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7

“那我太太理所當然就是英雄了?”金木異常興奮,他終於在外公這裡得到驗證,再次碰到佈施時,自己可以理直氣壯說自己就是英雄的後代。“哦,呸,那個傢伙死有餘辜,還想到他,真是不應該。可是,我就是被認定是的,我又怎麼樣了呢?表明我高人一等?證明我與衆不同?我可以享受特權?如果我們都像佈施一樣,一切都從自己考慮,那豈不是有侮先輩……”

“那人回去後,沒被處分就不錯了,因爲他和你太太沒有報告就參加了稻堆山戰鬥,又私自復仇,暴露了秘密,打亂了作戰計劃。”老英雄仍然按照自己的思路,打斷金木的聯想。

“接下來發生了震驚中外的事變,估計那人也犧牲了。

“你大媽的前公公又回來了,你爺爺老老汪受的不是罪啊!”張義彷彿身臨其境,他使勁揉捏着自己的膝蓋。金木知道外公的老傷,幫張義搓揉,減輕他的痛苦。

“特殊年代,誰還想什麼榮譽,保住命就不錯了。你太太、老老老汪,他一定不是爲了出名得利,他是在龍王山到了最危險的時刻,爲了理想,爲了村民啊!”張義突然激動起來,聲音洪亮,中氣十足。

張義感覺氛圍不對,降低了音調,轉而低沉:“老老汪和你奶奶相依爲命,對自己的血海深仇從來沒有提過,默默忍受着苦難,雖然沒有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但前後幾個村子沒有不誇你爺爺人好的。

“後來生下你爸爸,就是老汪,過三年,在龍王山快要解放時,老老汪又走了。老汪當兵期間,我跟你爸說過,要不要找元帥或是將軍,特別是在我們這一帶打仗的軍人,他們應該瞭解那時的事情,你太太的情況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我爸爸找到了他們嗎?”

“我自嘆不如你爸爸呀!還是你爸爸教育我這個老兵,他責怪我說,‘你都享受了定補,組織這麼關心,你還不滿足?我也是軍人,怎麼能做這種事呢?非要給我爺爺發個本子——本子就那麼重要嗎?’”張義低下頭,停止說話。他撥弄了一下奄奄一息的香油燈,火又旺盛起來,靈堂又亮了起來。

金木聽得熱血沸騰,他猛地站立起來,感覺當場如果有爲國犧牲的必要,他會毫不猶豫。

金木仔細地計算着,突然,他轉過身問小舅舅建國:“對Viet Nam反擊戰,你也沒受傷,卻立了二等功,還任你選擇工作,我爸爸受傷,卻什麼功都沒有?”

“我是技術兵,一直在後方提供支持,但我也是我們部隊技術兵種裡第一個主動報名上前線的,在我一再請求,並寫下請戰的血書後,纔得到同意。唉,剛到前線,戰鬥就結束了。

“你爸爸當兵時正好和我一樣,正逢中國對India自衛反擊戰,你爸爸也寫了請戰的血書,他還沒上前線,戰爭就結束了……”

比四清只大一歲的水英同母異父的小弟弟建國,已經是國營企業的技術員,他像一個軍事專家似的,爲金木解疑釋惑。

看到鄰居老馬也守在骨灰盒旁,正聽得入神,金木突然想起他既參加了對India戰爭,又出國支持Viet Nam作戰,只是金木一直恨他,從不把他當英雄。龍王山的人似乎都忘記他當過兵,他也對此諱莫如深,從不提起。老馬看金木盯着他,以爲金木會問他India的事,還要連鎖追問他在Viet Nam的事。

唉,這個金木,打破砂鍋問到底,嚇得老馬轉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