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母親雖然是農業戶口,但父親是非農業,是我們單位工人,江南遭洪水,農村學校沖毀了,小孩輟學在家,想上學都想瘋了,怪可憐的,你就同情同情他吧!”吳書記尷尬地湊過去陪着笑臉。
“工人也不行!學校毀了歸當地政府管,輟學在家關俺何事?俺又不是救世主!可憐,笑話!誰可憐俺?鐵路工人各管一段,俺又不是太平洋的警察!”“癩痢頭”把轉學證明冷冷地甩給吳書記,冷嘲熱諷,“就你這個級別出面,也挺可憐喲,求爹爹拜奶奶恐怕也不行哦!”
“瘌痢頭”左手端起青花瓷茶杯把子,右手翹起蘭花指,優雅地揭開杯蓋,大嘴沿着杯口用勁吹了吹,杯裡的水泛起層層漣漪,細微的波浪把漂浮在表面的茶葉推向一邊,他又把杯子搖了搖,茶葉慢慢下沉。
“瘌痢頭”如釋重負,輕輕地呷了一口,發出“咻咻”之聲,看那神態真是愜意極了。因爲口無遮攔,杯裡的雜質魚龍混雜一起進了大嘴,他是來者不拒,仔細地、反覆地咀嚼着吸進嘴裡的茶葉,似敲骨吸髓,生怕浪費了似的。
唉,人嘴最毒,什麼有毒的、髒的東西進入這張大嘴裡,都變得津津有味,似乎都能被唾液分解消化。
咀嚼之後,“瘌痢頭”突然“呸”的一聲,吐在垃圾桶裡。
金木嚇得跳了起來,從垃圾桶旁躲開。
接着,任憑吳書記、老汪怎麼求情,“癩痢頭”是‘聾子不怕雷打’,我自巋然不動,沒有任何表情。
金木盯着辦公桌上精緻的小鬧鐘。小鬧鐘不知疲倦、一聲接着一聲,發出沉悶的“滴答……滴答……”聲,格外刺耳。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所有人都開始沉默,辦公室異常安靜。
金木聽着“滴答……滴答……”聲,聽得心煩意燥,恨不得一錘錘在鬧鐘上,錘得它粉身碎骨,錘得玻璃面罩和粉紅的金屬外殼支離破碎,錘得時針、分針、秒針分崩離析,錘得鬧鐘像死一樣定格,把時間留住,或者人世間再也沒有時間這個概念。
無巧不成書。鍾如心願,精緻漂亮的小鬧鐘走着走着,真的不走了,辦公室裡連“滴答”聲也悄然消失——時間終於停止了。
金木打內心感謝小鬧鐘的配合,低頭深思熟慮:“一定是琶王爺在助我一臂之力,幫我實現夢想!要麼就是趙天王顯靈,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我們龍王山的人常說:‘穿草鞋的還怕你穿皮鞋的!’今天我們就和你拼了!”
唉,可憐的金木,希望怎麼能寄託在虛無縹緲之中哦,命運是靠自己改變!
果然,只聽得“咔嚓……咔嚓……”連響了三聲,小鬧鐘又“滴答……滴答……”響起。金木擡頭一看,“癩痢頭”左手拎起小鬧鐘,右手擰着粉紅金屬外殼後面的“T”型不鏽鋼金屬條,他又連續擰了三次,金屬條再也發不出“咔嚓”聲後,“癩痢頭”咚的一聲把可愛的小鬧鐘重重地放在辦公桌上。
金木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太小看他了,這個‘癩痢頭’不可小覷,我五歲就和哥哥搶着給家裡的擺鐘上勁,擰發條的事那麼簡單,我怎麼就忘了呢?他又不是弱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