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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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紅,太陽升……”金木清晨迎着紅紅的太陽、和着村頭的大喇叭激昂地唱着;龍王山的村民也無比的興奮,從不知疲倦地跟着歌唱;大家唱得如此深情,唱得如此投入,唱得整個大地都陶醉了。不管什麼理由,總之,莫名其妙得熱火朝天,稀裡糊塗得高潮。

其實,在平淡如水的日子,在生活沒有指望的當下,反而更安全穩定,不會失望。龍王山化石般永恆、真理一樣存在,就像北斗星一樣看似有着方向,但在地圖上怎麼也找不到標記,怎麼不讓按圖索驥的探尋者悵然若失?

金木還是像往常漫不經心地在龍王山遊蕩,游到老墳場時,差點和一個少年撞個滿懷,金木正要發火,定睛一看,金木倒吸一口涼氣——眼前穿黃馬褂的翩翩少年不就是媽媽此前說的魎嗎?鬼又到了龍王山了!

“哎!你以爲穿上馬甲,變成人,我就認不出來了嗎?你從陰曹地府跑出來,準備禍害龍王山?”金木十分警惕。

再看旁邊,一個頭上帶着高高帽子的陌生人,反剪着手,被魎押在龍王山廟前,身上上了木枷,四周圍着幸災樂禍的龍王山看熱鬧的村民,他們就像《聊齋志異》裡的人,根本辨別不了魎是人是鬼。

陌生人輕輕碰了一下金木,金木一驚,再仔細一瞧:“哇!你不是我媽媽說的天上神仙琶王爺嗎?你和魎怎麼顛倒過來,魎反而把你捉住了呢?”

琶羞愧難當:“是啊,我本來在孵蛋學校教書,玉皇大帝臨時給了我兩頂王爺的帽子,偏要讓我到人間配合琴瑟琵其他三個王爺,捉拿魑魅魍魎四小鬼,我們鬥不過他們,就成這樣了!”

“哈哈哈,你是孵蛋教授,來的正好,我媽孵小雞,有的蛋就是完蛋,不出小雞,這下問題解決了!”金木拽着琶王爺要走。

“不行!”魎一副正人君子神態。

金木看看魎,也就將計就計,不願揭穿它的老底,壯着膽子請教威風八面的魎:“這個老爺爺一臉佛像,看了不像壞人,他殺了人嗎?”

魎想了想,搖了搖頭。

“那一定偷了東西?”金木追問。

“沒聽說!”魎一臉茫然。

“他造反起義,想搶閻王的寶座,得罪了閻王?”金木打破砂鍋問到底。

“莫須有,反正不需要,這些傢伙就是個怪物,就是四害,頭上長角,身上長刺,我們就要扳掉他們頭上的角,拔掉他們身上的刺!”魎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態,被金木問得十分厭煩,把金木推向一邊,不再搭理。

金木不知神仙裡面也有四害,只知道蒼蠅、蚊子、老鼠、蟑螂是“四害”。金木也就認爲琶王爺是不是像蒼蠅蚊子那樣喜歡“嗡嗡”作響,吵得人無法忍受,心生厭倦而驅趕,又不會像老虎那樣佔山爲王令人畏懼,所以大家像瘋子一樣起鬨去折磨他,而不怕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真是把人性的弱點演繹到極致。

“龍王山人欺慫怕惡,你看這些跳樑小醜,老婆姑娘被流氓欺負,牙都不敢呲,成了縮頭烏龜,天上神仙王爺從不反抗、任其宰割,他們反而像吃了興奮劑,把人往死裡整,一個個成了神經病,瘋了,簡直是瘋了……”

這時,老汪已轉業到另一個城市工作,回來探親時,正趕上魎又在整琶,方圓十幾裡的人都來了,不知是不是想吃到神血饅頭,龍王山是人聲鼎沸、羣情激昂、羣魔亂舞、麇集如潮,就像潰破的江水,一浪高過一浪,更像金木被地獄之門吸進陰曹地府之所見所聞。

金木跟父親說:“爸爸,那麼多人欺負一個老神仙,怎麼就沒有人主張正義,你看他多可憐,你幫幫他吧!”金木拽拽老汪。

“兒子,你不懂,城裡比這還厲害呢!琴瑟琵三個王爺日子也不好過,魑魅魍三小鬼也是上蹦下跳,你就甭管了!”

“爸爸,你不是有所羅門的本事嗎,再用你瓶子把這四個小鬼封起來鎮到江裡!”

老汪嘴裡硬、心腸軟,刀子嘴、豆腐心,在金木的慫恿下,他斗膽重新穿上軍裝前去觀望。這時,金木看見魅脫下大衣甩給跟班秘書魍,大步邁上戲臺,臉紅脖子粗地喊:“同志們!同志們……”

金木莫名奇妙看他始終在喊“同志們”,心想鬼也開始學人講話,真是混淆視聽,隱藏的很深啊!

魅邊喊邊用左手掏掏上口袋,接着雙手分別摸摸下口袋,似乎什麼東西都沒拿出來。魅用袖子擦擦額頭的汗,依然歇斯底里:“同志們……”

魎十分詫異一貫誇誇其談的魅今天如此窘相,旁邊的跟班秘書魍卻恍然大悟,開始翻魅的大衣,果不其然,在大衣口袋裡掏出兩張紙,立即諂媚地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