亂轉,胳膊擡不起來拍不到頭部,被肩甲擋住了,氣得他暴跳如雷。

方武實在是趕不走簫良了,而且被打得還挺疼,最後哇呀呀暴跳,對着自己的兵將喊,“放箭射死這小鬼!”

方家軍營有專門的射手營,都舉起弓箭就對準簫良,這時,就見歐陽懶洋洋一擡手……

“刷拉”一聲。

衆人往這邊看,只見他身後先鋒營所有士兵的弓箭都舉起來了,對準方武。

歐陽少徵一挑眉,“這孩子是我家元帥的徒弟,怎麼好被外人欺負。”

方霸一皺眉,這野孩子竟然是趙普的徒弟……又在心中多罵了方武一句——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孽障啊!

“良子,算了。”歐陽少徵對簫良擺了擺手,“你跟他一般見識幹嘛?上城樓陪小四子去。”

簫良覺得氣也出了,就也不再折騰方武了,一踩方武的腦袋,蹦起來多高……回到城樓上。

小四子張大了嘴吧看簫良——小良子好厲害!

簫良乖乖站在小四子身邊,還賣口乖,“槿兒你累不累啊?累了靠我身上。”

小四子笑眯眯挽住簫良胳膊跟他靠在一起,“嗯!”

簫良這會兒暈乎乎,哪個是方武?不記得了!

方武憋了一肚子的氣,戴上頭盔重新上馬。

“二弟!”

這時,方文叫了方武一聲,那意思——回來!

但是方武覺得顏面下不去,他這回更要打贏歐陽少徵了,不然以後豈不是天下人的笑柄!

“歐陽少徵!別躲在後面做縮頭烏龜!”方武喊了一嗓子,“我不跟小孩兒一般見識,有種的你出來跟爺大戰三百合!”

歐陽少徵嘴角抽了抽,方武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他不可能不出戰。其實歐陽本來覺得,以方霸的智慧……不說智慧吧,就說他這麼多年行軍打仗的經驗,應該不至於打起來,讓老頭趕緊收兵也就得了。可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這麼個二貨將軍……

這會兒,城牆上觀戰的百姓還想接着看呢,就嚷嚷着打!

歐陽少徵望天翻了個白眼,瞧了瞧方武,這小子耀武揚威的德性還真挺氣人。

歐陽往前一催馬,興趣缺缺對方武勾了勾手指。

城樓上觀戰的霖夜火問,“幾招?”

白玉堂道,“一招。”

天尊和殷侯也點頭,“最多一招。”

展昭回頭看了看衆人,“怎麼着也有兩招吧?歐陽好歹要客氣客氣的。”

歐陽少徵走在戰場當中,單手拽着馬繮繩單手拿着他那根冰鐵棍,都懶得看方武。歐陽這種大將,對方也來個大將那纔有意思呢,就這麼個二百五有什麼好打的,掉價!

方武可來了精神,對面的就是火麒麟歐陽少徵,他一催戰馬,上前舉刀,力灌雙臂舉刀就斬。

歐陽少徵不躲也不閃,單手輕輕一揮棍子……

衆人就聽到清脆的一聲響……

方武的大刀飛了出去,在空中“呼呼”打了幾個轉之後,插在了方霸的眼前,方霸就舉得眼皮子直跳,胸口發悶,給兒子氣的!

方武也有些傻了,剛纔歐陽少徵貌似沒用力氣,怎麼自己的手就握不住刀了呢?奇怪……

“比想象中還要飯桶。”包延託着下巴趴在城樓上看。

包福也點頭,“好沒用啊!”

歐陽少徵本來想輕輕一撥他的刀,讓方武再走噶一兩個會和,稍微給他點面子,打發他回去,可沒想到一上手,這方武也太飯桶了吧?這都招架不住?

不止歐陽疑惑,樓上衆人也有些疑惑。

展昭摸了摸下巴,“剛纔歐陽沒用什麼內力。”

“有些不對勁。”白玉堂突然示意展昭看方武。

衆人再看,只見方武突然像是十分痛苦,捂着胸口在戰馬上歪了兩歪,隨後“咕咚”一聲栽下馬。方武像是昏倒了,腳還在馬蹬子裡,他那匹戰馬也受了驚,轉身就往回跑。

歐陽少徵看不太懂了,連他的黃驃馬也沒看懂,這啥情況?!

方霸叫人將方武的戰馬攔下,方纔下馬,想將方武扶起來,卻發現方武一動不動。

方纔微微一愣,看了看方武的臉……臉色刷白,而且……雙眼直挺挺目視着前方。

衆人都一愣,方纔伸手去摸了摸方武的脖頸,當場傻在了原地,良久,擡頭看他爹,“二哥死了……”

這下,衆人都傻眼了。

城樓上展昭等人傻眼了,連歐陽少徵都傻眼了。

歐陽摸了摸下巴,鄒良就問他,“你學新功夫了?”

歐陽嘴角抽了抽,“沒有啊……難道我內力見長?”

展昭就問白玉堂,“你看到方武是怎麼死的了麼?”

白玉堂搖了搖頭,“反正肯定不是歐陽打死的。”

兩人下意識回頭看殷侯和天尊。

天尊道,“他剛纔掄圓了一刀砍下去的時候,似乎到後來力不從心。”

“嗯。”殷侯點頭,“而且雙目突爆。”

衆人又下意識地看蹲在一旁的簫良。

霖夜火也問簫良,“你剛纔打人用多大力?”

簫良也有些傻眼,畢竟是小孩子,搖搖頭,“沒有啊!我就給了他幾個燒慄,戳了他兩下扯扯他頭髮。要是這樣都打死了,那你不早被我弄死了麼!”

霖夜火嘴角抽了抽,倒也是。

“情況和方俊好像!”一旁的包延問展昭,“方俊是不是也和龐煜打着打着就突然死了?只是龐煜那會兒是兩人還在對戰,這邊是兵器飛了沒法繼續打。”

……

這邊正討論,方家人可不幹了。

“歐陽少徵!”

這時,就聽方霸吼了一嗓子,站起來,“你竟然下毒手殺我兒子!”

歐陽少徵哭笑不得,指了指痛心疾首的方霸,“吶,老爺子,這麼多人看着呢,我可沒打死他,我輕輕一挑他兵器他就自己死了。”

“是啊!”

“真的好像是自己死的……”

“是不是有病啊?身體不好?”

圍觀的衆人也七嘴八舌議論,都覺得方武死得蹊蹺。

方霸想了想,擡頭看城樓上好奇張望的簫良,“難道是你……”

簫良眨眨眼,指了指自己鼻子,“我什麼?”

“是不是你暗下毒手害死我孩兒……”

簫良無語,“我纔沒有。”

方霸此時什麼都聽不進去,只認定了是衆人害死了他兒子。龐家人害死了方俊,趙普的人害死了他的次子方武!

方武雖然莽撞,但是十分孝順,方霸八十歲高領,老來喪子,一連死了兩個兒子,如今眼睛都紅了。

不止方霸眼睛紅,方文和方纔眼睛也紅了,畢竟是骨肉至親。

方文提槍跨馬,“歐陽少徵,你殺我二弟,我要你償命!”

方纔也拿刀上馬……

兩人合力就衝向歐陽少徵。

歐陽倒是不怕他倆,不過方家人被氣糊塗了也好,天生就蠢也罷,歐陽可精明着呢!擺明了方俊和方武的死有蹊蹺!

方家兩兄弟衝到眼前了,打還是不打?歐陽撇嘴——不會又一碰就死了吧,那方霸估計也氣死了,趙普怎麼還不來?!

幸好,沒等歐陽動手,上邊一個人影落了下來,展昭分別踹了兩匹馬一腳……

兩兄弟的馬往後退了幾步。

黃驃馬歪頭瞧着展昭,心說怎麼把它的活兒也給幹了?

展昭巨闕在手,伸手阻止,“慢着!”

鬧哄哄的戰場,終於是安靜了下來。

“喲。”簫良託着下巴看着,“不錯麼,很有氣勢。”

小四子在一旁點頭,“是吧,貓貓可帥了!”

……

“展昭,你閃開……”方文一擺手,示意戰場之上不用展昭插手。

展昭板起臉看他,“方文,這裡不是漠北戰場,這裡是開封城的大門口,你想給你兄弟報仇,先弄清楚他是怎麼死的再說!”

方文和方纔牽着馬繮繩,跟展昭對峙。

“我兒是被歐陽少徵還有那少年聯手打死的,還不清楚?”方霸站了起來。

展昭冷笑了一聲,“想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很簡單,找個仵作來驗一下屍體,什麼都清楚明白!”

“我兄弟人都死了,你們還想褻瀆他的屍體……”方文不肯。

展昭臉也沉了下來,“方霸、方文、方纔,你們父子三人信的什麼鬼教不準人動屍體是你們的事,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人死在開封了,理應交由開封府審理,自會還你公道。你們審又不讓審,連驗屍都不讓驗,一口咬定是誰殺人就要人抵命,方武如此方俊也如此,人命關天豈能如此兒戲?”

殷侯一邊眉毛挑了挑,嘆了口氣。

天尊湊到他身邊,唯恐天下不亂地問,“我說老鬼,你是怎麼整出這麼個正氣凜然的外孫的?魔教是出了什麼問題?”

殷侯斜了他一眼,其實他也想不明白,爲什麼他堂堂天下第一大魔頭,外加三百多個大小魔頭從小各種寵溺,這娃非但不邪氣還越來越正氣……造孽!都怪他女婿!他閨女是被豬油蒙了心啊,找了這麼個女婿啊,害得他都沒有小魔頭玩。

白玉堂看了看無奈的殷侯和幸災樂禍的天尊,他可瞭解,展昭倒也不是非要一身正氣地數落方家三人,而是正巧這裡人多,他把事情說清楚,開封府百姓知道是怎麼回事,不至於搞得最後流言四起。

果然,展昭簡單幾句話將事情說得清楚明白,不少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我還以爲方俊真是龐煜打死的呢,敢情也跟這回似的啊……”

“還不讓驗屍,這太不講理啦!”

“沒聽麼,人家信鬼教啊!”

“哎呀,這案子有蹊蹺啊!”

……

人,特別是位高權重平日說一不二的人,一旦覺得自己沒道理,但是又不想承認,或者因爲某種原因無法承認的時候,通常都選擇發怒。

方霸昨日已經被展昭氣得夠嗆,今日又痛失一子,現在展昭幾句話說得他啞口無言,非得雙手奉上兒子的屍體給開封府驗屍,在方霸看來,這就是吃了個悶虧,於是……對展昭的恨,也越來越深。

“展昭,你欺人太甚。”方霸拉過戰馬,飛身上馬,“我今日非得給我兒討還個公道不可……”

只是方霸的話沒說完,就聽有人慢悠悠問了他一句,“你想怎麼給你兒子討公道啊?”

衆人一起循聲看過去,就見歐陽少徵身後的兵馬分成了兩邊,趙普騎着黑梟,晃了上來,身後還坐着公孫,好奇地看着遠處亂糟糟的方家軍營,當然了,最引起他注意的,還是地上那具方武的屍體。

黑梟走到戰場中間打了兩個響鼻,踹了踹地皮瞧一旁的黃驃馬,兩匹馬似乎有交流。

黑梟瞧着黃驃馬——瘋丫頭,打得怎麼樣了?

說起來,歐陽少徵這匹黃驃馬就叫“瘋丫頭”。此馬也是寶馬,來自西涼一帶。黃驃馬有個特點,就是毛特別長,頭頂和腹部有白色斑點,肋骨明顯,因此別稱透骨龍。這馬耐力好,速度快,就是瘋啊,一撒起潑來跟喝醉了酒似的。歐陽少徵從它還是小馬的時候養起來的,是匹母馬,發起瘋來上百個兵將都拉不住,於是歐陽索性叫它瘋丫頭。這馬和黑梟乃是馬廄裡的兩霸,絕對不能跟別的馬混養,一旦進了馬廄,第二天別的馬馬尾巴都讓它倆咬掉了。

黃驃馬似乎也挺不滿意,對着黑梟打響鼻——沒打就死一個!

歐陽少徵見趙普來了,望天,總算來了。

趙普看了看地上的屍體,瞧着歐陽,那意思——你給打死的?

歐陽搖頭,簡單將事情說了一下。

“屍體好像有些奇怪。”公孫下了馬,就要去驗屍。

“誰都不準碰我兒的屍體!”方霸長長的官刀對着公孫就撥了過來,展昭一把抓住刀,瞪了方霸一眼,那意思——你還真是誰都敢動啊。

公孫幸虧讓展昭擋住了,不然叫老頭官刀給拍上了。

開封城百姓面面相覷。

衆人都看了一眼趙普。

就見他雙目真如傳說中一般,一隻灰色,顏色特別特別淡,一隻黑色。一雙陰陽眼,視線順着展昭抓住的官刀,一直看到方霸的臉。

趙普笑了。

“嚯……”紫影搖頭,“老方真有辦法,一句話把王爺惹火了。”

赭影也隱隱察覺到趙普身上的怒意。

趙普衝着方霸笑了一聲之後,道,“今天你兒子這屍體我驗定了,驗一具還是五萬具,你他孃的自己掂量着辦。”

“趙普……”方霸聽趙普的意思,不讓驗屍,就將他這所有人馬就地正法了,“你欺人太甚!”

“我就欺負你怎麼着?”趙普這臉色陰森得真跟個修羅似的,坐直了一伸手……

立刻,四面八方傳來了號角聲。

方霸望左右……

城樓上不知何時,已經站滿了黑色軍服,手持弩箭的射手。

白玉堂等人稍稍往後退了退,站在城牆的邊沿繼續看,不影響人打仗。

這時,就見一個穿着天藍色衣服,銀色軟甲,披着條天藍色披風,三十來歲留着兩撇小鬍子的男人一躍上了城牆。這人面相超和氣,兩撇小鬍子還挺瀟灑的,和顏悅色對方霸招手,“老方,聽話,做人要厚道!你要知道,人死不能復生啊……”

隨後,衆人目瞪口呆地聽這鬍子叔叔一個勁叨叨叨唸經似的勸方霸。

鄒良一扶額頭——碎嘴的來了!

“唉,喬廣喬廣……”八王爺輕輕拍龍喬廣的肩膀,“少說兩句。”

龍喬廣一轉臉,“呦,八王爺,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繼續叨叨叨。

圍觀衆人面面相覷——這就是右將軍龍喬廣?果然跟傳聞中一樣的……健談。

“趙普。”方霸看趙普,“你想怎樣?”

“退兵。”趙普說得慢條斯理,“案子交給開封府審。”

“我若不答應呢?”

趙普“呵呵”兩聲,“你八十來歲活狗身上了?我這語氣像是在問你答不答應麼?”

圍觀衆人倒抽一口涼氣——果然,歐陽少徵剛纔說的話應該都是趙普說得沒錯!

白玉堂默默搖頭——上樑不正下樑歪的又一解釋。

公孫瞄了趙普一眼——這張嘴真的是萬中無一的那麼欠!

八王爺也無奈——他九弟翻臉了是不認人的,今日看來心情不佳。

展昭輕輕捏着方霸的官刀,完全不理會老頭怎麼拽都拽不回去,另一手摸着下巴覺得趙普搶他風頭。

簫良激動,“我師父霸氣啊!爺們!”

小四子在一旁跟着點頭,“嗯!爺們!”

方霸氣得臉白一陣紅一陣……他當然知道拼不過趙普,而且也知道這年輕人六親不認,這會兒他已經翻臉了,但是怎麼退兵?面子裡子都扛不住,更何況還要驗屍……

公孫在展昭身後站着,見老頭似乎有難言之隱,就問,“老爺子,你幹嘛不準驗屍?”

方霸微微皺眉,道,“我兒的屍體不容褻瀆。”

“我能不碰屍體。”公孫道。

方霸愣了愣。

“真的。”公孫覺得場面太過僵持也不是辦法,“我戴着手套,不會切開你兒子的屍體的,就用銀針,連疤痕都不會留下。”

圍觀衆人都點頭,嗯,公孫先生就是斯文人啊,這法子比較好。

可是方霸還是遲疑。

這下,展昭和趙普等人都看出毛病來了——老頭打死不肯驗屍!

白玉堂不解,“爲什麼不肯驗屍?”

霖夜火問,“你和展昭沒查方俊的屍體?”

“查了。”白玉堂道,“屍體有中毒的症狀。”

“哦?”天尊很感興趣,“你們猜老頭知不知道?”

殷侯觀察了一下方霸此時特矛盾的神情,“看來,還真不是不知道。”

此時,遠處又來了一支馬隊。

五百輕騎護送一輛戰車快速趕來,車頭,包拯站在那裡,身後是龐吉。老龐這幾天遭了罪了,爲了快點趕回來,他和包拯選擇坐戰馬拉的戰車。這快是快但是太顛簸,顛得龐吉肚子都小了兩圈。

車一停,包拯就下來,徑直往城門的方向走。走到展昭面前停下,對展昭道,“展護衛,將所有屍體送入皇宮。”

展昭點頭,趙普一擺手,“送屍體。”

影衛們上前擡屍體,方文方纔看了看方霸,那意思——攔不攔?

方霸猶豫,兩個兒子也就沒敢動,身後人更不敢阻止……

“公孫先生隨我入宮。”包拯從方霸眼前走過,看都沒看他一眼。

“包拯,你將屍體送入宮想作甚?”方霸追問。

包拯可算是回頭看了他一眼,涼冰冰留下一句,“當着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面,驗屍!”

說完,老包特霸氣地一轉身,對着城門官吼了一嗓子,“開城,本府才走了幾天,這是沒了王法了麼!”

城門官驚得趕緊開城門。

城內百姓也都知道沒戲看了——包大人回來了!

趙普摸下巴,歐陽少徵小聲說,“元帥,老包風頭比你還勁!”

趙普嘴一撇,“傳說中的強龍難壓地頭蛇啊……忍了。”

說完,下馬,吩咐鄒良和龍喬廣妥善安置兵馬,自己隨衆人進宮,繼續看熱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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