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好!”金木在“姐姐”和“阿姨”之間反覆搖擺之後,甜甜地喊出了聲。
“是小三啊!快進來,鐵柱啊!你快起來,別賴在牀上了,看人家小三學習好,還這麼懂禮貌,你好好向人家學學!”阿姨的熱情一下消除了金木的緊張和抱怨,親和力足可以融冰化鐵,“早餐吃過了嗎?俺家正在下水餃,這麼早,你還沒吃早餐吧!”
“我在家吃了來的。”金木不知出於何種原因,竟然撒了慌,用龍王山的話說,那叫假客氣。
“小孩子消化快,我們家的鮮肉香菇水餃,味道特別鮮,你也來一碗。”阿姨轉身到後院廚房忙去了。
別看金木個子不高,身材偏瘦,吃東西卻很厲害,肚子總是填不滿似的,彈性十足,金木認爲自己胃可以擴大十倍。金木甚至認爲自己的胃可以像牛一樣,能夠儲存食物,到需要的時候再來反芻。
面對阿姨端來的滿滿一大碗水餃,金木這次沒有推三推四假客氣,因爲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他坐在鐵柱旁邊端起碗來狼吞虎嚥,一口氣吃完。不多不少,二十個,金木相信阿姨肯定記了數。
鐵柱迷糊着眼睛看着金木,發出感嘆:“我的天啊,你別吃噎死了,餃子有什麼好吃的,我都吃厭了,真沒胃口。餡還行,皮怎麼下肚!”
金木幾乎沒有換氣,連湯水都“呼嚕嚕”吸進了胃裡,整個頭恨不得鑽進碗裡,用嘴舔碗時終於發出“哼哧哼哧”的喘氣聲,體會到鐘鳴鼎食之家的優渥,但只填了胃的一角,心想:“鐵柱家的水餃這麼好吃,肉餡真多,要是再來一碗就好了。”
金木故意繼續舔着碗邊粘着的蔥葉,不肯放手,希冀阿姨問自己是否還要。金木把碗舔得潔白光亮、湯水無痕,實在是舔無可舔時,親切的阿姨果然來拿金木的碗,金木激動萬分:“謝謝!謝謝!”
滿心期望的金木心裡想:“總算要來第二碗了!”沒想到,阿姨開口了:“小三,還有筷子!”
金木發現自己緊緊地抓着筷子,而阿姨也抓着自己的筷子,彷彿兩人在爭奪。金木趕緊鬆了手,一聲嘆息:“哎,農村再窮,家裡來了客人,總是往碗裡夾菜,客人吃飽了,主人還要使勁再加飯。今天阿姨連問都不問,就把我碗筷都收走了,我總不能說我還沒吃飽,再來一碗!莫不是北方人太實誠,不會假客氣,真是捉摸不透!不過話說回來,只怪自己虛情假意,還在耍龍王山那一套,不靈啦!”
金木還在思考餃子的時候,鐵柱家就開始熱鬧起來,可謂門庭若市。有老人,有中青年,但沒有一個孩子;有男人,有女人;有鮮豔靚麗、西裝革履、氣宇軒昂的,似乎不是廠長,就是老闆;也有粗布短褂、畏畏縮縮、左顧右盼、目光呆滯的,他們大氣不敢出一聲,只進鐵門到院內,不敢進別墅,似乎不是叫花子也是討飯的。
大家看上去似乎不約而同,實際上各懷心思,目的和任務各不相同。
來拜年的人絡繹不絕,魚貫而入,有喊“阮廠長”,有喊“慶祥廠長”,還有的喊“廠長”,喊個不停,但沒有一個喊“阮慶祥”的,因爲金木從吳勝利處得到他的名字,全廠再也聽不到“阮慶祥”三個字了。今天除了這位阿姨獨一無二地喊了聲“老頭子”外,阮慶祥已經改名叫廠長了。
阮慶祥廠長終於從後院洗漱完畢,隨着“咯噔咯噔”的聲音款款步入正堂,神情嚴肅,對別人的稱呼不予理睬,彷彿玉皇大帝一般,又如王母娘娘——他心裡明淨如水,來的都是朝貢者,這些朝貢者既不是看“阮”,也不是看“慶祥”,而是後綴上面的職務。這個後綴就是一個金字招牌,沒有了職務,那真是一個糟老頭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