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昶熙和董恂聽到慈安太后要嚴懲他們二人的話,已然魂不附體,但當聽到慈禧太后搶在慈安太后前面說先行下獄,待事件平息之後再處理,二人一時間感激涕零。
聽了慈禧太后的話,慈安太后便不再說什麼了,而是衝着同治皇帝點了點頭。
“毛昶熙董恂妄言誤國!貽倭寇口實,興兵侵臺,罪無可逭,著即革去所有差使,下獄候處!”同治皇帝扶慈禧坐好後,轉身大聲下令道。
毛昶熙一廂情願的認爲慈禧太后如此說是念及自己剿捻的前功,感動得涕淚交流,是以當身穿黃馬褂的宮廷侍衛上前拿掉他和董恂的官帽,拔去翎管上的花翎,摘去朝珠時,他跪在那裡沒有絲毫的反抗。
而此時的董恂,則跪在那裡,渾身哆嗦着只是在那裡唸叨着“太后開恩”、“皇上開恩”,再無清流名士的一絲樣子。
看到毛董二人被宮廷侍衛們架出大殿,李蓮英如釋重負,他看着毛董二人的目光閃過一絲鄙夷之色。
他當然明白,這一次慈安和慈禧都不約而同的如此震怒的主要原因,到底是什麼。
日本如此藐視天朝,悍然派兵入侵,固然讓兩宮震怒,但對慈安來說,因爲毛董二人的一句話,她的“集禧堂”竟然不能如期完工,可能還得和慈禧一同擠一陣子“天地一家春”,纔是最令她惱火不已的!
現在,哪怕是真的因爲和日本開戰。臺楠輸入中斷,導致園工延誤。責任也已經不是他李二總管或是負責採木的林義哲的了!
仍然跪伏在地的翁同龢偷眼用目光掃視了一下大殿,赫然發現,主持總理衙門的恭親王和文祥雖然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但眉宇之間並無哀傷之意;沈桂芬和寶鋆則神色平和,看不出悲喜來,彷彿毛董二人的命運如何同他們二人絲毫無干;而“北清流”的領袖李鴻藻則更是一副視若無睹的樣子,令翁同龢暗暗切齒。
翁同龢無意當中碰到了李蓮英偷偷望向毛董二人的目光,雖然只是一溜眼。但也不由得嚇了他一跳。
李蓮英的目光,彷彿在看兩個死人一般!
散了朝會,翁同龢回到家中,在書房中獨自靜坐。此時的他,仍然無法忘記李蓮英那令他一回想起來便心驚肉跳的目光。
從這目光他便能判斷出,毛董二人,此次絕對是凶多吉少!
只是——翁同龢的心突然一陣緊縮——這道對毛董二人而言幾如斧鉞一般的聯名上疏。當真只是李鶴年一人的手筆?
翁同龢拿起紙筆,他一邊在一張雪白的紙箋上寫下第一個名字——李鶴年,一邊回想着李鶴年的履歷。
李鶴年是道光二十五年恩科二甲第六十七名進士,選庶吉士。道光二十七年翰林散館授翰林院編修,咸豐五年順天鄉試同考官,福建道監察御史。六年掌雲南道監察御史。七年巡城御史,轉任兵科給事中,九年刑科掌印給事中。適逢父喪,同治元年(1862年)服喪後被派往河南軍營襄辦軍務,授江蘇常鎮通海道。署理河南按察使,二年實授。同年又調直隸按察使兼署直隸布政使。同治四年督辦畿南防務。同年被提爲湖北巡撫,五年調河南巡撫,授兵部侍郎、右副都御史銜。當時捻軍大起,李鶴年募集兩軍人馬約兩萬餘人,一軍名毅軍,由宋慶統領。一軍名嵩武軍,由張曜統領。又募馬隊由善慶管理,做爲兩軍的犄角。宋慶大破捻軍於睢州時,李鶴年曾親自赴陣督戰。捻軍北去,李鶴年督率水陸各軍沿堤堵剿,又策應攻打裕州捻軍。善慶又同淮軍一起攻打捻軍。因爲擊斃捻軍頭目任柱,朝廷賜李鶴年頭品頂戴,同治七年李鶴年奉命督師追討捻軍,捻軍多被溺死,朝廷又授李鶴年一等功。
李鶴年被提爲閩浙總督,則是同治十年的事,十一年還蒙皇帝親自接見,並允紫禁城內騎馬。
和毛昶熙一樣,李鶴年也等於是以“剿捻”起家,但從二人的履歷來看,似乎不可能起什麼衝突!
可是,今日李鶴年上的這道參劾毛董二人的摺子,全文不過寥寥數十字,但無論時機的拿捏、邏輯的把握還是遣詞造句,都用盡了心思,可謂必欲至毛董二人與死地而後快,當真不愧是大手筆!
可是,李鶴年同毛董二人並無怨仇,因何要上這道摺子至二人與死地呢?
“他李鶴年有這個腦子,但未必有這個心機,更何況他與此二人毫無過節,犯不上下此陰手。”
翁同龢自言自語的搖了搖頭,在“李鶴年”三字的右側又寫上了“文煜”兩個字,隨即又搖了搖頭,在二者之上直直的畫上一條橫線。
在他看來,文煜不但沒有至毛董二人與死地的動機,更沒有這個腦子!
“這也是個和毛昶熙董恂沒有過節的。”翁同龢在兩個名字後面又寫上了“沈葆楨”三個字。
沈葆楨和毛董二人也沒有什麼過節,但沈葆楨主持船政,素來爲清流所不喜,與此時落井下石,可以說是具備上這道摺子的動機的,也有這個頭腦,能把握住機會,但是他生性仁厚,從未寫過如此鋒利如刀的摺子,也就是說,他沒這個手段!
那現在,只剩下一個人了。
翁同龢的眉頭瞬間擰緊,他提起筆來,在三個名字之後,寫下了“林義哲”三個字。
林義哲此前歷遭言官彈劾,毛董二人雖未直接彈劾於他,但那些言官卻有不少是二人的門生故交,是以林義哲忌恨二人,藉機出手報復,是完全可能的!
可是,這位“少年新進”有沒有這樣的心機手段暫且不論,單單就他這麼一個年輕後生,又憑什麼讓李鶴年、文煜和沈葆楨這樣的封疆大吏來爲他上這個殺人之折呢?
沈葆楨是林義哲的姑丈,實際有如生身之父,對林義哲一直愛如己出,言聽計從,林義哲說動他聯名,是可能的。
可李鶴年和文煜,同林義哲並無交集,與沈葆楨的關係也不過泛泛,卻是爲何要爲林義哲上這個摺子呢?
因爲罷免毛董,他們倆並不能從中得到任何的好處啊!
而林義哲借李鶴年的手上摺子,一舉參倒毛董二人,他自己又有什麼好處呢?難道僅僅是爲了睚眥必報——報復毛董當年袒護參他的言官之故?
“如果當真能說服李鶴年文煜與他聯手的話,那我對他可真的就得刮目相看了!”翁同龢站在原地,手指輕輕的捻着鬍鬚,漸漸的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思考多時仍然不得要領的翁同龢揉了揉有些麻木的太陽穴,回過神來。
想到現在已然是福建巡撫兼會辦臺灣事務大臣的林義哲此時應該正是威風凜凜的帶領水師入臺,代天子巡狩,心中莫名的感到一陣妒意。
“只恐你是趙括馬稷之流,當不得如此重任!邊釁易開不易彌,我且看你如何收場!”翁同龢冷笑了一聲,將桌面上的紙拿起,狠狠撕得粉碎。
“咱們現在到哪裡了?”
站在“福靖”號裝甲巡洋艦司令塔內的林義哲,望着周圍灰濛濛一片的厚厚海霧,心下焦躁,忍不住大聲問道。
“回大人,按航程計算,當是在火嶼附近海面,距雞籠港已然不遠了。”
“福靖”艦管帶貝錦泉仔細地看了下海圖,回答道。
“這霧來得真不巧,要不然,這會兒早到雞籠了。”大副沈仁發也顯得有些焦急的說道。
林義哲放眼望去,周圍的海霧越來越厚重,能見度已然下降到了最低,別說後續的艦隻,就連身前一米之外的地方,都完全被霧幛所淹沒。
由於船政水師各艦是以單縱陣列前進的,此時因海霧過大,爲了防止看不清目標而發生撞擊,林義哲下令各艦下錨停航,待到大霧散去,能見度提高之後再行開航。
雖然他現在恨不得肋生雙翅飛到臺灣,落在額綾身邊,但他清楚艦隊的安危纔是最最重要的,是以雖然焦急萬分,他還是下令艦隊停止了前進。
“大人勿憂,這樣的大霧,咱們走不了,日本人也走不了,能趕得上的。”貝錦泉知道林義哲此刻心急如焚,雖然他也很着急,但還是儘量剋制住焦灼的情緒,安慰起林義哲來。
作爲一直跟隨林義哲左右的“中華第一艦”的艦長,他對林義哲的脾性再瞭解不過了。他知道,林義哲這一次是真着急了,所以纔會在碼頭接旨完畢便即行出發。由於事先準備極爲充分,是以艦隊出發時一切順利,但誰也沒想到的是,天公竟然不作美,偏偏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降下了一場百年難逢的大霧來!
自從林義哲穿越到這個時代來,出海也不是第一次了,海上起大霧對他來說已然是家常便飯,但這一次的海霧,比起那一次他在北海試航時經歷的海霧,要大得多!
ps:撿了個蘋果5,正在往巡警大隊的路上手機響了,我想是失主的就問個清楚還給人家,手機剛接通,那邊一個女人就吼到:你是不是撿了我的手機?趕緊還給我,不然我報警了,我手機有定位,要是被我找到你老孃一定弄死你……我當時就沒多想,直接將手機丟河裡回來給大家發個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