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葆楨緊盯着地圖上林義哲指出的位置,陷入到了沉思當中。
林義哲知道,此時的沈葆楨內心正在進行着激烈的鬥爭,他沒有再說話,而是靜靜的侍立於一旁。
“明日我即請法國技師前去勘驗此二地,”沈葆楨終於下了決心,“若果真如你所言,老夫當力促左公允准。”
聽到沈葆楨如此說,林義哲心中大石終於落地。
這改變歷史的第一步,終於邁了出去。
但他從沈葆楨的言語中總是擔心左宗棠對於船政換址的態度,還是隱隱有一絲不安。
難道說晚清名臣左宗棠,並不象一些史書中說的那樣?
林義哲此時在腦海中開始搜索起關於沈左之間的史料來。
林義哲知道,左宗棠與沈葆楨有師兄弟之緣(左宗棠曾拜林則徐爲師),又曾同爲曾國藩幕僚,在江西多有合作,且對曾國藩同樣不抱好感(沈葆楨任江西巡撫期間,因縮減湘軍餉源事與曾國藩齟牾,後來曾國荃攻克天京,奏報幼天王已死於亂軍,但是未久沈葆楨便奏報在江西俘獲幼天王,與曾氏的不快加劇),相互都有極深刻的印象,曾國藩對二人的關係有過特殊評價,稱沈葆楨和左宗棠是“死黨”。
1865年4月,沈葆楨的母親去世,按照清代官場制度,官員的父母長輩去世,應辭去職務,服27個月喪假盡孝,稱爲守制。沈葆楨在老家過着與世隔絕的平靜生活時,左宗棠前來三顧茅廬,請沈葆楨出山,統理船政。
左宗棠之所以看中“死黨”沈葆楨,是因爲沈葆楨官場資歷較深,又具名望,能有效處理好與朝廷和地方官員之間的關係,而且曾與自己配合過,有某種默契,能夠理解執行自己的政策。而且沈葆楨還是本鄉本土人,又正處於守制不能任官期間,此時讓他在福州老家管理船務,“在籍監造,不爲奪情,久司船政,正可以侍養嚴親”,可以說是最合適的人選。
但林義哲記得,對於這份千鈞邀請,沈葆楨當時曾反覆推辭,最後在左宗棠的力請和清政府的諭令下,才同意出任總理船政大臣。
林義哲仔細回味着這段歷史,想從當中尋得蛛絲馬跡,但想了一會兒,還是不得要領。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問題應該出在左宗棠身上!
林義哲和沈葆楨又談了一些關於換址的細節問題,離開書房時,天色已晚,他回到自己的房間,陳婉則坐在房中等他,看他回來,立刻起身迎了上來。
看到小嬌妻,林義哲猛然想起自己的岳父陳湜便是湘軍宿將,應該和左宗棠接觸過,便問道:“岳丈大人可曾有書信到來?”
“父親那裡許久未有書信來了。”陳婉聽到林義哲問起父親,高興之餘,也情不自禁的替還在北方同捻軍作戰的父親擔憂起來,“婉兒曾修書一封,連同禦寒衣物差人送去,至今未獲迴音……”
“是啊!要是能通電報,就好了。”林義哲想起來現在的中國連電報都沒有,不由得感嘆道。
“岳丈大人可是和左公相熟?”林義哲不想讓陳婉過於擔心父親,便岔開了話題。
“算不上相熟。父親此番離鄉遠征,便是拜左公所賜。”陳婉似乎對左宗棠抱有成見,回答的時候竟然撅起了嘴脣,“左公此人,才略是有的,但論起氣量,可是比父親差得遠了,比之姑父更是遠遠不如。”
林義哲沒想到陳婉竟然會對左宗棠給出這樣的評價來,不由得愣了一下。
“哎呀,婉兒不該在鯤宇面前多嘴,誹謗官長,播弄是非,”陳婉看到林義哲驚訝的樣子,微微一笑,故作驚慌的說道,“婉兒知錯了,求夫君家法責罰。”
“哪那麼多家法!”林義哲笑着一把摟住了她,在她紅潤的脣上用力吻着,一隻手也開始不老實起來。
林義哲擁吻着她,一隻手在她胸前流連了一會兒,便伸到她頸間,解着她的衣釦,探手入懷,愜意地撫摸着。
突然間,他的手觸碰到一件溫潤圓滑而又堅硬的物事。
林義哲覺察出了那是什麼,一時間全身如同觸電般劇震。
“你怎麼了?鯤宇?”陳婉覺察出了林義哲的異樣,立刻脫出了他的懷抱,關切的問道。
看到林義哲死死的盯着自己的頸間,陳婉下意識的低下了頭,看了看頸間的玉墜。
林義哲的目光,牢牢的盯在了玉墜之上。
玉豬龍!紅山玉豬龍!
對!沒錯!陳婉戴着的,正是原先他擁有的那件玉豬龍!
他送給趙悅彤的那件紅山玉豬龍,怎麼會出現在陳婉的身上?
此時的玉豬龍,在陳婉雪白的玉頸映襯之下,泛着晶瑩的寶光,讓本來嬌俏的陳婉更增麗色。
“這是……”林義哲的聲音竟然有些嘶啞,他猛然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誤,立刻縮下了後面的話。
“這是鯤宇送於婉兒的訂情信物,鯤宇難道不認得了?”陳婉還是聽到了他的問話,但處於幸福之中的她並沒有多想,而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鯤宇考證出此爲夏代之千年古玉,給婉兒寫的那篇文章,婉兒現在還記憶猶新呢。”陳婉想起往事,臉色緋紅,聲音中也透着一種幸福甜蜜之意。
林義哲哪裡知道,正是自己的“前任”那一篇關於考證古玉的錦繡文章和末尾的那首詠玉情詩,虜獲了佳人芳心。
“怎麼這幾日……沒見你帶着……”林義哲有些心虛的問了一句。
“婉兒每日都是戴着的,這不是怕……硌着鯤宇麼,是以……每日睡前都先摘下收好……”陳婉羞得滿面通紅,她不好意思說出玉豬龍滑過雙峰間時的那種想起他來便心旌搖盪的感覺,只是嚶嚀一聲,拱進了林義哲懷裡。
原來這玉豬龍,還有這麼一段故事啊!林義哲心中暗叫慚愧。
看樣子得抽空管她把那篇文章要來看看……
林義哲看着懷中羞不可耐的小嬌妻,心中滿是愛意,忍不住衝着她頸間雪膚吻去。
雲雨幾度之後,陳婉甜甜的在林義哲懷中睡去。
而此時的林義哲,卻沒有絲毫的睡意。
身子儘管暖洋洋的有些疲倦,還沒有從激情快感的巔峰當中恢復過來,但他的精神卻絲毫沒有疲態。
他呆呆地看着放置於架子牀梳妝格上的玉豬龍項鍊,眼前再次浮現出趙悅彤的音容笑貌來。
作爲定情信物的玉豬龍猶在,可二人如今卻已時空永隔!
雖然現在,他有了陳婉作爲補償和慰藉,可她呢?
會不會夜夜孤枕難眠,淚溼衣襟?
林義哲長嘆一聲,不敢再想下去。
窗外隱隱傳來了雷聲,林義哲擡頭望去,只見窗外的夜空漆黑一片,星月皆隱匿不見,不時有淡淡的電光透過濃黑的雲層閃動,預示着一場暴風雨的來臨。
林義哲懷中的陳婉呢喃了一聲,柔美白嫩的手臂纏住了他的脖頸,似乎在夢中還在向他索吻。林義哲感覺到透入室內的冷風帶來的絲絲涼意,怕她着涼,便輕輕的將她的胳膊拿開,將她身上的大紅龍鳳錦被向上拉了拉,蓋住了她裸露的肩頭。
窗外的風變得越來越大,帶着陣陣的嘯聲,可能是窗戶沒有關緊,一陣強風吹來,竟然將木質的窗扇吹開。
冷風吹進室內,寒意陣陣,林義哲悄無聲息的起身,將陳婉身上的被子掖好,然後輕手輕腳的下牀穿上鞋子,走到了窗邊。
林義哲正要關窗,猛一陣疾風吹來,險些將他颳倒。林義哲雙手扶住窗櫺,站穩身子,擡頭向外望去,仍是漆黑的一團。
突然間,一道刺目的閃電劃過,緊接着便是一連串沉悶的雷聲
而就在這電光閃過的一瞬間,林義哲看到,濃黑的雲間,有一道蜿蜒而下的黑線!
林義哲認出了那是什麼,不由得大驚失色。
龍捲風!
林義哲突然想起了一件歷史上發生的事,不由得心中一凌。
“怎麼了?鯤宇……”睡夢中的陳婉被雷聲驚醒,她迷迷糊糊的在牀上擡起了身子,被子從她身上滑落,她感覺到了冷意,神志一下子清醒了許多。
林義哲用力拉回窗扇,將窗戶關緊,然後快步回到了牀前,把陳婉身上的被子蓋好。
“我得去工地一趟。”林義哲對她說道,“外面起了風,呆會兒會有大暴雨,你躺在這裡,千萬不要出去。”
“那你……早點兒回來……”陳婉此時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點了點頭,說道。
林義哲嗯了一聲,開始急三火四的套起衣服來,看到他手忙腳亂的樣子,陳婉趕忙起身,披了件衣服便幫他穿了起來。
林義哲穿戴完畢,快步衝出臥房。當他急匆匆的來到迴廊裡的時候,剛好和沈葆楨碰了個正着。
“鯤宇,你來的正好,快快隨我去工地。”沈葆楨焦急地說道,“適才有人來報,颱風來襲……”
沈葆楨話音剛落,只聽得“嘩嘩”聲響,暴雨瞬間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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