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次同治皇帝突然駕崩,慈禧太后受了巨大的刺激,變得難以主事時,又是慈安太后當仁不讓的主持起了大局!
聽到慈禧太后率先向自己的發問,文祥努力定了定神,回答道:“回皇太后的話,皇上龍馭上賓,天下不可一日無主,現下南方剛剛平定,倭寇退散,與日本隊新訂和約未久,日本如知朝廷無主,其事極險,恐致動搖國本。當早立新君爲上。”
聽了文祥的回答,慈禧太后讚許的點了點頭。
“皇后雖有了喜,然生產尚須數月,且未知男女。帝位萬不可久懸,須當在宗室中另立新君纔是。”聽到文祥的回答當中並沒有提到帝位的人選問題,知道在座的王公大臣們肯定是心有疑慮,慈安太后索性將問題挑明瞭。
聽到慈安太后給這一次的會議定了“基調”,恭親王的心裡又是咯噔了一下。
“皇太后聖明。”醇親王心裡明白兩位皇太后已經定了主意,趕緊說道。
“七爺,你看這宗室之中,誰人承繼大位,較爲合適?”慈安太后向醇親王問道。
“這……回皇太后的話,臣……此事,臣從未想過……”醇親王囁嚅着說道,冷汗涔涔而下。
“那七爺就好好想想罷。”慈安太后眼中閃過一絲不滿之色,她隨即轉向了文祥,“文相以爲,宗室之中,誰人可以即位?”
“回皇太后的話,臣以爲,宗室之中,以醇王之子載湉較爲合適。”看到慈安太后率先向醇親王發問,文祥心下登時雪亮,他略一思忖,便起身跪下說道,“此外。孚郡王之子、貝勒載楫亦可,此外,多羅隱志郡王之子溥倫亦可在選。”
聽到文祥一下子給出了三個人選,而且排在第一位的竟然是自己的兒子,醇親王一時間大驚失色。他剛想說話,卻不料那邊慈禧太后已然接下了文祥的話頭。
“文中堂說的這三個,都不錯。”慈禧太后的目光掃過幾位王公大臣,“不過,載楫似體幼多病,溥倫去年才生。不到一歲,又是旁支,皆不如載湉合適。我看,莫若立載湉爲好。”
慈禧太后說着,目光轉向了恭親王。
儘管慈禧的目光不甚凌厲,但此時此刻,恭親王仍然覺得自己的身子好似被她的目光刺穿一樣,一時間頭垂得更低了,渾身有如茫刺在背。
“這……湉兒……纔不過四歲……”醇親王下意識的想要推辭。但他的眼睛剛一碰上慈禧太后的目光,下邊的話便縮住了。
他已經從慈禧太后嚴厲的目光中,明白了什麼。
“沈相覺着呢?”慈安太后向沈桂芬問道。
“皇太后聖明,載湉實堪爲皇嗣。臣請立載湉爲帝。”沈桂芬起身跪下,叩首說道。
“寶相的意思呢?”慈安太后又向寶鋆問道。
“回皇太后的話,文中堂、沈中堂所議極是,臣附議。”寶鋆也起身跪下說道。
“六爺。你看呢?”慈安太后這時轉向了恭親王,問道。
“回皇太后的話,臣以爲。宗室之中,唯有載湉最合繼統。”恭親王恭身說道。
聽了恭親王的回答,慈禧太后哼了一聲,轉過了頭。
“大夥兒都起來罷。”慈禧太后說道,“天兒涼,別跪着了。”
文祥等幾位大臣謝恩起身,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坐好,這時慈安太后象是剛剛纔發現恭親王從進來起一直站着,故做訝異狀的說道:“喲,怎麼還讓六爺站着呢?劉誠印,趕緊的,快給六爺看座兒。”
劉誠印應了一聲,親手搬過了一個繡墩,請恭親王坐了下來。
大位的人選已然定下,慈安太后便回到了座位上坐下,不再說話了,而慈禧太后則默默地想着心事,一言不發。大雅齋內的氣氛一時間變得異常的壓抑。
過了許久,慈禧太后才啞着嗓子問道:“諸位可知,皇帝是因何龍馭上賓的?”
幾位坐着的王公大臣不約而同的身子一震,但沒有一個人接話。
“劉誠印,把那些個物事,取來讓大夥兒瞧瞧!”慈禧太后的聲音突然轉爲厲喝,“讓大夥兒都瞧仔細了!”
劉誠印“嗻”了一聲,立刻衝王德環揮了揮手,王德環趕緊將那些藥盒子又端了過來,跪呈在了慈禧太后面前。
“‘臣王慶祺恭呈御覽’……”慈禧太后拿起一個藥盒看了看,冷笑了一聲,猛地站起身來,一把將王德環手中的黑漆托盤打翻,裡面的藥盒頓時掉落了一地。
一些藥盒散落在了幾位大臣的腳邊,文祥等人清楚的看見,這些藥盒上面,除了“臣王慶祺恭呈御覽”之外,竟然還有“奴才載澄恭呈御覽”的字樣!
文祥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他情不自禁的偷眼望了一下恭親王,赫然發現,恭親王瘦削的臉上肌肉不住的抽動着,一雙眼睛也空洞失神,彷彿死人的眼睛。
“王慶祺這個狗賊!我定要將他碎屍萬段!”慈禧太后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嘶叫聲,震得文祥耳朵一陣轟鳴,險些坐立不穩。
“我不光要把他王慶祺碎屍萬段,還要將他滿門抄斬!夷滅三族!”慈禧太后彷彿失去了理智,竟然當着王公大臣之面,破口大罵起來,“他們王家怎麼能教出如此的兒子出來!這等父母,留在這世上何用?趁早死了乾淨!狗彘不如的東西!”
“妹妹!……”慈安太后見此時的慈禧太后提到王慶祺竟然目眥欲裂,怒發如狂,擔心她氣壞了身子,趕緊來到她身邊,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要她冷靜下來。
慈禧太后聽了慈安太后的呼喚,好容易才壓住心頭的怒火,她狠狠的盯着恭親王,眼中滿是刻骨的怨毒之意。
“皇太后息怒!皇太后息怒!“醇親王讓慈禧太后的目光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而文祥等人見狀,也忙不迭的起身跪倒。
只有恭親王還默默的坐在那裡。失神地低着腦袋,默無一言。
他當然明白,慈禧太后爲什麼會如此的大罵王慶祺的父母。
這幾乎等於是在指着他奕忻的鼻子罵啊!
“你們幾個說說!五慶祺這樣的奸邪小人,該當如何治罪?!”慈禧太后厲聲問道。
“回皇太后的話!這王慶祺竟然以淫邪之物穢亂宮廷,蠱惑聖聰,致使皇上一病不起,可謂罪大惡極!臣請將王慶祺凌遲處死!夷其三族!”醇親王結結巴巴地說道。
“好!就這麼辦!文相!你來擬旨!”慈禧太后指着文祥說道。
“此事萬萬不可!臣請皇太后三思!”文祥大驚失色,立刻叩首說道。
“噢?有何不可?”慈禧太后怒道,“莫非文相以爲,王慶祺還不足以凌遲嗎?”
“回皇太后!王慶祺凌遲亦難贖其罪!然如公開將王慶祺明正典刑。此事傳將出去,皇家體面何在?”文祥道,“還請皇太后三思!”
聽了文祥的回答,慈禧太后似乎明白了過來,她愣了愣,又恨恨地瞪了恭親王一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怒衝衝一屁股坐下。
“皇太后聖明!文中堂所言極是,還請皇太后三思!”沈桂芬也叩首說道。“若以此治王慶祺之罪,於皇家顏面上不好看,不但爲列國所笑,無知小民從此亦輕視朝廷矣。不如此事秘不聲張。王慶祺可別尋由頭治其罪。”
“妹妹,文相和沈相說的有道理,事情得有個輕重緩急,妹妹要治王慶祺的罪。也不用急在這一時。”慈安太后也勸道,“事涉皇家體面,此事絕不可讓外界知道。”
“姐姐說的是。就依姐姐。”慈禧太后好容易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點了點頭。
“七爺,文相,沈相,寶相,快快請起。”慈禧太后轉過頭,語氣平和的對跪着的醇親王和文祥等人說道。
醇親王滿頭大汗的起身,偷眼看了一下慈禧太后,此時慈禧太后的臉上餘怒未熄,雖然神情已不再如方纔般猙厲,但醇親王一看之下,一顆心仍是劇跳不止。
“時候不早了,你們這就回去罷,事情該如何辦理,你們是知道的。”慈安太后說道,“跪安罷。”
醇親王和文祥等人齊齊行禮,文祥注意到恭親王竟然如木泥塑偶一般機橫的隨着大家行禮,好似癡呆一般,不由得心下焦灼不已。
一行人重又乘坐小火車離了“天地一家春”,一路上大家都是心事重重,誰也不說話,文祥注意到恭親王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知道同治皇帝駕崩的“真相”給了他太大的刺激,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勸解,只是滿腹憂愁的盯着恭親王。
一個多時辰之後,小火車到了皇城根兒車站,幾位王公大臣下了車互相作別後,便各自登上了各家僕人擡的轎子,急匆匆的走了。
文祥心憂恭親王的安危,是以下了火車後,他並未馬上回家,而是跟着恭親王,來到了王府。
文祥下了轎,看到恭親王拖着沉重的步子向王府內走去,見到迎來的僕人們也一言不發,心中惶急,便趕緊的追上了他。
“王爺,今日之事,切不可……”文祥拉住了恭親王的胳膊,正要勸說,卻冷不防被一聲淒厲的怪叫給打斷了。
“狗奴才!趕緊把我放開!”
“狗奴才!仗着誰的勢了!敢捆你貝勒爺!”
“狗奴才!快把我放開!我要見玉仙!見玉仙!”
聽到叫聲,文祥立刻明白,是哪一個在如此叫喊了。
載澄!
恭親王聽了載澄的叫喊聲,似乎一下子回過神來,沒有理會文祥的勸說,而是大踏步的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文祥心知不妙,趕緊的追上了恭親王。
恭親王來到了一間廂房,守在房門口的衛兵見到恭親王到來,立刻齊齊跪倒。
“王爺,澄貝勒他……”
王府衛隊長正要向恭親王報告抓捕載澄的詳情,但恭親王彷彿沒有看見他一般,而是大步上前,一腳踹開了房門。
“你們這些狗奴才!仗着誰的勢了!趕快……”被綁在柱子上的載澄正自破口大罵。冷不防見到父親出現,立刻縮住了後面的話。
“阿瑪!……”載澄看着一臉陰沉之色的父親,心知不妙,正待哀求父親放了自己,卻見父親眼中瞬間透出了濃濃的殺意。
“取我的馬鞭來。”恭親王轉過頭,對一位王府侍衛命令道。
“王爺,您……”王府侍衛有些遲疑的問了一名,偷眼瞧了一下捆在柱子上的載澄。
“快去!”恭親王厲聲大吼道。
王府侍衛嚇得一哆嗦,趕緊應了一聲,快步跑了。不多時,他便取來了一根長長的蒙古式馬鞭。
恭親王看到侍衛拿來了馬鞭,便大步上前,一把將馬鞭搶過,抓在了手中,惡狠狠的轉向了捆在柱子上的載澄。
看到父親要用那支馬鞭打自己,載澄一時間魂不附體,他一邊拼命地象個蠕蟲般的掙扎着,一邊大聲哀叫起來。
“阿瑪!阿瑪!饒了我吧!”
作爲恭親王的和子。對這支用犀牛皮編成四棱形的長長的蒙古式馬鞭,他是再熟悉不過了。
這種四棱鞭,只要一鞭子抽在身上,便可令人皮開肉綻!
“王爺。你這是要做什麼啊!”文祥大驚,上前拉住了恭親王的胳膊。
“博川!你別管!”恭親王一隻胳膊用力的推開了文祥,另一隻胳膊用力的掄起了馬鞭,猛地向載澄身上抽去。
隨着一陣淒厲的呼嘯聲。長長鞭梢狠狠的抽在了載澄的身上,發出可怕的脆響。
此時是冬日,載澄的身上儘管穿着冬衣。但恭親王一鞭之下,載澄的身上衣服還是瞬間給抽得撕裂開來,下面白嫩的皮肉登時現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載澄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嚎,身子沒命的掙扎着,但恭親王的第二鞭隨即揮出,又一次狠狠的抽在了他的身上。
“阿瑪!阿瑪!饒命!饒命啊!”載澄聲嘶力竭的嚎叫起來。
恭親王毫不理會兒子的慘叫,繼續一鞭又一鞭的抽着,很快,載澄身上的衣衫盡碎,碎布片和棉花有如雪花般的片片飛揚。
文祥有心上前勸阻,但當他的目光落到一片用白絲線繡滿了蜘蛛的黑皺綢衣褲上時,想到載澄做的那些好事,禁不住在心裡暗暗嘆息。
“就這一身匪衣,也早該打了!”
恭親王連揮數鞭,載澄身上的衣物已然給盡數剝淨。恭親王接下來的幾鞭,全都結結實實的打在了載澄的身上。一身細皮嫩肉的載澄哪裡受得了這樣的鞭打,不一會兒便渾身皮肉翻卷,鮮血淋漓。
載澄一開始還沒命的嚎叫求饒,但不一會兒便只剩下了難聽的嘶叫聲,他努力的掙扎着想要躲避,但卻沒有絲毫的用處,不多時,載澄便沒了掙扎的力氣,頭也垂了下來,似乎要暈厥過去一般。
儘管此時載澄已經便體鱗傷,血流如注,但恭親王仍然沒有停手的意思,仍是一鞭接一鞭的抽打着。
文祥雖然在心裡也是痛恨載澄做的那些不臣之事,但看到載澄給打成了皮開肉綻的血人,心中亦不禁動了惻隱之心,他上前拉住了恭親王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再打下去了。
“王爺!夠了!停手吧!”
恭親王猛然轉過頭,看着文祥,他喘着粗氣,一雙眼睛瞪得有如銅鈴一般,面部肌肉扭曲變形,一望之下,有如惡鬼一般。
恭親王沒有說話,而是用力的掙開了文祥的手,照着載澄又是一鞭揮出。
“啪!”隨着一聲清脆的聲響,這一鞭的鞭梢結結實實的打在了載澄的臉上,正中載澄的眼睛,文祥清楚的看到載澄的眼窩之中血光迸現,一時間不由得手足冰冷。
可能是眼睛給抽瞎了的巨大疼痛刺激,本來已經快要暈過去的載澄突然發出一聲有如鬼泣般的慘嚎,身子猛地抽動起來,他的力量是如此的大,竟然使捆縛他的繩子勒到了肉裡!
“王爺!王爺!你這是要打死他嗎?”
他上前拉住了恭親王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再打下去了。
“王爺!夠了!停手吧!”
恭親王猛然轉過頭,看着文祥,他喘着粗氣,一雙眼睛瞪得有如銅鈴一般,面部肌肉扭曲變形,一望之下,有如惡鬼一般。
恭親王沒有說話,而是用力的掙開了文祥的手,照着載澄又是一鞭揮出。
“啪!”隨着一聲清脆的聲響,這一鞭的鞭梢結結實實的打在了載澄的臉上,正中載澄的眼睛,文祥清楚的看到載澄的眼窩之中血光迸現,一時間不由得手足冰冷。
可能是眼睛給抽瞎了的巨大疼痛刺激,本來已經快要暈過去的載澄突然發出一聲有如鬼泣般的慘嚎,身子猛地抽動起來,他的力量是如此的大,竟然使捆縛他的繩子勒到了肉裡!
“王爺!王爺!你這是要打死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