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再說回來,忙完了金木的喜慶酒,老汪感覺精神不錯,儘管日子捉襟見肘,但他還是堅持要帶金木到縣城買一塊鑽石牌手錶。老汪帶領四清、金木和梅花,魚貫而入,進入百貨大樓,直奔手錶櫃檯。
老汪不容分說,直接點名要買鑽石牌。售貨員小心翼翼連盒子帶手錶一起捧了出來。四清看着閃閃發光的鑽石手錶,甚是羨慕,反覆摩挲。
四清問售貨員:“這表很貴吧!我戴戴看氣派不氣派。”
“是啊!你看,這手錶就像鑽石一樣閃光,這是我們百貨大樓最貴的,一百塊,小心掉地上了!”
“乖乖,我們民辦教師幾個月的工資還買不到這塊表!金木,你一分錢不掙,太貴了吧!”四清心裡不平衡。他把鑽石手錶戴在右手腕,怎麼也不肯脫下。他看看左手腕鐘山牌手錶,露出一副討厭的神態。
四清羨慕地對金木說:“這手錶我戴了正合適,拽個牌子,像個人民教師。你還在上學,戴怎麼貴重的手錶不符合你身份。學校混亂,掉了多可惜!你上學辦酒比我結婚還熱鬧,手錶檔次更高!爸爸有好偏心哦!”
老汪心情特別好,也不與四清計較。他樂呵呵地說:“買了,買了,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強。金木戴上,讓我瞧瞧氣派不氣派!”
四清盯着金木手腕上那塊金光閃閃的手錶,彷彿吃了剛剛從樹上採下的酸葡萄。四清不待見鐘山手錶,幾年就不見了。金木的鑽石手錶用了幾十年,壞了修,修了壞,最後成了古董,金木敝帚自珍,收藏起來。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自命不凡的金木意氣風發,躊躇滿志。
精神的力量是無窮的,老汪能到縣城已創造奇蹟,他還親自把金木送到學校,就更是破天慌了。
新學期開始,校園裡熱鬧起來。“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普天之下、芸芸衆生爲了各自的利益而奔波。
校門口人頭攢動,新生在家長的簇擁下向校園裡涌動,每個人臉上都喜氣洋洋。這些人扛着被子,拎着包裹,還有用網兜提着臉盆水瓶,更有甚者提着一大罈子菜,彷彿要把全學期的問題一次性解決。
金木左顧右盼,沒有帶菜的人只有自己。金木開始擔心:“都不在食堂買菜、那學校食堂一定會關門,到時,我吃什麼?”
走南闖北的金木透過人羣,從興奮的神態、高聲的呼叫、粗糙的額頭、散亂的頭髮、皺巴的衣服,金木看到一個個自己都來了,他們是自己的同族,他們是蟻羣中的工蟻、蜂巢裡的工蜂。金木甚至在想:“既然自己逃脫不了農字,不如將革命進行到底,精心做研究,如何讓工蟻變蟻后、工蜂變蜂王,這不也實現了自己的理想。”
可是認真學習後發現,工蜂它們都是先天不足,被剝奪了生殖權,工蜂還因它只能吃三天蜂王漿,後天營養不良無法成爲蜂王。蜂王和蟻后那是世襲制,是老蜂王和蟻后指定接班人,將所有挑戰者都扼殺在搖籃之中、處理於萌芽狀態。而獅子是普遍培養、競爭上崗、勝者爲王,雖然也很殘忍,但機會平等,參與者心服口服,那又要進步得多啦!
金木體會到了達爾文生物進化論的優勝劣汰真諦,也感覺人生起跑線的平等和後天的努力都同等重要。同學們啊,不能怨天尤人,我們先天無法選擇,後天更需努力哦!
四清和梅花一邊給金木掛着蚊帳,一邊問父親:“爸爸,你是不是感覺好些了?”
“真的,我是不是好了,我走路都快多了!”形銷骨立的老汪說着大步往前一跨,一個趔趄,差點撞在金木的牀架上,渾身骨頭“咯咯”作響,引起寢室同學和家長們的鬨堂大笑。
其時,老汪已憔悴得如夕陽垂垂西墜、斜暉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