餛飩還是面
次日清晨天不亮,小四子就爬起來了,鑽出被窩撲到還睡着的公孫身上，“爹爹！”
“嗯……”公孫昨天看卷宗看到大半夜,迷迷糊糊伸手抓住小四子，塞進被子裡按住。
小四子扭了半天,又探出頭來,摟住公孫脖子，“爹爹！”
公孫將被子拉高，蓋住他，按到下邊去。
小四子見公孫不搭理自己,最終決定出絕招……撲上去熊抱住，“爹爹爹爹爹爹……”
公孫伸手掐住小四子兩邊腮幫子,無奈地睜開眼……看到糰子一樣的兒子趴在胸口，一雙眼睛溜圓，跟只小兔子似的滿面笑容，他也沒睏意了。
打了個哈欠，公孫揉小四子的臉，“幹嘛？肚子餓啊？”
“不是喔。”小四子湊過去拿腮幫子蹭公孫的臉，先早起親一個，“今天不是有比武大會麼！”
公孫失笑，“你又不會功夫，那麼來勁幹什麼？”
“爹爹，一會兒可以看到九九他們比武麼？”小四子好興奮。
“嗯，應該不會等到趙普出手吧，最多白玉堂出去打一架，畢竟是天山派的事情。”公孫伸手給他穿衣服。
“九九不出手呀？”小四子撅嘴，顯得很失望。
“你很想看趙普打架麼？”公孫還挺意外，捏住小四子的鼻頭，“你不是最討厭人家打架的麼。”
“九九很厲害的樣子。”小四子笑眯眯。
“展昭和白玉堂不厲害麼？”公孫抓住他胖乎乎的腳穿襪子。
“嗯，我都沒有看他們真正打過架。”小四子說到這裡，突然想起來，“對了喔爹爹，昨天我回屋的時候，看到展展拽着個男的跑進房間裡了。”
公孫微微一愣，“男的……白玉堂？”
“不是呀，白白早點的時候回屋了，我路過院子，就看到展昭拉着一個跟九九差不多高的男的，嗖一聲就衝進房間裡了，還關門，鬼鬼祟祟的。
公孫皺眉想了想，“趙普？”
“當然不是啦，九九昨天不是跟你一起在看卷宗麼，那個人也穿黑衣服，嗯，感覺……”
“感覺什麼？”公孫好奇。
“感覺好厲害的樣子。”
“厲害你也能感覺出來啊。”公孫爬起來自己穿衣服，拿了梳子給他梳頭，不過也有些納悶——展昭帶了個陌生人回來麼？大半夜的，有些奇怪。
“早飯想吃什麼？”公孫問小四子。
“吃餛飩！”小四子精神飽滿。
公孫拿熱毛巾給他搓臉，“嗯，一會兒吃餛飩去。”
……
而此時，展昭的房裡。
展昭站在牀邊，已經洗漱好了換好了衣服，雙手叉着腰看大字型睡在他牀上，還打呼嚕的殷侯。
忍不住揉了揉脖子，展昭氣悶——昨晚牀被外公佔去了，自己只好打地鋪，總不好讓個一百多歲的睡地上，雖然他的輕功可以讓他在半空中飄着，但偏偏要跟自己搶牀也沒辦法。
左右歪了歪脖子，展昭摸着下巴開始研究——怎樣能讓他外公瞬間消失。
“哈啊……”
就在展昭犯愁的時候，殷侯打了個哈欠伸懶腰，搔搔肚皮醒了過來。
展昭斜着眼睛看他。
殷侯睜開一隻眼睛瞄了一眼，見展昭在身邊，就笑，“早啊昭昭。”
展昭彎腰湊過去，戳了他兩下，“你睡醒啦！趕緊回魔宮！”
殷侯眯起眼睛，裹住被子，“不走！我要賴在這裡。”
“你先回去。”展昭拽他，“住這兒多不方便！”
“不方便什麼。”殷侯抱住被子，“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我是誰！”
“總會暴露！”
“暴露什麼，我是你表哥！”殷侯抱着被子死不走，“我的名字叫展大貓。”
展昭氣得喘氣，拽住他衣領子一個勁晃，“你別給我搗亂！先回魔宮去！”
殷侯就納悶了，“我哪裡給你搗亂了，我是留下來幫忙的。”
“幫什麼忙！”展昭聽到外頭似乎有動靜，看來大家都醒了，要趕緊把殷侯攆走，不然一會兒人多了就麻煩了。
“你走不走？不走不認你了！”展昭威脅。
殷侯一愣，倒抽了口涼氣，突然就扯着嗓子哭，“哎呀，你個不孝……”
還沒嚷完，展昭趕緊捂他嘴，碰上無賴了！
殷侯笑嘻嘻，伸手摸了摸下巴，“不用怕，外公不會給你添亂的……再說了，這裡有這麼多好玩的，嘿嘿，你忙你的，我自然會找到玩伴。”
展昭臉就一沉，“你想玩誰啊？”
殷侯坐起來，“嗯……要玩就要先吃飽，請我吃飯。”
“你想吃什麼？”展昭想着把他拐出去吃飯也行，最好到了酒樓給他點一桌菜，然後讓他吃三天三夜別動彈。
“餛飩吧！”殷侯笑眯眯伸手，“幫我穿衣服。”
展昭嘆氣，拿起衣服給他一通套，熱毛巾搓臉，狠狠揉兩下，泄憤似的。
殷侯洗了臉神清氣爽，出院子。
剛一開院門，就聽到一串腳步聲，隨後一個不明的球形物體撲上來一把抱住他小腿，“展展，吃餛飩麼？！”
殷侯低頭一看，挑眉……就見一個四五歲的小娃娃抱着自己的小腿，仰起臉，長得跟個糰子似的，那張臉真是不輸給小時候的展昭，當然了，他外孫精靈可愛一點，這個稍微呆一點並且肉感一點。
殷侯嘴角就挑起來了——胖娃！
小四子本來是來找展昭吃餛飩去的，見開門，就以爲走出來的肯定是展昭，於是撲上去，抱住了仰起臉看，卻發現……不是喔！抱錯人了。
小四子呆呆看着那個很高很高正也低頭打量自己的人，這人好帥！是他見過那麼多有鬍子的人裡面最帥最帥的。
這個人看年紀，可能三十來歲吧，長相和大家都不同的，有些像九九，不過又很不像，就是體格接近，都是高大但瘦削，很有安全感的樣子。
這人皮膚不白不黑，眼睛深邃、鼻樑挺立，臉頰很瘦，下巴上有淺淺的鬍渣，感覺好有……有……男人味！
見個小胖娃抱着自己的腿發呆，歪着頭貌似看傻了。
殷侯嘴角一挑，小四子眨眨眼——哇，這個人，笑起來臉頰上有兩條紋喔，更帥！
殷侯見這小孩兒滾圓滾圓的臉蛋上表情變化，很有趣，就伸手戳了一下腮幫子，“你是誰？”
小四子有些不好意思，“我是小四子。”
殷侯挑起一邊的眉頭，眯着眼睛打量，“小四子是誰？”
小四子睜大了眼睛——呀，這個人說話跟自己好像。
“小四子，別理他。”
這時，展昭從屋裡走了出來，伸手將小四子抱起來，邊往院外看了看，“你爹呢？”
“爹爹說在門口等我，讓我問有沒有人要一起去吃餛飩的去。”小四子邊說邊又瞄了殷侯一眼，小聲問展昭，“他是誰呀？”
“哦，我……”展昭開口，始終說不出“表哥”兩個字，更何況那假名太不靠譜了。
“我是他表哥。”殷侯倒是臉皮厚，一點難爲情都沒有，“叫展大貓。”
“展大貓？”小四子一驚。
展昭狠狠瞪了殷侯一眼，改口，“聽錯啦，叫詹大毛。”
殷侯眼皮子抽了抽。
小四子歪個頭，“大貓……”
殷侯覺得名字好難聽，於是就說，“那是綽號，大名叫詹寅，因爲昭的綽號是小貓，所以我是大貓。”
小四子一拍手，明白了，“哦……原來展展小名叫小貓，就好像小四子全名叫公孫槿，然後小名叫小四子。”
“公孫槿啊……”殷侯點頭，“好名字。”
小四子開心，“貓貓！”
展昭一愣，“什麼？”
小四子開心地指了指展昭，“貓貓”，又指了指殷侯，“大貓貓。”
殷侯一挑眉，伸手輕輕拍了拍小四子的腦門，“嗯，這孩子聰明伶俐，有前途！”
展昭那個氣啊，殷侯還說不是來添亂的，剛碰上小四子，就給自己弄了個“貓”的綽號。
話說展昭對貓有一份特殊的怨念，小時候因爲眼睛大又機靈，輕功也好，於是整個魔宮的人都拿他當貓那麼逗，連聯絡用的暗語都要叫一聲“喵”。好不容易跑出魔宮了，跟了包大人偏偏又碰到個有些二缺的皇帝，趙禎一看他輕功了得就脫口而出封了個“御貓”，這回可好，這貓字又爬上腦門了，莫非他上輩子得罪過什麼貓妖？！
“小四子。”
這時，門口傳來了一個聲音。
展昭略微緊張——趙普！又聽了聽，只有一個人的腳步聲，看來他一個人來的。
趙普走到院門口，看到小四子被展昭抱着，就問，“不是吃早飯去麼？你爹都等急了。”
……
說話間，趙普看到了殷侯。
他微微地愣了愣，好奇——這人是誰？
“九九，他是貓貓的表哥，大貓貓！”小四子好開心回頭給趙普介紹殷侯。
趙普納悶，“什麼貓？”
展昭尷尬，道，“這是我……”
表哥兩個字還是說不出來，展昭彆扭得想捶地。
殷侯微微一笑，“你就是趙普？”
展昭斜了他一眼——怎麼這種語氣！
殷侯挑眉——不然怎麼樣？老子比他大多少輩呢！
展昭泄氣。
趙普原本就不拘小節，見這人似乎也不拘小節，就點頭，“我是趙普，你怎麼稱呼。”
“詹寅。”殷侯笑了笑，上下打量趙普，覺得不錯，是塊練功的奇才，難怪那個瘋子會收他當徒弟。
趙普也是見慣了大場面、見慣了大人物的人，殷侯給人第一眼印象太過強烈。這人，一身黑，還和普通人黑得不太一樣，那個氣場強勁得趙普都有些招架不住。好傢伙，展昭這位表哥什麼來頭啊？而且趙普一時間摸不透他深淺，究竟是會武功還是不會武功？感覺不出來啊，怎麼回事？
殷侯看夠了，就往外走，“吃餛飩去。”
從趙普身邊走過，趙普眉頭又皺緊了幾分——這人，從身邊走過的時候有很強的壓迫感，他當元帥帶兵打仗那麼久，第一次有一種被人壓制的感覺。
“喂。”趙普輕輕一拍愁眉苦臉走在後邊的展昭，“你表哥什麼來頭？”
展昭嘴角抽了抽，嘆氣搖頭，“別提了。”
趙普不解。
“白玉堂呢？”展昭壓低聲音問趙普。
趙普一攤手，“今早沒見他，是不是上天山了？”
展昭纔想起來，對啊，今天天山派要比武，有大事，說不定白玉堂一早就去了。
“那好！”展昭心頭一鬆，不如一會兒自己陪着殷侯到處逛，不讓他上天山他就碰不着白玉堂了！可是展昭又不甘心，一會兒他也想上天山的，看能不能給白玉堂幫幫忙。
“怎麼辦好呢……”展昭自言自語。
趙普皺眉看他，“幹嘛啊你？愁眉苦臉的。”
展昭想了想，“你一會兒上天山麼？”
“去啊，我想去抓麒麟。”趙普一撇嘴，“這回帶五百人去，弄了張銅網！”
“抓什麼麒麟啊，你去天山派幫忙唄。”
趙普皺眉，“你去不就得了，你加上白玉堂，什麼門派高手都擺平了……對了，再加上你表哥。”
展昭臉就黑了。
“你表哥會武功的吧？”趙普試探。
展昭臉更黑。
趙普不解，“怎麼？”
“不能讓他見白玉堂！”展昭認真！
“爲什麼？”趙普好奇。
“總之不能讓白玉堂……”
“不能讓我什麼？”
展昭正糾結，就聽身後一個聲音傳來。
展昭和趙普都一驚，回頭，就見剛剛起牀的白玉堂一臉困惑地站在他們身後。
白五爺昨晚上很慘，不知道怎麼就失眠了，沒睡着，今天天矇矇亮才朦朦朧朧睡了一小會兒，還做了個怪夢，因此今早沒什麼精神。起牀晚了，走出院子看到展昭他們在前邊，就追上來，卻聽到展昭很着急地跟趙普說什麼，“不能讓白玉堂……”
“你沒去天山啊？”展昭問，邊回頭瞄前面，不知道殷侯走遠了沒，當務之急先拖住白玉堂，他外公如果碰到天尊的徒弟，非往死裡逗不可。
“我吃完早飯就去了。”白玉堂背手拿着巨闕顯得沒什麼精神，就問兩人，“你們去哪兒吃早飯……”
“我們去廚房！”展昭拉着白玉堂就往廚房跑，“煮個面吃吧？”
趙普納悶，不是去外邊吃餛飩麼？
白玉堂被展昭往廚房的方向拉，就想回頭看……展昭怎麼怪怪的。
但剛轉頭，展昭立刻伸手按住他的臉往回轉，不讓他看門口的方向，“想吃牛肉麪。”
白玉堂就說，“白福他們應該一早去天山派幫忙了，今天還是去外面吃，你想吃麪的話，對門那家……”
“不要對門，去後門吃吧！”展昭認真。
白玉堂沉默了片刻，“後門是河。”
……
展昭繼續指後門，“先去看河。”
白玉堂有些哭笑不得，站定了，剛想問，就聽身後有人叫，“昭，你不說吃餛飩麼，餛飩在對面。”
展昭腳下一停，心說——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