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一律的路景不斷被甩在身後,龍佔淵只感覺又跑了很久,舊景纔出現在眼。前方的樹下,灰色的石龜趴在地上東張西望,看見龍佔淵竟然高興地招呼,似乎壓根就沒離開原地,特意等龍佔淵回來。
不容石龜說話,龍佔淵箭步上前對準石龜的胖頭一頓亂砍,見無成效,又把刀塞進石龜的口中用力攪動,嘴裡罵着:“死龜妖!叫你胡說八道!今天非把你的舌頭割下來!”
“哎哎哎!你先別激動啊,太子殿下!別激動,聽我解釋……”頂着鋼刀的攪動,石龜吐字不清地懇求着。
“解釋個屁!你信口雌黃,差點害我沒命,今天我定要你知道什麼是禍從口入。”龍佔淵說罷一把拔出石龜口中的鋼刀,走到一邊以刀代鏟,開始挖坑。
“哎!你要幹什麼?”猜出龍佔淵的欲爲,石龜不禁有些慌神。
“既然殺不死你,我就把你深埋地下,叫你當個活死妖,空有神志卻動不了,也見不到光,永遠生活在寂寞的黑暗世界。”
“我的天!你可夠狠的!”石龜嘴上驚歎,語裡卻不乏玩味。“不過這也證示了你向強者又邁進一步。正所謂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要想成大事,必須具備手狠心黑的一面。不過太子殿下,在你活埋我以前,能不能聽我說幾句話?”
“坑挖好前,你想說什麼就說吧!反正我也沒空理你。”龍佔淵喘息着說,頭都沒擡,依然用刀掘着地面。儘管連續的戰鬥、奔跑讓他疲憊不堪,但他卻沒表現出一點怠懈,專注的神色洋溢出源於骨子裡的倔強。
欣賞龍佔淵的掘強、執著,石龜不經意地笑了笑,接着玩味的語氣裡多了分鄭重:“能在荒山野嶺中生活一年,並一次次成功擺脫追殺者,證明太子十分機敏;雖然恨我入骨、宰我不成,卻沒氣得暴跳如雷,仍保持神色淡然、直接採取另一手段,證明太子心性過人。智慧有了,城俯有了,必要時的狠毒也有了,太子要成爲強者就只差一個引導者,指引太子走捷徑,以快別人十倍的速度將荒廢的時光補回來,修成可與仙斗的仙階強者,然後殺回京城、揭穿假太子、還己清白、揪出奸佞、奪回河山。而這個引導者,就是由上天安排與太子相遇,近在眼前、來歷不凡的我。”
說到這,石龜有些激動地昂起頭,前肢踏出、後足蹬地,擺了個造形,笨重的身軀和破爛背売,配上這種姿勢,看上去極爲滑稽。
餘光看見石龜滑稽的模樣,龍佔淵按捺不住,暫停挖掘,“噗哧”笑道:“我還當你想說什麼呢!就你?還來歷不凡?還想做我的引導者?真是笑死人了!哈哈!”
“這有什麼好笑的?”見龍佔淵只言未入,石龜不禁冷下臉。
“這還不好笑?”毫不理石龜的不悅,龍佔淵的態度依然輕漫:“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都什麼德性了?還來歷不凡呢!若說你是給妖老大洗腳、倒夜壺的領班,我還能信幾分。對了,你說的來歷不凡,不會就是指這個吧?”
“胡……胡說!你好歹也受過十幾年的紅門禮教,怎麼能說出這麼損人的話?”似乎被龍佔淵嘲諷十足的話徹底觸怒,石龜不僅臉色又陰鬱一倍,連嗓門都提高一分,厚重的腳爪使勁兒拍着地面。
沒在意石龜氣得跳腳,龍佔淵只發現石龜似乎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是真太子,蠱惑三個少年捉他好像是無奈之舉,目的只想惹他怨恨,讓他主動回來與之相見。
一隻破爛龜何以一眼就斷出我是真太子?就算是石頭成精,也不可能在鋼鐵的重砸下毫無損傷啊?莫非它真的來歷不凡?
心裡猜疑着,龍佔淵的臉上卻沒表現出來,依然是褻弄相,用反駁的口氣試探道:“少說風涼話!如果你不是給妖老大倒夜壺的領班,那我倒真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來歷不凡的你落到如此地步?”
“什麼原因……哼!你且站穩、做好心理準備了,免得我說出原因把你嚇到。”石龜趾高氣揚地提醒。
“放心!我不是被嚇大的。快說吧!別等我失去耐心把你嘴堵上,到時你想說也說不出來了。”龍佔淵冷笑着抵對。
“你……”石龜欲言又止,很想反駁龍佔淵的責諷,但又覺得鬥嘴無益,於是沉了沉氣,言歸正傳:“你聽好——我乃是東洋雲海龍宮的掌朝丞相,玄天界仙班掛號、玄帝親筆點批的皇封正神。”
後面還有話,但龍佔淵已經聽不下去,肚裡好像塞了毛團般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啊哈哈!龍宮丞相?皇封正神?就你?哈哈哈……”
“就我怎麼的?”石龜氣憤地問,憨態可鞠的臉幾乎皺到一塊兒。
“哈哈哈!那你說說看,你身爲龍宮的丞相,又是天界的皇封正神,怎麼會落到如此地步?都說千年的王巴萬年的龜,如果你真是一海龍宮的龜丞相,修行一定過萬年了,又怎麼會被三個毛孩子欺服得毫無還手之力?還有,你背上破那麼大的洞,跟半殘差不多,就算神仙擇才而用,也不可能一點不看形象啊!莫非你是玉帝養的寵物?或是傾家當產、幾經打點纔買來這個官當?”
“你你……你可惡!”聞聽龍佔淵毫不收斂的諷刺,石龜頓時暴叫。“你知道個啥?我的法力不過是被封印、使不出來而已。二十年前,我因一己之私觸犯天條,被龍王化成石像,扔到北海聖洲受難千年,之後又陰差陽錯地被一石匠撿去,賣進皇宮,當成御花園的雕飾。本來我的四肢都被固定在石臺上動彈不了,直到你出生那天,一道流光從天而降,劈壞了我的背売,震碎了我腳下的石臺,我才得已自由。不過未出皇宮前,在衆目睽睽下,我還得保持石像的模樣一動不動。我被丟進御花園的僻角足足四年,你會走時,還經常騎我的脖子,往我背上的洞裡撒尿。也因此,我對你記憶猶新。即使你腕上生鱗、冒着血龍氣息,我仍能憑超出尋常的敏銳元神和對你的記憶猶新,認出你是真太子。”
“聽你一說,我倒是感覺你有點眼熟。”龍佔淵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石龜,而後微微點頭,“你的確很像宮內荒廢院落扔着的那隻破龜。既然你法力全失又不便在衆目睽睽下行動,怎麼還能逃出皇宮來到仙妖山?”
“皇宮每隔幾年都會大規模地清理一次廢物,我就是在廢物清理時被丟出來的。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仙妖山內活動。”見龍佔淵終於傾信自己所說,石龜的語氣也緩和下來。
“原來如此。我記得……我好像在五六歲時就看不到你了。這麼算來,你一個人在仙妖山也能呆十年了吧?”龍佔淵面帶回憶地問。
“整十年。”石龜略含感慨地回答。
“能在仙妖山呆十年卻毫髮無損,佩服!”龍佔淵隨口丟出一句稱讚。
“哈哈!這不算什麼。”對於龍佔淵隨口丟出的稱讚,石龜卻滿臉自豪,“雖然我法力被封又被打回獸形,但這副石頭外皮畢竟是我的萬年金身幻化,單憑北海聖洲這些泛泛之輩絕對奈何不了我。”
“是嗎?就算是伏仙師或高階妖孽也傷不到你一點?”不爽石龜自大,龍佔淵鄙視地反問。
“仙階強者我倒不敢定論,但仙階以下的人,哪怕是妖階巔峰,想要傷我,萬無可能。”石龜把握十足地言。“不信,等你拜我爲師後跟我闖蕩,如果你遇到危險,不管是刀槍劍戟還是玄法、鬥技,你都可以把我當成盾牌擋在前面。我保你沒事,不過前提是,你得舉得動我。”
“拜你爲師?哈!”好像聽到一個乏味的笑話,龍佔淵連裝笑的情緒都提不起來。
“拜我爲師怎麼了?像我這種修煉萬載、貨真價實的神仙師傅,你就算打着燈籠也找不着。”見報明底細依然未博得龍佔淵的尊敬,石龜無奈的同時有些泄氣。“要不是考慮到積大功德可能感動天地、減罪增福,像你這種敗家子,就算擡着八彩禮給我跪門,我也不會收你爲徒。”
“你敢說我是敗家子?”聞聽此言,龍佔淵的心狠狠一紮,一雙劍眉抗議似地高高挑起。
“沒錯!我就說你是敗家子了怎麼的?”石龜毫不示弱地叫號。“你要不是敗家子的話,怎麼會生在皇族卻不務正業,每天只知吃喝玩樂,從沒爲將來登基好好學習過?連這塊大陸上的農夫都對玄法略知一二,你身爲太子卻對玄法、鬥技一竅不通,也難怪有人想造反。因爲像你這種廢物,就算將來當了皇帝也是亡國、敗家的貨!”
怒火沖天,真要反駁時,龍佔淵卻找不着詞。做乞丐一年的耳濡目柒令龍佔淵的人生觀徹底改,深知自己過去是如何的頹廢、驕橫,愈加後悔當初紙醉金迷的生活。
今天的一切或許是老天給我的懲罰吧!心裡悽嘆着,龍佔淵的嘴上卻依然強硬:“閉嘴!死龜妖!就算我是敗家子,也輪不到你來教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