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倩女幽情

在蛇形劍柳英奇耐心照顧下,郭飛鴻的傷勢,大有起色,不過是三天的光景,郭飛鴻已可下地行走,對柳英奇這麼一位古道熱腸,心存俠義的陌生友人,郭飛鴻內心真是一百二十分的感謝。

反過來,柳英奇對郭飛鴻,竟然也完全改變了觀念,他是抱着一種懺悔的心情來照料郭飛鴻的,只是三日來他卻很少與郭飛鴻交談,彼此默默地相處着。

這一夜,郭飛鴻在燈下看一卷書,覺得心中很是沉悶,他放下了書本,長嘆了一聲,柳英奇正自閉目假寐,聞聲開目道:“怎麼,覺得哪裡不舒服嗎?”

郭飛鴻望着柳英奇笑了笑道:“柳兄你不要誤會,我只是心裡煩,這幾天要不是你,我真……”

柳英奇由榻上翻身而起,一笑道:“還說這些作甚?只要你好了,就行了,什麼事也別放在心裡!”

郭飛鴻點了點頭,遂不多言。

蛇形劍柳英奇忽然道:“郭兄,你傷愈之後,打算去哪裡?”

飛鴻一笑道:“浪跡天涯,四海爲家!”

他說罷,面上浮起了一片悽慘的笑容,他腦子裡還放不下冷劍鐵娥,只是這話,卻又不便與柳英奇說。

柳英奇聞言後,目光炯炯的注視着郭飛鴻,良久才嘆了一聲道:“實在說,郭兄,我是多麼的羨慕你,比起我來,你該是幸福的了!”

飛鴻怔了一下,冷冷一笑,道:“你何必又打趣我!”

柳英奇面色微紅,有些訥訥地道:“能得到鐵姑娘關懷的人,怎不幸福?”

郭飛鴻鼻中哼了一聲,垂下眼皮道:“這能說關懷嗎?哈!”

他幾乎有些憤怒了,接着慘笑道:“這件事以後不要再提了,柳兄,你看我身上的傷,這傷並不是我摔傷的,而是……”

說到此,咬了咬牙,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他本想說鐵娥的辣手無情,可是那夜鐵娥的來此,雖是短暫的相晤,可是那種溫馨親蜜,卻已足足令他陶醉,那種感覺,使得他無法對鐵蛾作無情的斷語。

柳英奇點了點頭道:“郭兄爲鐵娥所傷之事,鐵姑娘已對我說過了!”

飛鴻一驚,柳英奇接下去道:“就是我來此,也是鐵姑娘所託,她對你是心懷深情的!

你千萬不要錯怪了她!”

轉過身來,柳英奇推開了窗,目視夜空,慘笑了笑,又接着道:“所以我說你是幸福的人!”

飛鴻驀地坐直了身子,道:“這是真的?你……你怎不早告訴我?”

柳英奇苦笑道:“現在也不晚!”

突然回過了身子,劍目微軒,道:“飛鴻兄,過去是我錯了,現在才知道一個人愛一個人,是怎麼也不能勉強的,過去我誤會你是一個朝秦暮楚的登徒子,可是現在,我想我是錯了,你可以原諒我吧?”

他說完,伸出了一隻手,目光炯炯地看着郭飛鴻,郭飛鴻呆了一呆,才伸出手來握住了他那隻誠摯的手掌。

柳英奇剛笑了一聲,顯得很高興,又似有些淒涼地道:“好了,我總算心安了!”

郭飛鴻劍眉未舒道:“柳兄,我欽佩你這種度量,郭某絕非是你所想的那種人。”

說到此,搖了搖頭苦笑道:“至於我與鐵娥之間……”

他本想說出自己與她之間的關係,可是話到口邊又復忍住了,微微嘆了一聲,訥訥道:

“英奇兄,我們之間,只怕都有難言的苦衷,今後到底如何,尚難預料,你知道,她是一個倔強的女子……”

柳英奇點了點頭,慨然道:“一個潔身自愛,永遠不落凡俗的女子!”

接着,他重重地在桌上拍了一下,狂笑了一聲道:“郭兄,老實說,我前幾日看見她送給你的那塊玉硯臺,整個心都碎了,可是現在,又說不出的爲你們高興,你們兩個若能結合,纔是理想的一對,你比我強多了!”

郭飛鴻冷笑了一聲,道:“你竟然偷看我的東西!”

柳英奇面色微紅道:“我情不自禁,這樣也好,我也就死了心了,我也好放了心辦我的事,就算是死了,也無遺恨!”

郭飛鴻一驚道:“你說什麼?”

柳英奇微微一呆,搖頭笑道:“我只是隨便說說罷了!”

飛鴻看了看他的臉,注目道:“莫非柳兄眼前有什麼爲難之事不成?”

柳英奇曬然一笑,搖了搖頭道:“沒有,沒有,不過一點小事有待辦理罷了!”

郭飛鴻歉然道:“這幾日也實在是拖累你了。”

柳英奇一笑道:“這又算什麼,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現在你傷好了,我的責任也完了,更爲此交了你這個朋人,豈不是一件快慰之事麼!郭兄,你好好地養息,也許三四天就痊癒了,那時候,也許我們還能同一路程,我有事要到淮安去一趟!”

飛鴻似乎發覺柳英奇今天有點不時,說話有些顛三倒四,他似乎有一件心事盤據心中.總覺得他心情有些不開朗。

郭飛鴻不由暗暗地留下了心,他知道要想問是問不出名堂來的,自己這數日來,承他忘寢廢食的照顧,才能轉危爲安,正是大恩思報,如果能爲他化解了這件盤據在內心的難事,也算多少報答他一分情誼,如此豈不是好?

這麼想來,郭飛鴻遂不再言語,柳英奇忽地想起一事,道:“你休息一下,我還要上藥鋪給你配藥去!”

飛鴻正要勸阻,柳英奇已推門而出。

他走後,飛鴻不禁又興起了一番傷感。暗忖那鐵娥此刻也不知如何了,她既然託咐柳英奇來看顧自己,想必已離此他去了,今後自己再想找她,看來真是萬難了。

想到此,不由喃喃自道:“恩師呀恩師,你把愛女終身託付於我,看來是大錯特錯了!”

此時此刻,真是“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了,從而又想到了龜山的雲海老人所囑自己的事情,內心更止不住陣陣納悶,眼前諸事,竟是沒有一件可以令自己開朗樂觀的,想來想去,沒有一點頭緒。

忽然,他聽見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音。

雖是在傷病之中,他的聽覺仍然是極爲靈敏,立時他就可以斷定出來,有一個人輕步向着這間房門掩來。

這個突然的發現,使他由不住吃了一驚,暗忖:莫非是柳英奇回來了?他又爲何如此?

想到此,有意裝成半睡的模樣,微微閉上了眸子,靜觀發那是一種凝神提氣的輕步,如非有飛鴻那麼高的武功造詣,是絕對聽不出來的,現在他幾乎可以斷定,那人已立在了門前。

郭飛鴻微微運集真力,貫之右臂,只要一旦發現不對,這一掌就可致對方死命。

果然在他有了這種決定之時,那扇門,竟然無風自開,發出了輕輕的“吱”的一聲。門開後,久久不見有人進來,牀上的郭飛鴻仍然是不動聲色,他身子倚在牀欄上,裝成睡着的模樣,几上一盞油燈,被風吹得閃閃欲熄,室內顯得時明時暗。

就在這個時候,一團黑色的影子,像是一個幽靈似地,驀然飄了進來。

這人身子落地後向牆上一貼,郭飛鴻纔看清了來人那付樣子,不由暗吃了一驚,真想不到世界上竟然會有如此醜陋之人。

只見這人生就不滿四尺的身材,一顆大頭,足有巴斗那麼大,其上亂髮如草,色呈灰白,一根根都似刺蝟也似倒立着。

這人身上穿着一件皁色的長衣,長可及地,包裹着他那矮小的身軀,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然而這個人,郭飛鴻卻不能輕視他,由他那雙突出的瞳子看去,此人當是一個身懷奇技的武林高手。

郭飛鴻表面上是紋風不動,可是暗地裡此人一舉一動全在目中,他奇怪地是對這個人陌生得很,他來此又是什麼用意呢?

這怪人向郭飛鴻身上望了一眼,似乎有些驚異,一雙瞳子又在柳英奇那張空榻上望了望,顯得有些失望,遂見他面上帶出一絲冷笑,舉步向郭飛鴻身邊走來。

這種情形之下,郭飛鴻不便再保持沉默了,就在這怪人即將靠近牀邊時,他猛然張開了瞳子道:“什麼人?”

大頭怪客頓時一呆,突地站住身子,他那一雙突出如珠的瞳子逼視着郭飛鴻,沉沉一笑,道:“很好,你醒了,小朋友,你不要怕,你身上有傷,我不會怎麼樣你,我只問你幾句話就走!”

郭飛鴻冷笑道:“深更半夜,我與你素昧平生,你有什麼事問我?”

大頭怪客陰森一笑道:“我是來找一個姓柳的,小朋友你可認得他?他叫柳英奇!”

飛鴻心中一震,當時冷笑道:“我不認識什麼姓柳的,你找錯地方了!”

大頭老人呆了一呆,面色驟變,搖了一下大頭道:“不可能,他必定住在這裡,你不要騙我!”

郭飛鴻坐直了身子,點了點頭道:“不錯,他是住在這裡,只是今晨有事出去了……”

老人點頭道:“好,他什麼時候回來?”

郭飛鴻搖了搖頭道:“這個就不清楚了,也許一兩天,也許就此而去,就不回來了。”

大頭老人冷笑了一聲道:“好吧,他回來後,就煩你轉告他一聲,三日後我在東城薛家祠堂等他,過了子時我就不等了!”

說到此,這大頭老人仰天一陣大笑。

這聲大笑,有如是當空一個霹靂,猛可裡把郭飛鴻嚇了一跳,大頭老人笑聲一住,用十分悲悽的聲音接道:“他要是不去,我也不再來找他,那時候我要廣發武林貼,請出幾個好朋友來評斷一下過去的一段是非,那時只怕他臉上不大好看呢!”

郭飛鴻怔了一下,道:“足下貴姓,大名是……”

大頭老人冷笑道:“我姓雷,你一提他就知道了!”

說到這裡,似乎有些悵悵地嘆了一聲,轉身一縱,已沒於黑暗之中,郭飛鴻本還想問他幾句,可是沒想到他走得這麼快,不禁甚是納罕。

大頭老人身子方縱出不久,柴門再敞,柳典奇面色蒼白地匆匆進來,飛鴻驚聲道:“柳兄!”

柳英奇一指按脣,微噓了一聲,忙自把房門關上,然後側耳聽了聽,等到確定沒有異狀之後,這才嘆了一聲,道:“那人是什麼時候來的?”

郭飛鴻道:“來了不久!”

柳英奇放下了藥,神色很是黯然,過了一會兒,冷冷一笑道:“很好,我原本也要去找他,現在他既然找來了,就更好不過!”

說着,忽然“啊呀”一聲,匆匆跑到牀邊翻了翻,睹狀倉皇已極,口中連連道:“糟了!糟了!”

郭飛鴻奇道:“你找什麼?”

柳英奇站直了身子,細想了想,又在身邊摸了一下,才神色緩和地一笑道:“還好!還好!”

飛鴻不禁大是奇怪,只是對方不明說,自己也不好細問,當時只是奇怪地望着對方,柳英奇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郭兄,你不要見笑,唉!我真是太沉不住氣了,其實這件事也沒有什麼好怕的!”

言至此,又嘆息了一聲,道:“這一天,我早就應該想到的!”他似乎早已想到了有此一天。

郭飛鴻忍不住問道:“這人是誰?找你又爲了什麼?”

柳英奇定了定神,微嘆道:“此人姓雷名三多,人稱‘黑羽’,又有人呼其爲‘黑鷹’。是一個身懷絕技難以應付的怪人。”

郭飛鴻皺了一下眉,冷笑道:“既是武林中高人,午夜來此刺探,未免太不漂亮了!”

柳英奇搖了搖頭,苦笑道:“郭兄,你錯怪他了,此人雖是貌相兇惡,可是內心並不是一個很壞的人,他來這裡,並非是想暗害我,而是……”

“是想作什麼?”

“而是……”柳英奇嘆了一聲,冷笑道:“是想盜取一樣東西!”

郭飛鴻嘆了一聲道:“我想你們之間,必定有一件隱秘的往事,柳兄如不便說,我也不問就是!”

柳英奇搖了搖頭,道:“也沒有什麼不能講的,只是我知道得太少……先師一去世,就更莫測究竟了!”

郭飛鴻注目道:“令師莫非已……”

柳英奇點了點頭道:“是的!已經去世了,只是此事那雷三多也許還不知道!”

說到這裡,柳英奇忽然問道:“那雷三多可曾留下什麼話麼?”

郭飛鴻點頭道:“三日後東城薛家祠堂等你,午夜不至,他就自行離去!”

柳英奇笑道:“很好!”

郭飛鴻微微冷笑道:“他還說,如果至時你不到,他將要廣發武林帖,向你質問一段是非。”

柳英奇一聲狂笑道:“這麼說,我是非要見他不可了!”

旋即嘆了一聲,把買來的藥,倒在藥罐裡,微微一笑道:“三天時間還長,那時我想你身子應該復原了,我也沒有別的事,正好與他作一個了斷。”

郭飛鴻咬了咬牙道:“柳兄對我恩重如山,三日後我自信身體可以復原了,這雷三多你就交與我來對付好了!”

柳英奇冷冷一笑道:“此事與你無關,郭兄你又何必插手!”

郭飛鴻尚要說話,柳英奇卻冷然又道:“郭兄好意,我心領了,這件事你如出面,是非黑白就更說不清了,那時雷三多將更有說詞,笑我無能了!”

他說完,把藥罐里加上了水,然後置於小火爐上慢慢地煎熬,他一面用扇子扇着小火爐,一面有所感慨地道:“我是一個自幼喪父離母,孤苦無依的孤兒,如非恩師收留我,傳授了我這身本事,也許今天早已餓死在家鄉漢水江邊……”

他咬了一下牙,訥訥地又道:“所以說,我的一生蒙受恩師至多,現在就算爲他老人家死了,也沒有什麼好埋怨的!”

言罷他又慘笑了笑,有些諱莫如深的樣子。過了一會兒,他把熬好的藥,斟出了一碗,送到了郭飛鴻面前道:“吃了吧!”

飛鴻接過碗,慢慢的把藥服下去,柳英奇卻走到了窗前,默默無聲的向窗外望着。

窗外月色朦朧,幾株青竹,在夜風裡戰抖着,這客棧裡,還有人在吹着笛子,嫋嫋的笛音,益發使人平增一份傷感。

柳英奇回過身來,乾笑了一聲道:“我生平個性孤癖,故此從未交過什麼朋友,如果有,郭兄你是第一人了!”

郭飛鴻甚爲感動地笑了笑,他對這個年輕人,越來越具好感,而他一生所喜愛的就是如同柳英奇這種肝膽相照的人,他忽然覺得在某一方面,這柳英奇和風陽府的楚秋陽有些類似,起碼他們都有一顆赤誠的心,和勇於助人的豪情。

想到這裡,他嘆了一聲道:“在鳳陽府我結識了一個摯友名楚秋陽,此人是一個仗義輕財的豪爽漢子,此番事了,我三人如能結爲金蘭之好豈不是好?”

柳英奇不由一喜,道:“你是說的小孟嘗楚秋陽?此人我久仰得很,只是無緣識荊,哦!太好了,只是此事要待我會過雷三多之後……”

言方至此,牀上的郭飛鴻突然劍用一皺道:“有人!”

柳英奇也已驚覺,當時面色一變,只見他冷冷一笑,道:“我去去就來!”

話落,右手一按窗沿整個身子就像一隻大狸貓似地竄了出去,身子一落入院中,果見茅草屋頂上,伏着一個人影。

那人似乎驀然發現有人出來,也似甚是吃驚,在屋頂上使了一式“金鯉倒竄波”,嗖一聲,已竄出了三數丈以外,緊接着一長身,又拔上了另一處屋檐之上。

柳英奇本以爲是黑羽雷三多,可是這時由背影上看去並不像,心中大異,冷冷一笑,一個殺腰,已撲了上去。

檐上人影,身子再次倒仰,又竄出了丈許以外,前面是一堵圍牆,這人竟自騰身而過。

可是,柳英奇仍尾隨着追了過來,口中輕笑道:“相好的,你慢走一步!”

雙臂一振,也騰過了圍牆,眼前是一道溪水,溪水一頭卻是一片密密的竹林。

柳英奇生恐這人循入竹林,當時足下加勁,用“燕子三抄水”的上乘絕技,身子一連三個起落,已趕到了這人身後,右掌向下一沉,挾着一股勁風。直向着這人背上擊去。

夜行人身子向前一載,身形甚爲輕靈,只見他雙手一張,已把身子劃到了一邊,接着右手向外一分,反向着柳英奇腋下一掌拍來。

柳英奇冷笑道:“好厲害!”

口中說着,左手向着一託,他本意是想把對方身子逼得右傾,然後用重手法傷他,可是來人並非那麼易欺,他那伸出的手不避反迎,手掌向後一扣,只聽得“啪”一聲,兩隻手掌貼在了一塊兒。

柳英奇只覺得對方那隻手竟是柔若無骨,在滑潤的肌膚下,卻透出一股無比的勁道。

柳英奇這一個感覺,立時使他覺出對方是一個女人,因爲男人絕不可能有這麼柔滑的肌膚,這一發現,頓時使得他臉上一紅,藉着對方的手勁,身子向外一閃,同時口中叱道:

“你是誰?”

夜行人口中嬌聲喘着說道:“要你管!”

說時,她身子向前一欺,雙掌齊出,直向柳英奇雙肩上按來。

柳英奇後退了一步,用“二柳分揚”的手法,分開了對方雙腕,由於距離甚近,他看出了對方是一個身材頗高的姑娘。

這姑娘頭上扎着一襲黑色的薄巾,彎彎地一雙柳眉,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柳英奇看在眼中,只覺得極爲眼熟,偏偏一時記不起在哪裡見過。

有了這一層顧慮,柳英奇自是不便再下煞手,而對方那個大眼睛姑娘,也似沒有興趣打下去,也閃了個身,叱道:“失陪!”

嬌軀一彎,箭也似地躍了起來。

柳英奇一聲冷笑道:“休走!”

身形微挺,跟蹤而起,二人一前一後,一時之間,已馳出了裡許以外,接近竹林之邊,柳英奇生恐她入林循失,奮身縱上,一聲朗笑道:“姑娘休走,柳某得罪了!”

雙掌向外一探,向着少女肩上就搭。

長身少女旋風似的一個猛轉,月光之下,只見她柳眉倒豎,杏眼圓睜,不退反迎,並二指,直向柳英奇咽喉上點來。

柳英奇暗吃一驚,想不到對方手法如此厲害,連忙後退了數尺,口中道:“姑娘住手!”

少女收手退身,一雙眸子在月光下益發明媚,她望着柳英奇冷冷的道:“你這個人真是怪,苦苦地追着我幹什麼?我莫非怕了你不成?”

柳英奇冷笑了一聲道:“姑娘夜半三更隱伏在我們房上鬼鬼崇崇,意欲何爲?”

抖了抖肩膀,又接道:“姑娘如沒有一個合理的答覆,恕我要強留芳駕了!”

少女面上似有些訕訕之色,她鼻中哼了一聲:“這不關你的事……”

柳英奇怔了一下道:“怎麼不關我的事?”

長身少女一雙瞳子,骨碌碌地在他身上一轉,冷哼了一聲,扭身就走,柳英奇一上步正要出手,少女已似先知,霍地又轉過身來叱道:“你還要怎麼樣?”

柳英奇抱拳凌聲道:“請姑娘說明來意,否則恕不能放行!”

少女咬了一下嘴脣道:“我偏不說,你要怎麼樣?”

說時右腕一翻,已把背後一口長劍撤了出來,秀眉一剔,冷笑道:“你如果再不知進退,可就怪不得我劍下無情!”

劍一撤,轉身又走。

柳英奇暗笑了笑,足下墊步,“呼”的一掌向着少女背上打去。

長身少女這一次是真怒了,一聲嬌叱,霍地轉身,掌中劍“長蛇吐信”,分心就刺,柳英奇納腹吸胸,如隨風飄絮似的蕩至一邊。

少女身形再進,掌中劍“怒劍狂花”帶起了一天的劍影,向着柳英奇雙肩前胸三處地方猛刺過來!

這一次劍勢厲害,柳英奇被逼得蹌踉退身,幾乎跌倒在地,這才知道對方姑娘劍招厲害,他不禁暗恨自己來時匆匆,竟然忘記攜帶兵刃,空手對敵,尚可制勝,此刻對方撤出了兵刃,自已就非敵手了。

長身少女一連兩招,迫得柳英奇無法立足,不由膽勢大壯,嬌軀連閃,第三招“秋茶遍野”正要揮出,柳英奇身子倏地騰起,一雙鐵拳,夾着兩股勁風,直向少女側肋上搗去!

少女身子一個側滾,嘩啦一聲,翻出了丈許以外,她似乎沒有戀戰之意,身子翻滾之間,來至一旁,劍交左手,獰聲道:“我對你已是忍了再忍,你可不要再逼我!”

邊說邊喘息不已,柳英奇呆了一呆,道:“姑娘午夜來訪,必有原因,如不明說,請恕仍難放行!”

這長身少女一雙瞳子睜得又大又圓,嬌哼一聲,道:“我又不是賊,我不過是……”

說到這裡忽然頓住,顯得有些難以啓齒,跺了一下腳,掉頭又走,柳英奇嘿嘿一笑道:

“姑娘不說明,我是絕不放你走的!”

身子倏地騰起,隨後疾追,眼看着前行少女,已快到竹林旁邊,柳英奇情急之下,正要奮力騰身,忽見少女右肩一沉,不由心中一驚,果然那姑娘嬌軀一個翻仰,口中一聲叱道:

“着!”

黑夜裡,但見兩點銀星,分左右飛來。

柳英奇身子一個挪移,方自躲過,不意眼前銀光一閃,第三枚寒星又到,耳聞那少女一聲叱道:“右閃!”

柳英奇驚怒之下。只疑少女故佈疑陣,偏偏向左一閃,但聽少女一聲驚呼,他只覺得左肋下一陣刺痛,已爲暗器打中。

暗器中身發出了“波”的一聲,好似打中不深,只受了些皮肉之傷,柳英奇身子落下來,有些莫名其妙,這時那姑娘已投身林內,沓然無蹤。

柳英奇自忖追之不上,愣了愣,只得悵然而返。

在歸途中,他用手摸了摸傷處,似中了一支小鏢,雖是傷得不重,卻也不便隨便處置,當時匆匆趕回客棧,越牆而入。

郭飛鴻見他進來,不由吃了一驚道:“你受傷了?”

柳英奇搖頭道:“一點小傷,不算什麼!”

說時他走到燈下,細看了看,一隻菱形的小銀鏢,**肋內,不由吃了一驚,暗異既入肉如此之深,怎麼不覺疼痛,豈非怪事!

想着信手把那小鏢拔起,這一拔,才知道鏢頭原來嵌陷在一物之上,柳英奇探手一摸,口中“哦”了一聲,遂由懷內取出一隻鑲滿了珠串的女子繡鞋,那一鏢無巧不巧,正中在鞋底上,幾乎貫穿而過。

柳英奇面色微變,牙關緊咬,好似十分心痛模樣,冷笑了一聲道:“好一個賤人!”

郭飛鴻見他懷內藏有一隻女人的繡鞋,心中也甚是詫異,只是望着他發楞,柳英奇這時面色微微一紅,忙把那隻鞋收入懷內。

郭飛鴻裝着沒有看見,問道:“那人你追到了沒有?是什麼人?”

柳英奇隨便在傷處上了點藥,只不過是極輕微的一點破傷,聞言劍眉一軒道:“是一個年紀很輕的姑娘,追是追到了,卻又爲她逃了。”

郭飛鴻微異道:“這姑娘可曾說過什麼沒有?”

柳英奇想了想,道:“奇怪……我一定見過她,她是誰呢?”

說着,反覆看着那隻小銀鏢,郭飛鴻見狀忽然心中一動道:“柳兄把暗器給我看看!”

柳英奇遞過來,道:“這姑娘並沒有惡意,只是她又爲什麼來呢?奇怪!”

郭飛鴻接過鏢來,略爲一看,不由道:“柳兄不必費解,這姑娘不是外人!”

柳英奇忙問:“你莫非認識她?”

郭飛鴻微微一笑,頷首道:“此女乃是我方纔與你所說的那個小孟嘗楚秋陽的妹子,名叫楚青青,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柳英奇“哦”了一聲道:“難怪我看她如此面熟,這就是了,那一日在洪澤湖上與你泛舟共遊的不就是她麼?”

郭飛鴻俊臉微紅,點了點頭道:“不錯,正是她!”

說着把銀鏢丟還,柳英奇接回手內,又細看了看,發現鏢尾上,果然有一個圓形的印記,其上有一個“楚”字,心知郭飛鴻說得不錯,當時鼻中哼了一聲,一面收鏢於懷,一面道:“有一天,我要再會一會這位女俠客,面謝她這一鏢之恩!”

郭飛鴻搖頭道:“柳兄弟,你千萬不可以,此女不是壞人,這一鏢她亦絕非是有心要傷你!”

柳英奇忽然記起,那楚青青發鏢之後,曾招呼過自己向左面躲閃,只怪自己疑心,纔會中鏢,如此看來,這位姑娘果然對自己是心存仁厚了。

當時止不住面色也微微泛出一些紅來,郭飛鴻看在眼中,忽然心中一動,當下道:“柳兄以爲這位姑娘人品如何?”

柳英奇搖了搖頭說:“初識一面,不便置評!”

郭飛鴻想到了楚青青昔日一段溫情,內心不免有一些感慨,只是他知道,自己是無論如何不能動這份感情的,否則誤己誤人,罪莫大焉!

想到此,就問柳英奇:“你當真要去鳳陽府會會這位姑娘麼?”

柳英奇點了點頭,道:“我要還她這支鏢,就便還要領教她銀鏢特技,否則怎能心服?”

郭飛鴻淺淺一笑道:“那就太好了,我尚有一封書信託交楚秋陽,就便煩你帶去了!”

柳英奇隨口答應了一聲,就脫下了外衣,不想衣衿方啓,那隻繡鞋又落了下來,他忙擡起,偏頭一看郭飛鴻,苦笑了笑道:“郭兄,你奇怪吧?”

郭飛鴻含有幾分同情地望着他道:“這必是那雷三多要找的東西了!”

他甚至憑着這隻女子繡鞋,可以猜想出柳英奇的一段悲傷身世的大概!

果然柳英奇面上泛起了一片悲悽之色,他那雙深沉的眼睛無力的看着郭飛鴻,道:“你說得不錯,那雷三多就是要找這件東西,至於他爲什麼要,我卻不知道!”

郭飛鴻坐正了身子,訥訥問道:“這隻鞋是你……”

柳英奇苦笑了笑,道:“是我母親的……”

郭飛鴻微微一怔,柳英奇望着他冷然道:“你當然不明白,其實我也不明白,我只知道,我師父臨終時,把這隻鞋交給我,說是我母親臨去時交給他老人家的,叫他轉交與我,將來用以爲我母子相見時的證物!”

郭飛鴻奇怪的問:“這又與那雷三多有何關係?”

柳英奇納悶地搖了搖頭,慘然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雷三多和我師父,昔日乃是同門師兄弟,至於他們後來怎麼成仇,我也不明白,就這一點,也是恩師臨終時才告訴我的。”

頓了頓,他又接道:“我師父還告訴我這隻鞋內秘藏着地址,可以找到我的母親……”

“……至於我母親既仍在世,爲何不來見我,又爲什麼把這隻鞋交與我師父,我都不清楚,我只知道我父親早已死了,我是個孤兒,是恩師把我撫養長大的……”

說到此處,他那雙虎目內,已噙滿了熱淚,郭飛鴻安慰他道:“這都是過去的事了,你也不必再多想,眼前既有這件信物可以找到令堂,倒是一件喜事,你不可放過這個機會!”

柳英奇點了點頭,長嘆一聲道:“這是我一件大心願,我師父故世時,要我妥收此鞋,尤其要防雷師叔偷竊,這一點我真是不明白……”

說着頻頻嘆息不已,旋又道:“我想此中必有道理,也許哪一天,雷三多能告訴我……”

他冷笑了一聲,來回地在室內走着,不時地發出嘆息之聲,忽然立定腳步,又恨恨地道:“我只知道,雷三多是我師父的大仇人,可能是他逼走了我的母親,我那位恩師晚年更是時常嘆息,可憐他沒有過一天好日子,那時候我已下了決心,有一天我必要手刃雷三多,以謝他老人家養育之恩,可是奇怪的是師父卻又不要我這麼作。”

“這是爲了什麼?”

“爲了什麼!”

他重重地在桌子上擂了一拳,發出了“砰”的一聲,郭飛鴻勸道:“早晚你會明白的,睡吧!”

柳英奇長嘆了一聲,冷冷一笑道:“三天之後,我與雷三多會面之時,也就是我與他分出生死的時候,他如不殺我,我就殺他!”

郭飛鴻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道:“你不會死的!”

柳英奇冷笑道:“這也不一定,那雷三多在梅嶺被困經年,聽師父說,已練成了絕世奇功,我只怕還不是他的對手!”

“不過,如其叫我這麼糊里糊塗的活下去,還不如叫我死了的好,我真活膩了!”

郭飛鴻冷冷地道:“你不要忘記令師交與你的任務,你還要找尋你的母親,否則你就是不孝!”

柳英奇面色微變,悲悽的道:“什麼孝不孝,她能二十多年不要我這個兒子,把我寄養在師父家裡……我又何必苦苦尋她做什麼?”

說到此,熱淚滾滾而下,全身瑟瑟戰抖,悲憤已極,郭飛鴻嘆了一聲道:“坐下來吧,你太激動了,你可曾想到,也許令堂有難言之隱,天下豈有不愛自己兒子的母親?這其中必有道理,有一天你見到了你母親,也許你會明白這原因的!”

柳英奇忽然以手掩面,痛哭了起來。郭飛鴻慢慢下牀,拍了拍他道:“不要傷心了,你要想開一點,睡吧,咱們明天再談,我想令堂既有此鞋交你,並有地址在內,這就不難找到,這件事我願意幫助你!”

柳英奇忽然住聲,點頭道:“郭兄,我只有你這一個朋友,這件事我只有託你了!”

言罷,忽然自懷內取出了那隻繡鞋,交與飛鴻道:“這隻鞋暫請爲我收着!”

郭飛鴻一驚道:“這是爲何?”

柳英奇冷冷的道:“三日後我去會雷三多,要是活着回來,你再還我,否則就請你代我找尋我那可憐的母親了,你務必要答應我……好麼?”

郭飛鴻呆了一呆,不禁也有些黯然,當時把鞋接過來,苦笑道:“我答應你就是,不過你放心,你是不會死的!”

柳英奇不由面上浮起了一層欣悅,他緊緊握住郭飛鴻的手道:“飛鴻!萬一……我柳英奇來世犬馬必報!你是我生生世世的大恩人了!”

郭飛鴻站起身吹滅了燈道:“別多想了,睡吧!”

夜色朦朧,四野無聲。幽幽

一叢柏樹遮住了斜照的月光,在黑沉沉的祠堂上空,幾隻蝙蝠翩翩的低掠着,平張的翅膀,就像飄舞在空中的海裳葉子。

“蛇形劍”柳英奇在子時前來到了這裡,他擡頭認了認那塊正門上懸着的描金大銅匾,不錯,正是“薛家祠堂”,然後他雙手推開了低矮的欄柵,邁步進入。

他內心,此刻感覺異常地平靜,生死二字對於他來說已不算是一回事,既然郭飛鴻已答應他,在他不幸身死之後,繼續他的志願去找尋母親,他己沒有什麼再值得牽掛了。

鵠立在一尊石獅旁邊的雷三多,忽然發現了柳英奇,不由冷森森地笑道:“很好,你踐約來了,是吧?”

柳英奇站定了身子,抱拳道:“幸會,幸會!”

月光下,美者益美,醜者更醜,柳英奇之英俊,雷三多之奇醜,顯然構成了強烈的對比。

大頭矮軀,亂髮如蓬,雷三多確實是夠醜的,當他目睹着柳英奇的從容鎮定,內心更是興起了無比地憤怒。

狂笑了一聲,雷三多點了點頭道:“小夥子,這件事原是和你沒有什麼關係的,昔日你雖幫助你那無義的師父,百般地折磨我,可是我都能原諒你,因爲那也許並不是你的本意……”

“現在你師父既然死了,我也可以不必與你過分計較,這些年來,我對這件事情看開得多了!”

柳英奇微哂道:“我只是踐約而來,至於先師與你過去的經過我並不清楚,也不想多問,雷三多,你看着辦吧,你要想過手,我也奉陪,要是變了心意不想再動手,那更好,我掉頭就走。怎麼樣,我全聽你一句話!”

雷三多發出了像夜貓於似的一聲狂笑,搖晃了一下身子,道:“小夥於,你真會說話,每一句我都聽見了。成!真有你的!”

柳英奇怒聲道:“什麼意思?”

雷三多咳了一聲道:“什麼意思?我們打開窗子說亮話,別再裝糊塗,姓柳的,我現在只向你要一樣東西,你給了我就沒事,一了百了!”

“什麼東西?”

“一隻女人的珍珠繡鞋!”

雷三多上前一步,目光炯然地道:“這東西一定在你手裡!”

柳英奇冷冷一笑道:“你怎麼知道在我手裡?誰告訴你的?”

雷三多冷森森地道:“我當然知道,這是我自己的秘密,你就別問了,現在就是這句話,你把這隻鞋交出來,咱們怎麼說都好!”

柳英奇沉聲道:“要是我不給你呢?”

雷三多霍地躍前一步,雙掌一分,直向柳英奇雙肩上抓了下來,柳英奇真沒想到這傢伙說打架就揪辮子,一時暗吃了一驚,身軀向下一矮,雙掌反向雷三多雙膝上託去!

雷三多怒叱一聲:“小雜種!”

雙手迎着向下一壓,四隻手抓在了一起,柳英奇頓時覺出由對方掌心裡透出一股極大的內力,有如是一股洪流一般,向自己五內逼了過來,止不住一陣心旌搖動,這才知道厲害。

他知道雷三多這種功力,名喚“五行真氣”,所謂“五行”,乃是指的心、肝、胃、脾、腎五種內臟,由此而生的內力,也是旨在傷對方的內臟,端地是厲害無比。

柳英奇大意之下,險些就此受了重傷,還算他見機得早,當時慌不迭的一個倒翻,滾出了丈許以外。

在碎石道上,他身子又一連五六個滾翻,總算把透入他體內的力道散出了體外,待他重新立定之後,已是面色蒼白,心旌搖盪不已。

雷三多呆了一呆,怪聲道:“好小子,算你機靈,可是你逃不過的,還是乖乖把東西交出來吧!”

柳英奇一聲厲吼,猛地騰身撲了上去,雙手是排山運掌,直向着雷三多前胸襲去,後者發出了一聲怪笑,那矮小的身子屈伸之間,已由柳英奇頭頂上掠了過來。

好快的身法,就在這矮老頭身子甫一落地的當兒,他左右手同時進招,一上一下,向柳英奇“靈臺”、“關元”兩處穴道上按去。

柳英奇一個旋身,怒叱了一聲:“好!”

雙手同時遞出,掌心注滿了真力,四掌交鋒,發出了“波”的一聲悶震,雷三多身子一搖,說了聲“好小子!”

另一面的柳英奇,卻止不住一連後退了三四步,一時只覺得雙腕奇酸,彷彿筋骨都斷了一般。

他定了定神,才吐氣出聲,右手一領,把背後的“蛇形劍”掣了出來。

雷三多嘿嘿一笑道:“小夥子,你不行就是不行,動傢伙也是一樣!”

柳英奇最聽不得這種話,他狂嘯了一聲,身到手到劍到,劍光一閃,蛇形劍“巧點天燈”,直向雷三多咽喉上點去。

雷三多口中冷冷一哼,點足退身,可是柳英奇這一手“定海伏波”一發就是三式,確有神出鬼沒之妙,雷三多身子不及退開,只聽見劍尖上發出兩聲極清脆的龍吟聲響。

霍然間,雷三多就覺得左右耳下同時生風,柳英奇這一招是“點中元、掛兩肩”,雷三多輕敵之下,右面的衣衫,竟被劃了尺把長的一道大口子,雖然沒有傷着皮肉,卻也嚇了他一身冷汗。

雷三多情急一個倒仰,有如半空鞦韆,翻出了丈許多遠,身子一落地,這老兒雙手在長衫下一個交叉,已掣出了一對銀色的圈子。

這兵刃並非是“乾坤圈”,更不是“離魂子母圈”,倒有幾分與“五行輪”相似,整個的圈身,生有半圈倒刺,每一倒刺,都有小指般粗細,伸出來有兩三寸長短。

柳英奇身形一個猛撲,來到了雷三多身前,掌中劍正要第二次攻上去,雷三多一聲斷喝道:“且慢!”

這聲斷喝,嚇了柳英奇一跳,他頓時立住了勢子,道:“老頭兒,有何見教?”

雷三多把手中的兩個鋼圈“當”地碰了一下,鋼圈上的顫顫銀光,倒映着他那張憤恨的臉,他說:“柳英奇,老夫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那隻繡鞋拿出來給我,否則我可就手下無情了!”

柳英奇橫劍道:“誰要你手下留情?快進招!”

雷三多冷冷的道:“這又何苦,那隻繡鞋對你絲毫沒有用,對我卻是意義深厚!”

柳英奇怔了一下冷然道:“你簡直一派胡言!膽敢侮我母親!”

雷三多身子一晃,“撲通”坐了下來,他喃喃地道:“任寶玲是你母親?”

柳英奇吃了一驚,心想奇怪,他竟知道母親的名字,當時癡癡的問:“你如何知道?”

雷三多“當”地一聲扔下了圈子,雙手用力地抓着亂草似的頭髮,口中怪聲笑道:

“天……這是從何說起,他們竟然連兒子都有了……”

柳英奇身子一越而前,厲聲道:“你在亂說些什麼?”

雷三多哧地一笑,他緩緩擡起頭來,只見淚流滿腮,牙關緊咬,道:“摩雲劍柳鶴,是你父親了?”

柳英奇一呆道:“你休要信口雌黃,他老人家乃是我的恩師。”

雷三多一聲狂笑,道:“孩子,這是一個天大的秘密,連我都有些糊塗了,你受騙了……那柳鶴不僅是你師父,他還是你的爸爸!”

柳英奇怒叱了聲:“胡說!”

他身子又復向前一欺,掌中劍劈頭蓋頂猛然砍了下去,雷三多順手操起地上的鋼圈,隨便一架,“當”一聲磕開了對方的劍,口中冷笑道:“你竟不知道?這太可笑了……”

柳英奇一時呆住了,他這一時身子抖得厲害,雷三多的話,似乎不是空穴來風,他不禁有些感到迷惑了。

雷三多舞着一雙鋼圈,怪聲怪氣的道:“一對狗男女……一對狗男女!男盜女娼……他們就是你的父母!”

柳英奇眸子張得極大,忽然他像瘋子似地撲上去,怒劍如同狂風暴雨一般,向着雷三多身上砍去,可是第一劍都爲雷三多那一對畸形的兵刃磕在了一邊。

這矮老頭兒一面迎架着,一面怪聲笑道:“傻小子,你不要發怒,你聽我說了你就明白了……天呀!天呀!我真沒想到,你……你會是他們的兒子!”

柳英奇退身向外一跳,把蛇形劍向地下一栽,手指着雷三多道:“你說……你說清楚一點,要不然我誓不與你甘休!”

雷三多這時笑中帶哭,那付樣子簡直就像是一個瘋子一般,他狂笑說道:“小子,你要聽麼?好!好!我就告訴你,你聽了以後就知道了!”

說着,又丟下了兵刃,兩隻手交持着在臉上亂抹着,一面道:“這是很久的事了……小子,那時候,柳鶴和你那無恥的母親及我,同在我父親‘排雲翅’雷坤門下爲徒。”

柳英奇身形一震,後退了一步。

霄三多慢慢站起了身子,哧哧一笑道:“你現在知道了吧。說起來我還是你師叔。”

柳英奇點了點頭道:“你和我師父同門學藝我知道,只是我母親的事我不清楚!”

雷三多嘿嘿一笑道:“我說的句句實言,如有一字虛假,天誅地滅!”

柳英奇咬緊牙關道:“你說!”

雷三多又在臉上抹了一把,道:“柳鶴長我三歲居長,我居次,任寶玲最小是小師妹,我三人同室習武,我父親對他二人和我沒什麼分別,武功傳授一視同仁,絕無半點藏私,因此,他二人武功都不在我之下,……可恨,他二人必是那時候就已有了私情了……”

言至此,咧開了天嘴,似哭似笑地又號了兩聲,慘笑道:“我父親因見小師妹秀外慧中,故此爲我與她訂下了婚事……”

聽到這裡,柳英奇不由大吃了一驚,他面色變得慘白,打了一個戰抖道:“你說什麼?”

雷三多冷冷一笑道:“我父親畢竟是看錯了,婚後半月,我父親去世,就在出殯的當夜,我妻——也就是你母親,竟然跟着那忘恩負義的師兄私奔了……”

錯齒出聲,擡頭看了柳英奇一眼,又道:“這都是你父母作的事……小子你聽着,他二人私奔後,在四川青城山另築香巢,嘿嘿……當時我心中的滋味是何等的難受?有一天……”

他眯起了光燦的一雙眸子,頻頻冷笑道:“那是一個陰雨霏霏的日子,我終於找到了他們兩個……”

柳英奇已如同一旦呆偶似的,立在當地動彈不得,他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憤怒與羞辱,如非他想多知道一點,當時真恨不能上前一劍結果了對方性命。

“你那無恥的父母,非但沒有歉意,卻與我定了端午之約,地點就在梅嶺!”

“那一天端午節我去了,小子,你那無恥的父母,竟然早已設下了陷阱,我中計了!”

說到此,雷三多咧開巨口,“呼呼”地喘了兩聲,接道:“此後的事情,你也知道,在那個地方,我一直被困到今天,如非是那個好心的小姑娘砍開了陣門,至今我仍困在那裡,只怕永遠也出不來了。”

“小子,這個仇你說能不報麼?”

“你怎麼不說話呀!”

接着,這雷三多又發出了連聲地怪笑,繼續說道:“他們兩人以後也分開了,那是因爲江湖上人人恥笑他們,人人要得而誅之……”

“大概就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柳鶴才冒稱是你的師父,他沒有臉告訴你,因爲你是他們私生的孽種……哈!哈!小雜種!”

柳英奇呆瞪着瞳子,他聽進了雷三多每一個字,可是他竟然沒有反應。

雷三多嘿嘿笑了幾聲,又接道:“我出來之後,發誓要尋仇。可是你父親已死,你母親浪跡無蹤,可是我知道她那一隻繡鞋,在你這裡……”

“有了這隻鞋,我就能找到任寶玲,我要把這當年的積恨清一清,這是我畢生僅有的一點願望!”

“那隻鞋是在我這裡!”柳英奇冷冷一笑,說:“可是我已藏在另一個地方,並且我不能給你!”

雷三多瞪目道:“爲什麼?”

“不爲什麼!”柳英奇說:“只因爲她是我母親!”

雷三多怔了一下,桀桀怪笑道:“莫非你不相信我說的話是真的?”

柳英奇點了點頭道:“是的!”

雷三多滿頭亂髮一陣聳立,柳英奇又接道:“雖然大部分是真的,但是其中必有隱情。”

“什麼隱情!”雷三多怒聲吼道:“男奸女淫,還有什麼隱情!”

柳英奇擡頭看着當空的一輪明月,暗暗忖道:“果真這雷三多所言是實,我柳英奇尚有何面目見人?”

然而從哪一方面來說,自己也不能把母親那隻繡鞋給他,讓他循蹤去殺害自己的母親。

他絕不相信母親是這種人,更不相信師父柳鶴會作出這種事情來,可是雷三多言之鑿鑿,豈能不信?

柳英奇左思右想了一陣子,轉望雷三多冷笑了一聲,道:“那隻繡鞋我絕不給你,你死了這條心……”

雷三多怪笑了一聲,雙輪驀地舉了起來,惡狠狠地道:“那我就殺了你!”

雙輪由上而下,猛在揮了過去,柳英奇用劍一撥,飄向一邊,口中叱道:“住手!”

雷三多狂笑道:“我就是殺了你這個小孽種,也是應該的,看輪!”

說着身子一竄,雙輪齊下,有如泰山壓頂一般的又打了下來,柳英奇蛇形劍一翻,盪開了雷三多的右輪,可是左面輪子,卻似墜空的流星一般,滑空而下,柳英奇此刻心情,痛羞恨怒兼而有之,一顆心幾乎破碎,哪裡還有心與他搏戰!

而雷三多這種厲害的殺手,他也實在是無法招架,身軀向外一縱,只聽見“哧”一聲,左腿褲管竟爲雷三多輪上鋼刺,劃開了半尺許長的一道口子。

柳英奇一個踉蹌,退出了三尺以外。

雷三多大吼道:“我非劈了你這小子不可!”

身子再次一撲,雙輪在空中“當”的一磕,正要猛擊下來。柳英奇一聲朗笑道:“住手!”

雷三多終又收輪,嘿嘿笑道:“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柳英奇長嘆一聲道“我目前沒有興趣與你再打下去,我可以告訴你,如果這事情是真實的,由我母親口中說出以後,我會橫劍自刎,現在,我還不想死!”

雷三多森森一笑道:“你這條命現在已不操在你手中,而是由我當家了。我要你死!小子,你動手吧!”

柳英奇冷冷一笑道:“好吧!你一定要打,我就奉陪,你也未必準贏!”

雷三多怪笑道:“殺了你這個孽種也算出了我一口怨氣,你就算是代你那老子死也不冤枉!”

說着一上步,正要揮輪打下去,當空一聲冷叱道:“住手!”

二人都止不住吃了一驚,這荒涼的野祠,竟然還會有第三人在此不成?這可真是怪了。

在他二人目光一齊擡望之時,一條白色的影子,自祠堂後瓦脊之上,燕子似的掠了下來。

來人現身之後,雷三多才看出,是一個微顯清瘦,長身俊秀的青年,這個人,他記得在客棧內見過,他就是臥病在牀的那個人。

柳英奇注目訝然道:“咦!飛鴻……你怎麼來了?”

雷三多面色一沉道:“這人是誰?”

郭飛鴻冷然道:“雷老頭,你要的東西,在我這裡,你看是這個不是?”

旋探手入囊,摸出了那隻珍珠繡鞋,在空中晃了晃,雷三多怔了一下,喜道:“不錯,快給我!”

說着,竟自騰身撲來,柳英奇在一邊大聲道:“不能給他!”

郭飛鴻身子屈伸之間,雷三多已撲了個空,甚至連冷眼注視的柳英奇也沒有看清楚他這身法是怎麼施展的!

雷三多身子一翻,二次又待撲過去,郭飛鴻已冷笑道:“且慢!”

手指着雷三多,接道:“你要這隻鞋也可以,只是有一點,你要勝過了我這雙肉掌!”

雷三多白牙交錯道:“你是誰?關你什麼事!小輩,我雷三多輪下不死無名之輩!”

郭飛鴻抱拳寒面道:“在下郭飛鴻!”

雷三多陡然一驚,道:“啊……你就是風陽府來的那個郭飛鴻?”

郭飛鴻倒沒有想到自己名聲居然如此之大,不由甚爲驚訝,當時點了點頭道:“不錯”

雷三多桀桀笑道:“久仰,久仰,郭少俠插足我們,意欲何爲?雷某並非是易欺之人,再說此事與你無涉,你要三思而行!”

郭飛鴻苦笑道:“此事我已聽了個大概,如果屬實,你老處境固堪同情,但是我這位兄弟,卻更是無辜,上代的仇恨,與他應是無關……”

“非但無關!”郭飛鴻接下去又道:“我這位柳兄弟更較你痛苦幾分,雷老兄,你不必逼人過甚!”

雷三多瞳子怒突道:“放屁!這件事哪有你這小輩說話餘地,你快快把繡鞋獻上,退開一旁,否則我這對‘九齒輪’可要送你命歸西天!”

飛鴻微微一笑,道:“你如非要如此,也就只好得罪了”

這時柳英奇突然一步上前,冷冷地道:“郭兄,請你退出這是非之地,我來對付他!”

郭飛鴻一聲朗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之事,雷老頭如此執迷不悟,我豈能不管?柳兄,你退開一旁,暫作壁上觀好了!”

柳英奇嘆了一聲道:“我知你武功高玄,可是究竟傷愈不久,這老頭兒武功頗是了得……”

雷三多這時滿頭亂髮,根根直立,在旁聞得此言,連聲怪笑不已,那一對“九齒輪”碰得叮噹直響,怒叱道:“不錯!先殺了這小子也是一樣!”

他身子猛地向前一襲,已到了郭飛鴻身邊,“九齒輪”霍地一推,一上一下直向郭飛鴻前胸搗來。

郭飛鴻雙袖向外一分,兩袖有如是一雙捲起的白龍,袖風至處,雷三多身子由不住晃了一下,一雙九齒輪不知如何,竟然打了個空,再看郭飛鴻,依然立在原地,像是沒事人兒一般。

雷三多也是一個老江湖了,尤其是一雙眼睛慣於閱人,雖是在月光之下,他在打量了對方這個年輕人之後、也不禁暗暗吃驚。

在郭飛鴻那張清癯的面頰上,雖是大病初癒,可是卻掩不住他內斂的潛力,他那種穩若泰山,從容不迫的樣子,更說明了這位年輕人具有蓋世身手。

雷三多忽然看見了懸在對方胸前的那口短劍,不由口中“啊”了一聲,冷森森地笑道:

“小子,你原來是‘鐵’字門中的弟子!”

郭飛鴻冷漠地道:“雷三多,我勸你不要自討無趣,還是自己去吧,我並不想開罪你!”

雷三多呆了一呆,道:“江湖上提起‘鐵’字門,人人聞名色變,但老夫並不怕你,好吧,既然你不肯亮出兵刃,我老頭子就陪你玩玩掌上的功夫!”

說罷雙輪往衣下一塞,隨着雙足一滑,其快如風,欺到了郭飛鴻身前,這老頭兒一聲狂笑道:“請!”

雙掌一抖,用“朝天上香”的式子,兩隻大手雙雙向着郭飛鴻頸鄂上託來。

郭飛鴻身形紋絲不動,雷三多雙掌已堪擊到,見狀暗吃一驚,趕忙一挫雙臂,可是郭飛鴻已在對方來去之間,找到了空隙。

這種招式之間的空隙,也就是動手製勝的竅門,郭飛鴻是絕不會放過這種機會的。

雷三多身子剛退,那郭飛鴻已改靜爲動,就見他雙膝猛然向前一曲,右掌平吐而出。口中沉聲道:“去!”

掌鋒一現,正是鐵氏門中不傳之秘“平步封雲”,掌力一吐,雷三多面色一青,“晤”

了一聲,身子一陣踉蹌,一連後退了三四步。

郭飛鴻抱拳冷笑道:“承讓!”

雷三多這時表面上似乎沒有什麼,可是他自己心裡有數,對方手下是留了情,否則這種“內牴”,最是厲害,以郭飛鴻這種身手,自己不死必傷。

儘管如此,他只覺得,一隻右手似乎整個都麻木了。

當着柳英奇的面,雷三多這張老臉可實在是有些掛不住,只氣得身子瑟瑟戰抖,一語不發。

郭飛鴻諒他知道厲害,冷冷一笑,轉身對柳英奇道:“柳兄,我們走吧!”

柳英奇怒衝衝地望着雷三多道:“此事暫時告一段落,澄清之後,我自會造訪!”

雷三多目光如炬,頻頻冷笑不已。

柳英奇這時內心確實是佩服郭飛鴻到了極點,如此一個大敵,在他手上,不過是一個照面,便使對方几乎負傷,比起自己,真不知高明瞭多少。

他腦中正在思索,郭飛鴻已走過來嘆了一聲催道:“走吧有話回去再談!”

柳英奇向着他含愧地苦笑了笑,當着雷三多他也不便多說當時就隨着郭飛鴻一齊轉身而去!

他二人走出了數丈以外,郭飛鴻低聲向柳英奇道:“你要留意,那雷老頭伎倆絕不止此!”

柳英奇一驚,道:“你是說他還要動手?”

郭飛鴻冷冷一笑,道:“你看着吧!”

柳英奇聽了這話,就留上了心,這時眼前來到一片樹林,斜坡上雖有一條羊腸小道,卻爲橫生的樹枝,遮沒了一半。

郭飛鴻足步方自行抵坡前,只聽見樹梢上,有輕微的一陣響聲,彷彿是有人在踏枝行走,其聲極細,由此亦可知其人輕功之高了。

驀地,一聲厲嘯,樹梢上“嘩啦”一聲大響,枝葉橫飛中一條人影自空而下。

黑暗中,但見兩團銀光,夾着兩縷勁風,直向郭飛鴻當頭猛然落了下來。

可是郭飛鴻早已料到了有此一着,雷三多齒輪向下一落的當兒,郭飛鴻卻是不驚不急地,向前跨出一步,探手處,劍光一閃,“嗆啷啷”一陣大響,雷三多又是“晤”了一聲。

這老頭兒倒是來得快,退得也快,一招不逞,退身如風,他那矮小的身子,就空一個倒仰,翻了出去。

等他站定之後,一揚雙齒,纔看見那雙所謂的“九齒輪”已是名存實亡,因爲輪內九齒,已經一個都不剩,齊根兒都叫人家給削平了。

雷三多這一驚,不由得頭皮發炸,他忽然想起了對方那口短劍,暗罵自己太大意,那口劍分明是當年那個怪人鐵雲的隨身之物,自己怎麼忘記了!

郭飛鴻冷笑聲中,已回到了柳英奇身邊,雷三多一咬牙道:“我和你這小子拼了!”

他說着一上步,右手鋼圈作“大鵬單展翅”狀,向外一送,向郭飛鴻右肩上砸來。

郭飛鴻將身一閃,雷三多右手鋼圈又下,卻是向郭飛鴻左肩上落下來,雙輪之上霍霍生風。

郭飛鴻見他雙輪下來的式子太猛,對方集全身之力,作亡命之擊,已有拼命的意思,倒也不可輕敵,他左肩一沉,掌中劍“撥雲見日”,想去削他右面的輪子。

就在這個時候,雷三多一聲狂嘯。

這老兒早就存下了黑心,他這“奪命三輪”乃是其父雷坤獨傳之秘,在這一招三式下,不知毀過多少人的“萬”兒。

郭飛鴻雖是不識他這三招的厲害,可是在雷三多出第一輪之時,已感到了一些預兆,內心已留上了意。

這時雷三多左右二輪,霍然向正中一收,噹的一聲,碰出了幾點火星,而他那滿打算致命對方的第三手“天崩地裂”也在這時出了手。

九齒輪在正中一合,隨着雷三多點動的足尖,霍地劃了出去,正所謂“人到輪到”,一雙鋼輪,併合着直向郭飛鴻前胸之上猛擊了來。

這一招果然是厲害極了,一旁的柳英奇看在眼中,不由大吃了一驚,一聲斷喝道:“小心!”

他身子驀地騰過來,“蛇形劍”遞出去,想爲郭飛鴻解除此危,然而郭飛鴻卻先他把此招化解了。

在郭飛鴻身軀伸縮之間,雷三多那麼凌厲的雙輪,竟然全數都落了空。

緊跟着郭飛鴻身子一長,雷三多隻覺頭頂疾風一掠,他就知道郭飛鴻已向自己身後掠去,忙一咬牙,雙輪向空中一舉,“舉火燒天”,向郭飛鴻身上搗去。

空中發出了“錚”的一聲輕響,郭飛鴻像一隻大蝙蝠似的,已到了雷三多身後,隨即,身子驀地向前一欺,已用“貼”字一訣,把身子附上了,這時候雷三多,再想擺脫掉對方已是不可能了。

郭飛鴻短劍向前一逼,雷三多隻覺得頸後一涼,不由“啊呀”,大叫。

一旁的柳英奇突然大叫道:“不要殺他!”

其實郭飛鴻哪裡有傷害他的意思?他左手並二指,分向雷三多雙腕上一敲,“嗆啷啷”

一陣響聲,雷三多手上的雙輪脫手而落。

雷三多驚嚇之餘,方要用重手法“五行真力”,傷對方的天靈蓋骨,可是郭飛鴻那隻貼在他後頸上的劍,卻使他打了一個寒戰,驀地如呆偶般不再動了。

郭飛鴻微微一笑道:“雷三多,你的武功不錯,只是你找錯了對象!”

這時柳英奇又跑過來大聲道:“不要殺他!”

雷三多面色發白,嘿嘿笑道:“你殺了我吧,有種你就下手!”

柳英奇卻急道:“不要下手,這件事我與他還沒有了,放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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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飛鴻嘻嘻一笑道:“暗中傷人算什麼人物,如此放了你,也太便宜你了!”

說着短劍一振,唏哩一聲,雷三多頓覺面前冷風撲面,嚇了一跳,等他安下神來,才發現一臉的鬍子竟吃對方那口精光耀眼的短劍颳了個光。

雷三多井非是武功泛泛之輩,可是眼前這個郭飛鴻,那一身奇異的身手,確實是神出鬼沒,令他心悅誠服,當時面色通紅的點了點頭道:“姓郭的,老夫見識了,錯開今日,我們是來日再見吧!”

郭飛鴻還劍於鞘,冷笑道:“得放手時且放手,能容人時且容人,雷老頭,你且去吧!”

雷三多目視着柳英奇嘆息了一聲,用力地跺了一腳,身子一個倒竄,已沒入黑暗之中。

他去之後,郭飛鴻望着柳英奇道:“你以爲我會對他下毒手不成?”

柳英奇望着雷三多的消失處,也嘆息了一聲道:“果真他所說俱是事實,也莫怪他如此氣憤了。”

郭飛鴻生怕他憶及前情心中難受,當時微笑道:“我想此事在你我見到伯母之後,也不難明白,我們回去吧!”

柳英奇十分感傷的嘆息了一聲,二人遂一路施展輕功,不一刻便返回客棧。

這時天交四鼓,不久就快要亮了,柳英奇落坐之後,望着郭飛鴻,只見對方臉上雖顯得清瘦了些,可是精神已不顯絲毫萎靡,觀諸他方纔對敵情形,真有如生龍活虎一般,料想他的傷勢是不礙事了。

柳英奇尋母心切,此刻不禁興出分手之意,而郭飛鴻自回來後,就伏案疾書,這時擲筆而起,回身道:“我料定你要走了,是不?”

柳英奇一驚,遂點頭笑道:“正有此意!”

郭飛鴻略一思忖,道:“這封信是給楚秋陽的,內中還附有一物,就煩你路過鳳陽時轉交楚兄如何?”

第五章 玄功三笑第二章 神乎其技第十章 冷劍嬌娥第十章 冷劍嬌娥第十一章 豔若桃李第九章 陌路蕭郎第十章 冷劍嬌娥第五章 玄功三笑第三章 凌空裂帛第四章 金旗五行第九章 陌路蕭郎第十三章 倩女幽情第十三章 倩女幽情第十章 冷劍嬌娥第二章 神乎其技第十一章 豔若桃李第五章 玄功三笑第二章 神乎其技第四章 金旗五行第十三章 倩女幽情第二章 神乎其技第二章 神乎其技第五章 玄功三笑第十一章 豔若桃李第二章 神乎其技第十三章 倩女幽情第七章 魚目混珠第三章 凌空裂帛第一章 古樓豔妓第四章 金旗五行第十三章 倩女幽情第十章 冷劍嬌娥第四章 金旗五行第六章 名師高徒第十章 冷劍嬌娥第八章 石榴金釵第四章 金旗五行第九章 陌路蕭郎第十章 冷劍嬌娥第十三章 倩女幽情第九章 陌路蕭郎第一章 古樓豔妓第七章 魚目混珠第十三章 倩女幽情第十章 冷劍嬌娥第八章 石榴金釵第三章 凌空裂帛第一章 古樓豔妓第十一章 豔若桃李第三章 凌空裂帛第一章 古樓豔妓第三章 凌空裂帛第十三章 倩女幽情第十二章 開陽三式第五章 玄功三笑第八章 石榴金釵第十二章 開陽三式第九章 陌路蕭郎第七章 魚目混珠第三章 凌空裂帛第二章 神乎其技第二章 神乎其技第十一章 豔若桃李第五章 玄功三笑第六章 名師高徒第十二章 開陽三式第五章 玄功三笑第十章 冷劍嬌娥第四章 金旗五行第三章 凌空裂帛第八章 石榴金釵第四章 金旗五行第七章 魚目混珠第七章 魚目混珠第三章 凌空裂帛第十一章 豔若桃李第五章 玄功三笑第十二章 開陽三式第八章 石榴金釵第十二章 開陽三式第六章 名師高徒第一章 古樓豔妓第十章 冷劍嬌娥第十一章 豔若桃李第九章 陌路蕭郎第六章 名師高徒第一章 古樓豔妓第七章 魚目混珠第九章 陌路蕭郎第十二章 開陽三式第二章 神乎其技第十二章 開陽三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