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是一個“會”字,卻讓冷侯宗痛徹心肺,悔不當初,爲什麼他不能堅持?那時的他害怕爲了一個七小姐,失去未來冷侯家主的地位,違心地悔婚,應了完全沒有感情的六小姐的婚事。
“我做了什麼,做了什麼?”
現在一切都已成空,他身體已經殘廢,就算有妖獸骨骸,也不可能助他成爲冷侯家的家主,更加娶不到心愛的女人,連做一個面貌完整的人,都不可能了,妖獸骨骸已經侵吞了他的俊美容貌。
面對鳳芷樓這個回答,他怎麼不痛?
如果他堅持,他將娶到六大家族中最優秀的女人,如果他堅持,他也會成爲冷侯世家最優秀的男人,可現在,早已面目全非。
這聲嘶吼,讓整個商隊都警覺了起來。
“少主,要不要動手,冷侯宗瘋了!”飛淵握住了劍柄,準備拔劍衝上去,他不能讓鳳芷樓一個人面對冷侯世家的人。
“不必,也許他真的只需要一個答案。”
微風吹拂着楚墨殤銀白的衣裳,他幽深的眸子一直望着橋頭身穿鎧甲的男人,鳳家莊的比武,他沒想過要傷冷侯宗如此之深,可爲了芷樓,他不能輸,也不想輸,不願對低級武者出手的他,最終還是打破了一貫的原則。
他一旦出手,就不會留下任何活口,冷侯宗是第一個在他出手之後,還能有呼吸的人。
一抹陰鬱浮上他的眉頭。
是什麼讓一向冷酷的楚墨殤不悅了。
“少主,您的意思是,今天不用動武就能過了這一關?”飛淵有些疑惑,這個冷侯二公子只問了一個問題就同意放行,是不是有點太簡單了?
“他爲情如此,又怎麼會難爲了她。”楚墨殤冷聲回答。
“既然是這樣,我們就放心了,不過……少主,接下來的路程,您還留在商隊裡嗎?再走幾天,就到武京了。”
“我馬上回聖地。”
楚墨殤已經因爲鳳芷樓的事情耽擱了幾天,聖地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處理,但真的要走了,他竟然有些許的不捨,也許是她的歌聲,讓他流連了這凡塵俗世……
眸光遠眺,深深的一眼之後,他將目光移開,不知這一眼之後,他何時能再看到她,鳳芷樓,原本該是一個萍水相逢的女子,卻以不凡的身姿捲入了他的生活,讓他已經理好的思緒,就這麼混亂了。
漠然轉身,他不想讓人看到他眼中的眷顧,雙腳輕輕一點地面,身形翩然飛起,向遠處掠去。
橋頭上,鳳芷樓亭亭玉立,聲音已經不再像剛纔那麼冷漠。
“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冷侯宗沉默了一下,然後沉重的身體動了一下,發出了精鐵碰撞的聲音,他悶聲地命令着:“讓他們過橋!”
“二公子?”一個冷侯家的弟子完全不能理解了,昨夜派去攔截的族人,一個都沒活着回來,今日攔截住這個商隊,怎麼能讓他們就這麼輕鬆地過去了。
“你認爲你有能力阻攔嗎?”
冷侯宗冷聲地問,那人尷尬地後退了一步,這是一個事實,昨夜派去的,都是精英武者,卻無一倖免,是問冷侯家,還有誰能和這個商隊抵抗。
雖然冷侯宗下了這個命令,可仍有不服氣的人大聲地嚷嚷着。
“鳳芷樓小賤人,你想從冷侯世家的橋上走過去,就先鑽了爺爺我的褲襠!”
這話叫囂得實在可惡,鳳芷樓原本覺得冷侯宗可憐,想和冷侯家化干戈爲玉帛,卻不想竟然有人敢這樣羞辱她,讓她一個女孩子鑽男人的褲襠。
鳳芷樓怒了,讓鳳七小姐鑽他的褲襠,也不是不行,但要先過了七小姐拳頭這一關,她將手掌擡起,真氣已經凝聚在掌心之中,形成蘊含威力的氣流。
可不等鳳芷樓出手,眼前的精鐵鋼甲一陣響動,只聽“噗通”一聲,那個喊渾話的人,被冷侯宗一腳踢了出去,這鋼甲鐵腿發出的力量,相當於一個真氣四段高手了,那弟子腹部被踢中,慘叫一聲摔在了地上,良久都爬不起來。
冷侯宗渾濁的眼眸裡散發着一陣陣妖獸之光,他變了,隱隱的有些控制不住身體裡的獸性。
“我的話,你們敢不聽?敢不聽?”
他怒吼着,眼中噴着怒火,鋼鐵大腳狠狠的一腳踩下去,撲哧一聲,那人的頭骨被踩了個粉碎,似乎這還沒有結束,冷侯宗不斷地奮力跺着,一直將那人踩成了肉泥,仍舊處於暴怒之中。
鳳芷樓驚呆了,這還是冷侯宗嗎?他實在太殘忍了。
“二公子,二公子,他已經死了,死了!”幾個冷侯家的弟子被嚇壞了,大聲地提醒着冷侯宗。
冷侯宗這才清醒過來,看着鐵腳上的血水,一陣陣發愣着,他竟然殺了自己的人。
“我只想問一個問題,就一個問題,現在我明白了,讓她走,讓她走,爲什麼不讓她走?”
他呼呼地喘息着,眼眸直射向了鳳芷樓,嘶啞地說。
“告訴楚墨殤,五年,給我五年的時間,我會再去找他的。”
冷侯宗說完,轉過身,向橋的另一端走去,所有冷侯家的弟子都讓開了道路,驚恐地看着二公子,誰也不敢再說話了,鋼甲踩着地面,發出了轟隆隆響聲。
“讓他們過去嗎?少當家的還沒發話呢?”一個弟子小聲地說。
“如果我們不讓開,下一個死的就是我們,二公子太狠了。”
衆弟子不敢阻攔,卻也不敢離開,都在猶豫着,這時水榭樓臺之上,站立着一個年輕的男子,他正是冷侯家的大公子冷侯軒,因爲二弟的優秀,他一直被壓制着,現在二弟被廢,他趁機翻身了,此時以未來家主的身份發話。
“讓他們過去!”
“是,少當家的。”
大橋之上,衆弟子紛紛退去。
冷侯大公子真的那麼好心放商隊和鳳芷樓離開?他不是好心,而是害怕,一隊強弩精英就這麼灰飛煙滅,他害怕商隊裡隱藏着可以毀滅冷侯世家的高手。
鳳芷樓轉過身,回到了商隊的篷車裡,商隊的人和篷車陸陸續續地通過了冷侯世家的大橋,她挑開簾子向外看着,一處水榭的亭臺之上,穿着鋼甲的男人仍舊站在那裡,耳邊還響徹着他憤怒的聲音。
他約定了五年再找出楚墨殤,可這五年他想敢些什麼?
樓臺之上,冷侯宗已經形容枯骸,他一直望着商隊,望着鳳芷樓的篷車,偶爾移動步子,還能聽見一陣陣金屬撞擊的聲音。
鳳芷樓的篷車從大橋上過去了,她的目光從縫隙裡看着高臺上的男人,直到那抹身影越來越淡,最後消失在鳳芷樓的視線之中,輕輕地嘆息了一聲,所謂世事難料,誰會想到冷侯宗會有這麼悽慘的一天。
商隊又走了幾天,迎來了第十三個黎明,初升的太陽帶着奪目的光芒闖入篷車的縫隙。
“看,是伶仃洋。”有人喊了一聲。
鳳芷樓一把掀開了篷車的簾子,激動地向東看去,雖然那片水澤之國還很遙遠,卻仍能聽到波濤狂烈怒吼的聲音,是的,那是伶仃洋,遠遠的,它好像嫵媚妖嬈的銀蛇在翻滾蜿蜒着。
鳳芷樓被那番景象震懾了,她發誓在此之前,她從來沒真的看過妖獸橫行的伶仃洋,可現在看到它,竟然那麼熟悉,它幾乎和夢境中的一模一樣。
“沒有貪婪和欲/望,妖獸就不會現身,人的心魔將妖獸喚醒。”在夢裡,龍曾經如此說過。
龍,她沒有忘記龍的樣子,也無法忘記被託在龍背上的感覺。
那真的只是一個夢那麼簡單嗎?
“聽說翻過伶仃洋,那邊就是聖地。”一個護衛低聲說。
“可沒有人到過聖地,因爲不等到了聖地,他們就被伶仃洋裡的妖獸吞噬了。”另一個護衛說。
“爲什麼?伶仃洋裡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妖獸?”護衛繼續問。
“誰知道呢,平時風平浪靜,只要有人出現在海上,就會狂瀾大作,妖獸躍出,吞噬船隻和人。”
“妖獸怎麼出來的?在海底?他們怎麼知道海面上有探險的人?”
“因爲貪婪和欲/望喚醒了它們……”
鳳芷樓低聲呢喃着,也許很多人不知道爲什麼,可鳳芷樓卻知道得真真切切,那些人進入伶仃洋,就是爲了海底的寶藏和財富,而聖地,卻是他們想帶着寶藏和財富享受的地方,可沒有人能翻過伶仃洋,伶仃洋下白骨如山。
護衛們聽着鳳芷樓的回答,實在想不通爲什麼貪婪和欲/望會將妖獸喚醒。
商隊繼續前行着。
“再往前走三天,就到武京了,大家加快點腳步,伶仃洋附近不適合歇息。”外面奇伯大聲地喊着,作爲經驗豐富的商隊長者,他知道滯留在伶仃洋附近的後果。
商隊加快了行進的速度,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向伶仃洋飛馳的馬車,據說,那些人都是去探險的,可車轍印,只上前,沒有返回的。
商隊馬不停蹄,中間一刻也沒有停歇,伶仃洋越來越遠,最後那抹靈光消失在視線之中。
“七小姐,武京到了。”
鳳芷樓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篷車外傳來了白鷺的聲音。
“武京?”
鳳芷樓猛然睜開眼睛,一把拽開了簾子,探頭向外看去,果然商隊的前面,一座巨大的城區躍入了眼簾,古老,宏大,帶着磅礴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