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這姑娘杏目向其兄一瞟,嬌笑了笑,道:“哥哥,你幹嘛不說話呀!”
楚秋陽止不住被逗得笑了,他向四人一抱拳道:“現在還不知鹿死誰手,用不着愁眉苦臉,我兄妹先行一步了!再見!”
語畢一轉身,目光正好和郭飛鴻對在了一起,楚秋陽遂又抱拳道:“郭兄請慢慢用飯,不要忘了明日至舍下一敘,賬由我一井算了!”
郭飛鴻欠身道:“楚兄請便,至於飯費,不敢讓尊駕破費!”
隨即自袖內取出一塊銀子,往桌上一放,呼道:“算賬!”
楚秋陽哈哈一笑,轉身對其妹道,“妹子,你來見過這位郭飛鴻兄,乃是我方纔認識的朋友,可夠得上英俊豪爽四個字吧!”
那位楚姑娘一雙瞳子,朝着郭飛鴻一瞟,不知怎麼,那張嫩臉上,竟現出一些紅暈羞澀,她微微一笑道:“哥哥的朋友,自是不差!”
郭飛鴻汗顏道了聲:“賢兄妹太過獎了!”
楚氏兄妹遂被衆人簇擁着,向樓下行去,行到梯口,那位楚姑娘又有意無意地回頭向着郭飛鴻看了一眼。
整個的一品樓,在楚氏兄妹走出之後,頓時亂開了,有人嚷道:“小孟嘗兄妹赴約去了,這個熱鬧可不能不看,走呀!”
又有人大聲道:“媽的,欺侮人欺到咱們鳳陽府地面上來了,咱們報官去!”
立時就有人勸阻道:“兄弟別胡來,這種事少管,咱們瞧個熱鬧,幫着楚氏兄妹叫叫好,助助威倒是可以,要是報官,可就給楚大爺丟人了!”
羣情激動,一時爲之鼎沸,離座的離座,算賬的算賬,都散了。
郭飛鴻獨自行到門前,翻身上了他的赤兔馬,遙遙看見楚氏兄妹等六人的坐騎已行出了街頭,直向正西方馳去,他就策動坐騎,遠遠地綴着前行人馬。
這時夜幕深垂,西北風颼颼地吹過來,刮在人臉上,真如同是小刀子在割着肉般地疼!
郭飛鴻策馬緩行,等到出了這條大街,前行六馬速度加快,直向荒野中馳去。
突然在郭飛鴻身後,響起了一片亂囂之聲,他回頭看時,才發現竟有大羣的人,騎馬的騎馬,坐車的坐車,潮涌而來,他們多半是一品樓中的食客,都是趕來看熱鬧助威的,由此也可以想見,這小孟嘗楚秋陽兄妹在這地方是如何的得人心了!
漸漸的,四外的景物越來越荒涼。
郭飛鴻心中奇怪,不知他們是去一個什麼地方,又不便跟得太近,正自不耐,卻見前行的馬羣,在一個大院牆祠廟之前,停了下來。
郭飛鴻遠遠勒馬向前望去,冷月之下,那廟屋上的碧瓦,閃閃發着綠光。
前面的幾匹馬停住之後,馬上的人陸續下來,把馬拴好廟外,由楚氏兄妹帶頭,向廟內行入。
郭飛鴻暗自點了點頭,忖思道:“這就是了,必定在這個地方!”
這時候,他身邊亂囂的人羣,已紛紛趕到,直向廟前奔去,車馬亂作一團,郭飛鴻對於這些人,實在是隻有搖頭,因爲他們是不能給楚氏兄妹任何幫助的。
郭飛鴻獨自策馬,來到了廟前,把馬繫好,隨着衆人進了廟院,只見這是一座頗爲宏大的古剎,紅牆碧瓦,寶相莊嚴,只是失之於舊,廟門上的紛飾油漆多已剝落,正門上方懸有一方舊匾,上面刻着“沉魚寺”三個大字,由字跡的晦暗模糊上判來,有好多年代了!
這時候,沉魚寺內一片沉寂,奇怪的是,偌大的一座寺院中,竟似沒有一個和尚在一般。
人羣直擁進來,立時帶來了亂囂,大家正不知去往何處的當兒,側面的一座小門“吱”
一聲開了。
出來的人,正是在一品樓與楚秋陽同桌吃飯的那個黃衣漢子,此人在鳳陽地面上,也是一個小有名聲的人物,在南大街開有一家鏢局子,號稱“左臂刀”,姓馬名思明,是楚秋陽的道義之交。
這時他一走出來,連連向衆人抱拳爲禮,一雙眉毛深深皺着,道:“各位這算是幹什麼呢?這哪叫幫忙呀,簡直是給楚大爺砸鍋!請各位賞在下一個臉,趕快回去吧!”
衆人自是不依,紛紛嚷了起來:“不行,我們不能走!”
“我們是來給楚大俠助威的!”
馬思明頻頻苦笑道:“謝謝各位,只是這個忙可不能幫,你們要知道,楚氏兄妹是當今有名的俠客,是要面子的人,你們這麼多人跑來算什麼?傳出去,人家會說楚氏兄妹怕事,請這麼多人幫忙,那可多丟人!所以,各位還是請吧,謝謝你們的好意了!”
這麼一說,有幾個明白事理的人,頓時就答着走了,餘下的着二三十人,卻硬是不走,說什麼也要看看。
左臂刀馬思明費了半天口舌也沒有用,最後只好嘆息道:“各位這麼死心眼,真沒辦法……這麼吧,你們一定要看熱鬧可以,卻要答應我幾件事。”
衆人立時就道:“好吧!什麼條件我們都答應!”
馬思明點頭道:“第一,各位要保持安靜,只許看不許吵;第二,無論楚氏兄妹勝負,大家都不要多事,因爲要是連楚大俠兄妹二人都不是人家對手,各位再鬧也是沒用,只有徒然受傷吃虧。大家要是答應這兩個條件,就跟我進去,要不然,恕小弟只有得罪了!”
這一羣人其目的不過是看熱鬧來的,本來也就沒有力量動手,此時聽馬思明這麼一說,自是馬上就答應了。
左臂刀馬思明這才退向一邊,向衆人道:“敵人已經來了,各位可千萬站遠些看,不要靠得太近!”
衆人魚貫而入,郭飛鴻就混雜在人羣之內,一齊走了進去!
穿過了這個窄門,來到了一個偏院,這可能是一個露天說佛的場子,尚稱寬闊。
這時在場子四周,分插着四五盞紅紙燈籠,在靠北面的一個蓆棚之內,坐着楚氏兄妹等五人,他們對面的一個蓆棚之前,吊着兩盞大燈籠。
郭飛鴻一打量這座棚子下面,共有四個陌生的人物。
在黯淡的燈光照射下,郭飛鴻細細看了一下這四個人,心中不禁暗暗吃驚!
俗謂“行家眼裡揉不進砂子”,郭飛鴻不過是初見一面,一眼之下,已自看出,這四人不是易與之輩。
這四個人,兩個站着,兩個坐着,站着的二人,均在三十上下的年歲,其中之一,一隻眼睛顯然有毛病,貼着一張油紙膏藥。
這個人瘦削削的一張尖臉,亂髮不修,一身黑衣,背上斜揹着一支鑌鐵單拐,滿臉暴戾之色。
另一人,卻是外表頗爲斯文的白麪文士,三十二三的年歲,身着一襲皁色長衣,這時夜風颼颼,吹動着他一隻左袖,郭飛鴻頓時發覺,此人一隻左手,原來竟是齊根斷去!
在這二人之間,兩張木凳上坐着男女二人。
這男女兩個人,郭飛鴻知道,也就是今夜一會的主要人物了。
事實上,這男女二人,那種沉着鎮定的樣子確實不愧是名震三湘的綠林魁首。
郭飛鴻很注意的看了看這兩個人,右面那個女的,約在四五十歲左右,一頭長髮,多已灰白,挽了一個高腳疊螺發堆,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半長不短的大褂,外罩一件暗紅色的背心,足上是一雙灰布鞋,打扮得有點兒不倫不類。
這婦人生着黃焦焦的一張臉,一雙睡眼泡,雙目成了一道縫線,看起來真不知她眼睛是睜着還是閉着,可是那張黃臉上,卻不時帶出不屑的笑容。
在她身邊那個男的,看起來更是其貌不揚,完全是一副莊稼漢的打扮。
這麼冷的天,這個人僅僅穿着一套藍布衣褲,雙腿上纏着同色的布條,很像是要下田種莊稼的樣子。
看年歲,這人大概有六十開外了,黝黑的皮膚,在燈光之下作古銅顏色,兩道鼠眉細細彎彎,其下是一雙小眼睛,面頰上到處佈滿了深刻的皺紋,襯着他那一張翻天鼻和厚嘴,實在太不中看了。
這個人右手中拿着一根尺把長的短煙桿,不時地眯起雙眼,一口口地向外面噴着煙霧。
衆人行進來之後,遠遠圍繞四周,這藍衣老者環目看了看,嘻嘻一笑,用甚重的川湘口音道:“姓楚的,捧場的人可真不少啊!”
說罷,仰頭髮出一聲怪笑,翅起一隻腳,用力地敲着菸袋鍋子,呵的一聲,又啐了一口濃痰,沉聲道:“小兄弟,事情怎麼了?可是就聽你一句話了,咱們誰也用不着賣關子了是不是?”
楚秋陽冷笑了一聲道:“事已至此,也只有徐當家的你看着辦了,無論當家的你劃出什麼道兒,我兄妹一定奉陪就是!”
藍衣老者嘿嘿一笑,歪頭向身旁那個半老婦人道:“老婆子,你可是聽見了,人家可是不含糊咱們呢!”
坐在他身邊那個半老婦人聞言,冷冷一笑道:“這就更好了!”
驀地睜開了一雙眸子,向對面棚內看了看,獰笑了笑,接道:“楚秋陽,你們太過分了,俗謂光棍不擋財路,你兄妹把持着鳳陽地面不放也還罷了,可是你們,實在是不應該下那種毒手!”
說到這裡,這婦人那一張黃臉,變成了蒼白之色,一雙眸子向左右一瞟,冷笑又道:
“你們看看這兩個人,哼,一個瞎眼,一個斷手,他們這一輩子,豈不是完了!”
她身邊那藍衣老者這時不耐,插言道:“事到如今,還提這些作什麼!血債血還,我們夫婦要是武功不濟,死在鳳陽也認了!”
言至此,這位姓徐的老人,用力地敲了一下菸袋杆子,嘿嘿一笑道:“可是有一樣,今天他們得拿出點功夫給我們老兩口看看,嚇唬人擺場面,那可是沒有用!”
北棚內的楚秋陽正要答話,他身邊的妹子,已忍不住蛾眉一豎道:“徐當家的,你少說這些風涼話,我兄妹要是怕了你們也就不來了,這些朋友,是自己來看熱鬧的,可不是我們請來的,你可要弄明白!”
徐老頭嘿嘿一笑道:“好,只要楚姑娘你有這句話就行。楚姑娘,你那一手‘追風柳葉飛刀’馳名江湖,我徐子明是久仰了!”
說着一雙怪眼骨碌地一轉,冷冷地接下去又道:“馬老三那隻左眼,聽說就是姑娘你用飛刀照顧的,老夫我今天晚上倒要領教一番,楚姑娘,你不會使我失望吧?”
楚姑娘氣得粉面通紅,猛地站起來道:“馬人傑人間敗類,人人得而誅之,想不到還會有人出面袒護他!徐子明你夫婦枉爲三湘綠林道的瓢把子,令人齒冷……”
話未完,那位有“南湘異叟”之稱的綠林怪傑,倏地發出了一聲怪笑,打斷了她的話,截日道:“姑娘你好一張利口!”
他身邊那位半老婦人,也驀地站起來,道:“楚丫頭,你少賣狂,你兄妹不過是有幾手花拳繡腿的能耐,竟然敢在此佔地爲主,真正是夢想了。”
面色一沉,又接道:“今夜我夫婦親自出手,別說是你們幾個,就是再多上百兒八十個人,哼哼……也不過是多添上幾個冤死鬼而已!”
說到此,這女人抖了一下身上那件半長不短的衣裳,滿面憤恨地又道:“說來說去,就是這兩條路,第一,你兄妹立刻夾着尾巴滾蛋,鳳陽府今後十年不許涉足一步;第二,要是你們持強固執,那就怨不得我夫婦手狠心辣。”
徐老頭噴了一口煙,點了點頭,道:“對,這麼說最乾脆!”
楚姑娘面色一變,道:“第一條路恕我兄妹不能從命!”
徐老頭一聲狂笑道:“好,那麼就走第二條路吧!”
說完這句話,這位綠林怪客,用力一吹,“波”一聲,把菸斗子裡的餘燼吹脫,然後把煙桿向腰裡一插,八字腳向前走了幾步,冷笑道:“賢兄妹你們隨便來一個,或者一起上也行,我老頭子倒要看看名滿蘇皖的花旗兄妹手底下到底是怎麼個厲害法!”
小孟嘗楚秋陽,事先已知道這對夫婦乃是極難纏的厲害人物。
可是,事情到了這步田地,正所謂“騎虎難下”,說不得,也只有硬着頭皮與對方一拼了!
這時南湘異叟徐子明等於是挑戰,自己焉能再裝糊塗,當下猛地站起來,憤然道:“徐老當家的,你也太狂了,楚秋陽莫非還怕了你不成?”話落,足尖輕輕一點,已到了徐子明身前。
徐子明呵呵一笑道:“小夥子,算你有種。”
說着後退一步,冷哼了一聲,接道:“我們可是有言在先,我徐於明不動手則已,一動上手,可是不分輕重,要是有了死傷,可怪不得我!”
楚秋陽冷冷道:“動手過招,自然免不了傷人,說這個何用?”言罷右手一翻,掌中已多了一杆棒形的物件。
郭飛鴻尚沒有看清是一個什麼玩藝兒,就見那楚秋陽右手向外一揮,“呼啦”一聲響,他手中已多了一件五彩繽紛的五色三角怪旗。
這支五色旗一現,楚秋陽身子向右微微一偏,旗身向前胸一抱,目注正前方,沉聲道:
“楚某候教了。當家的,你撤出兵刃來吧!”
南湘異叟徐子明又是一聲狂笑,聲如梟鳴,令人毛髮聳然。
在場衆人,都不禁爲他這種怪笑之聲嚇得臉色一變!
在衆人驚奇的目光注視下,這位綠林怪老慢條斯理地由腰上抽出了那支菸袋杆,在空中晃了晃,赫赫笑道:“楚少俠,請恕我老頭子賣個狂。我就用這玩藝兒接一接足下的五色旗,想必也沒有什麼不可以吧!”
暗中靜觀的郭飛鴻看到此,不由暗暗冷笑道:“好狂的東西!”
只見小孟嘗楚秋陽面上一紅,冷冷笑了一聲,道,“自然沒有什麼不行,只是……”
徐子明晃了一下菸袋杆,獰笑道:“我老頭子不是沒有帶着傢伙,只是不輕易使用,小兄弟,你不要看這玩藝兒不起眼,事實上你不一定能對付得了,不信,你把你那旗子耍開來試一試就知道了!”
話落,正要出手,卻忽見他身後那個獨眼漢子大聲道:“瓢把子,你老退後一步,讓我來會會他!”
徐了明回頭看了一眼,嘿嘿笑道:“馬老三,你還有這個膽子嗎?”
那獨眼漢子獰笑道:“姓楚的還不值得你老人家動手,我要是不行,你老再上也是不遲!”
說罷右手一翻,已把背後一杆鐵柺杖撤到手中。
這人姓馬名人傑,號稱“金眼雕”,和那外相斯文的斷手漢子,共稱“西川雙煞”,手底下也不含糊。
那斷手文士模樣的人,姓秦名銳,人稱“玉面瘟神”。
這兩個人,在西川一帶,很有些萬兒。
這一次圖謀向外發展,在鳳陽地面才作了幾回案子,竟就碰上了楚氏兄妹,在兄妹二人痛懲之下,吃了大虧,還險些喪失了性命。
這時金眼雕馬人傑仗着二老在場,自己不會吃什麼虧,乃挺身而出。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馬人傑手中鐵杖一揚,冷冷笑道:“相好的,咱們又見面了!足下如有能耐,不妨成全我馬某到底,也省得我活着現眼!”
話完,不等對方回話,一翻掌中鐵柺,摟頭蓋頂便向楚秋陽當頭打了下來。
楚秋陽一揮掌中旗,身子倏地騰空而起,呼啦啦旗風裡,疾如墜星似的,已落到了馬人傑身後。
這位有小孟嘗之稱的少年俠士,身形霍地一長,那雙劍眉陡地向兩邊一剔,掌中五色旗挾着極大的風力,直向馬人傑腦後捲去。
金眼雕身子就地一滾,閃了開去。
可是他身子尚未躍起的剎那之間,楚秋陽掌中旗已使出了一招“撥風盤打’。
五色旗猛然向下一落,只聽得“當”一聲脆響,兩般兵刃碰在了一塊。
馬人傑身子止不住向後一坐,一旁的南湘異叟一聲叱道:“小心!”
馬人傑不由一驚,驚慌中似見眼前金光一閃,對方旗杆頂端那三角菱形的刃頭,已到了眼前。
他一聲駭呼,忙又撲地滾退,可是仍然嫌慢了些!
只聽得“噗”一聲,血光暴現,楚秋陽手中旗杆向後一帶,飄身到了一邊。
馬人傑踉蹌站起來,退後了五六步,又坐了下去,鮮紅的血,如同泉水似的,自他右肩窩處狂涌出來,直痛得他全身連連戰抖,兀自連聲:“好……好……”
南湘異叟徐子明上前一步,一擡右手,已把馬人傑自地上拉了起來。
就見他右手在傷處按了一下,冷笑道:“放心,死不了。”
這時,那玉面瘟神秦銳已縱上來把馬人傑夾了下去,衆人看到此,俱都禁不住暴雷似的叫起好來。
徐子明此刻那張黑臉,已成了豬肝顏色。
只見他怪目連連翻動,頻頻冷笑道:“好厲害的旗子,姓楚的,有本事你也把我老頭子打發了!”
口中說着,已把插在腰間的菸袋杆慢慢地抽了出來,接着身子向下一矮,菸袋杆往頭上一舉,陰森森地一笑道:“請!”
他這種式子一擺,暗中看着的郭飛鴻便不由點了點頭,就知道此老果然是有真功夫。
徐老頭偌大的身子,在微微一傾之下,看起來竟只剩下了三四尺高矮,就好像是一個十一二歲的童子一般。
尤其是那雙眸子,更是含蓄得很,似睜又閉,如同一線。
他整個的身形,也活像是一個猴子,楚秋陽在對方式子一擺的同時,已如同走馬燈似的,在對方身側轉了一圈!
他手中那面五色的三角怪旗,緊緊收在時懷之間,可以預料到他驀然的一展,當是一個十分猛烈的殺手,可是他身子卻是一轉兩轉飛快的轉着,這一招竟是難以發出。
全場百十隻眼睛睜得滾圓滾圓,沒有一人發出一點聲音,空氣顯得十分緊張。
驀地,楚秋陽五色旗揮了出去,金色的旗邊,就像是一口軟劍的刃鋒,在疾閃的五色旗光裡,向着徐子明面前上劃。
衆人同時呼了一聲:“好!”
徐子明這老猴兒,身子卻在這一霎時,猛地向上一長,他周身的骨節,發出了一片咔咔叭叭聲響,原本縮下的身子在一起之下,像是暴長了許多。
他手中那根早菸袋,也在這個時候,翩若游龍似地揮了過來!
兩般兵刃巧妙地交插錯過,雙方同在這一剎那,像怒鷹似的騰身而起,而就在他們背向背相互擦身而過時,似乎都把雷霆萬鈞的一招煞手巧妙地避過了!
暗中的郭飛鴻低低道了一聲:“好!”
他真沒有想道,小孟嘗楚秋陽還有這麼驚人的身手,一時看法完全改觀了。
武林中,越是武功高超的人,對手過招,越是稀鬆平常,往往在輕描淡寫的一兩招之下,便分出了高下,原因是他們每出手一招,都必是苦思竭慮而發!
楚秋陽與徐子明第二次交鋒,是在人們完全不注意的情況下,五色怪旗在一陣寒風中,由下而上倒卷而去,閃爍的旗尖,直向徐子明後腰點去。
徐子明那杆菸袋往身後一翻,白銅的煙鍋,正正的點在了對方的尖刃之上,發出了悅耳的一聲:“錚!”
楚秋陽足下一上步,五色旗跟着向前一揮,以雷霆萬鉤之勢,復向徐子明頂門上撥風打下。
這是一種狠極險極的打法,在旗身一揚的當兒,只看楚秋陽的手,旗,身,三者平如一線。
他的勝負已完全寄託在這一擊之上了,旗幟上每一根細線絲,都貫注了他的內家真力。
猛然他那平直的身子,蜻蜒也似地直立了起來,旗杆,旗身匯成了一體,周圍一丈以內,都已在這杆旗子的控制之下。
可是徐子明這老頭兒,顯然是胸有成竹。
在如此劇烈的攻勢之下,他僅僅整個身子向前一倒,看起來像是爲旗風所逼,不得不如此。
楚秋陽旗身向下一捺,招式已算是發出了。
衆人爆雷似的,又是一聲彩。
可是這聲彩,未免喝得太早了一點。
就在人們張嘴、屏息、驚叫、拍手尚未完結的時候,徐子明那倒下的身子,突幽靈般地飄了起來。
徐老頭那飄旋起來的身子,很像是海中的浪花,一沉之後,驀地揚了起來。
就在他揚起的瞬息之間,他手上那杆旱菸袋,已抖出了碗口大小的一團銀光,直向着楚秋陽左乳根下點來。
凡是熟悉武功的人,俱都能看得出來,那地方是一處足以致命的要緊所在,可是,如此快速的招式之下,楚秋陽再想閃避,甚至偏一下身子,己是萬難了。
北棚內的五個人,看到此,全由不住驚叫了起來,尤其是楚姑娘,已迫不及待的騰身撲出。
這姑娘嬌叱聲中,已發出了兩口柳葉飛刀,兩口飛刀,一上一下,分向徐子明咽喉、小腹兩處要害射去,一閃而至!
可是,也只有徐子明和楚秋陽兩人心裡明白,這些救命的手法都太晚了。
楚秋陽驚魂之下一吸小腹,對方白銅的菸袋鍋子,已幾乎貼在了自己衣服上,他暗呼了聲:“休矣!”
可是,這時候,卻突由側面,吹過來一陣小風。
這陣風力甫一臨到了徐子明身上,猝然間,使得這位橫行三湘的綠林首領打了一個冷戰。
他是武林中打過滾的人,閱歷見識俱都要高人一等,這陣看似無奇的小風,驟然使得他想起了一種失傳武林已久的心脈陰極柔功。
徐子明這一驚,真是不亞於待死的楚秋陽。
這時候,他再也顧不得去傷對方的性命了,只聽他一聲怪嘯,使出全身的功力,雙足一點,就像穿雲的燕子似地猛竄了起來。
在他起身的同時,那根旱菸袋杆子,左右一揮,叮!當!兩聲脆響,又把迎面而來的一雙柳葉飛刀磕得斜飛出去!
儘管如此,楚秋陽身子也止不住一個踉蹌,退出了三四尺以外,才定住了身子,這一剎那,他那一張俊臉,已變成了鐵青顏色。
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逃開對方那一式之下的!
南湘異叟徐子明身子向下一落,臉色同樣的也變了,他那一雙閃爍不定的眸子,不停的向人羣內搜視着。
這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他又能發現什麼呢?
這時候,雙方棚內,都有了小小的**,那個半老的婦人,這時單手一按坐騎,已撲了出來。
她不解的看着徐子明,問道:“怎麼回事?”
徐子明輕咳了一聲,冷笑道:“沒什麼,只是暫時饒他一命罷了!”
楚秋陽僥倖逃得活命,心中委實有些不解,他知道按方纔情形,自己是不可能逃得活命的!
徐子明這時後退了一步,目光向四下一掃,對那婦人冷冷一笑道:“我這一場暫告結束,下面該看你的了,你要好好收拾一下這個丫頭!”
那婦人森森一笑道:“你退下去,看我的!”
這時楚秋陽已失望地退至場外,他聽了婦人之言,不由甚爲妹妹擔心,苦笑道:“妹妹,算了,我們認輸也就是了,即日離開鳳陽府,走吧!”
不想這位玉姿亭亭的楚姑娘,卻冷笑道:“哥哥,你不要這麼說,要走你一個人走,我可不想走……”
說罷已緩綴地抽出了長劍,用劍尖向婦人面上一指道:“方纔我哥哥一時不慎,功敗垂成,最多隻能算你們勝了一場,你必須再把我打敗,才能算你們贏,那時候我兄妹一定退出鳳陽地面,任你們作威作福,否則……”
言到此,這姑娘一叉小蠻腰,那雙水汪汪的瞳子,在對方婦人身上轉了轉,蛾眉微揚,又冷笑道:“否則,我們只能算平手,說不得只好另外再比劃比劃了!”
這半老婦人姓蘇名琴子,和徐子明原說不上是什麼夫妻,不過是彼此志同道合,這幾年才處在一塊的。
這婦人在江湖上有一個外號,人稱“女屠戶”,武功之高,可說不在徐子明之下,而心狠手辣,詭詐百出,卻較徐子明猶有過之!
聞言之後,她那張黃臉上,帶出了微微一絲冷笑,低低道了聲:“你也配!”
說罷,這女人雙手由兩側向外一展,手中己多了一對銀光刺目的短刃。
她這一對短刃,樣子很怪,每一把都約在一尺左右長短,奇怪的是並不像一般刀劍頭上是尖的,而是呈月牙形狀,兩邊斜斜伸出,正中彎彎的陷下去,另外在護手的地方,卻有一對特製的護手環子。
燈光之下,她這一對東西,全都映出耀眼的銀色,令人望之不寒而慄!
女屠戶蘇琴子短刃出手,傲然道:“楚青青,你可認識我這對兵刃麼?”
話落,雙刃交換着一拋,驀地向下一分,身形已轉到另一面,和姑娘站了個對面。
楚青青長劍一擺,冷笑道:“小小一對鴛鴦鉞還當我認不出麼?”
蘇琴子面色一紅,鼻中哼道:“算你有點見識!只是丫頭,今夜只怕你難以逃過我這一對鴛鴦鉞之下,這也怪你兄妹平日太目中無人,欺人太甚了!”
楚青青目光在她說話時,始終不敢離開她少許,因爲對方很可能在自己分神的剎那間,施出厲害的殺手!
果然她的猜測沒有錯,女屠戶蘇琴子話聲一落,一雙鴛鴦鉞已平胸而出,分左右直取楚青青雙肩。
楚青青自幼隨父習武,練成一身絕技,一口劍上,確有不同凡響的造詣,論起來決不在乃兄之下,尤其驚人的是,她所獨擅的暗器“追風柳葉飛刀”,更是江湖上無人不知,堪稱一絕!
這時由她來對付女屠戶蘇琴子,內心卻是一點也不輕鬆,因爲女屠戶蘇琴子這個女人,是出了名的兇狠毒辣,只憑他夫婦二人在兩湖地方,領袖黑道武林這麼多年,就可知道其武功絕非泛泛了。
蘇琴子雙刃來得甚是快疾,可是當楚青青劍鋒向外一抖,還沒有完全遞出招式的當兒,這個陰狠的婦人,卻又驀地向後一抽雙刃。
她身子霍地向當中一湊,幾乎和楚青青撞一個滿懷,手上的鴛鴦鉞,一上一下,又復向着楚青青身上猛力刺了過來。
楚青青一聲嬌叱,長劍左右一晃,叮噹兩聲,把鴛鴦鉞擋了開去,這姑娘不愧是成了名的女俠客。
在這千鈞一髮間,她竟不退反進,左手一翻,輕舒玉掌,反向着蘇琴子咽喉上抓拿鎖了過去。
女屠戶蘇琴子身子向後一坐,左手鴛鴦鉞一舉,又向楚青青面門之上划來。
同時間,她右手的鴛鴦鉞,卻向外一絞,只聽得“嗆”一聲脆響,已把楚青青一口長劍鎖在了短刃的月牙口內!
楚青青不由花容一變,右手向後猛抽,劍上流光四射,“唏玲玲”發出了一陣龍吟之聲、可是那口劍,卻有如嵌在了鐵山之內一般,休能拔出分毫。
這就是楚青青閱歷不足的緣故,當也發覺出不妙的時候,女屠戶蘇琴子的另一口鴛鴦鉞,又已離着她面門不及分寸了。
楚青青銀牙一咬,左手向前猛地一展,用“玄鳥劃河”的式子,直向着蘇琴子側肋上劃去。
她明明知道,這一招並救不了自己的命,可是卻也不能就此便宜了對方。
就在此時,和先前同樣的事情竟又發生了。
蘇琴子這一口鴛鴦鉞,已幾乎挨在了對方臉上,突然間,她腦後飄過了一股小風。
那絲絲的風力,甫一接觸到蘇琴子的肌膚,她便止不住打了一個冷戰,同時立刻明白了這股風力只要遲滯片刻,自己這條命,就休想要了。
當時嚇得一收鴛鴦鉞,猛地向側方一旋身子,饒她勢子再快,也爲楚青青的掌緣,擦在了骨盆上。
這婦人鼻中“吭”了一聲,足下蹣跚,蹌出了七八步以外,頓時就覺得整個身子一陣火辣辣的痛楚,冷汗涔涔而下。
可是,她仍然忘不了追究暗中出手之人,當時忍着身上的奇痛,轉過了身子,冷森森一笑道:“是哪一位好朋友照顧我老婆子?”
楚青青內心也早就動了疑,她雖說是勝了,可是她自己明白,這無全是暗中有人助了自己之故!
蘇琴子這麼公然地一喊話,在場每一個人都驚動了,兩棚內敵我雙方,都向場子裡走過來。
楚秋陽上前一步,低聲和楚青青說着話,他二人也都知道,自己兄妹二人之所以未當場喪命,可全是暗中這個人保全的。
只是,這個人是誰呢?
南湘異叟徐子明這時見蘇琴子也是功敗垂成,和自己一樣,都是險些送命在暗中那個人的“分神柔極爪”下,這個老頭兒,那張臉,顯得愈發的陰沉了。
他向場邊環視一匝,抱了抱拳道:“請恕老夫失禮,想不到暗中竟然還有如此高手照顧我們……真是太榮幸了。只是朋友。那未免太不光明大方了,是哪一位,請亮亮相,也讓我老頭瞻仰一下!”
女屠戶蘇琴子認定暗中人,是楚氏兄妹事先約好佈置的,不由對着楚青青破口大罵道:
“無恥的丫頭,你們這算是什麼英雄?哼!暗箭傷人!”
楚青青蛾眉一挑,叱道:“哪一個暗箭傷人?你才無恥呢!”
蘇琴子一挺雙刃,正要再次撲上,忽聽得一聲朗笑道:“二位住手!”
衆人聞聲俱是一驚,因爲這聲音,分明是由側邊人羣內發出來的,大家的眼睛,全禁不住循聲望去。
楚氏兄妹,以及對方四人,更是目光如電,向人羣中搜視,在衆目注視之下,人羣裡才慢慢的走出來一個人。
楚秋陽向這人一望,不由呆了一呆。
他立刻就認出了這個人,正是在一品樓用飯時所遇到的那位少年朋友郭飛鴻,不由口中“哦”了一聲。
郭飛鴻這時已走至場內,先抱拳向楚氏兄妹一揖道:“賢兄妹請恕小弟多事,這件事不管已是不行了!”
說罷,面色一沉,轉向南湘異叟徐子明,冷冷地道:“徐老當家的,可是在叫我麼?”
徐子明及女屠戶蘇琴子此刻在看清對方這個少年之後,都正在微微發呆。
憑他二人在風塵中打滾這些年的閱歷,眼見郭飛鴻那種氣度神采,立時就可判斷出,這個少年人不同尋常!
南湘異叟鼻中微微哼了一聲,冷笑道:“原來是一位少年朋友,方纔暗發柔功的可是尊駕你麼?”
郭飛鴻點了點頭,道:“不錯,你夫妻手段過於毒辣,才迫使我不得不爾!”
徐子明倒抽了一口氣,如不是郭飛鴻親口說出來,他委實不敢相信,一個少年人,竟真能有如此駭人的精純功力,當時不由又呆了一呆。
接着他呵呵一笑道:“小朋友,你貴姓大名?”
郭飛鴻哈哈笑道:“我叫郭飛鴻,是路過鳳陽,徐老當家的,你們這件事,我是看不過去才插手的,可與楚氏兄妹沒有什麼相干!”
楚秋陽見郭飛鴻挺身承攬一切,很是不安地道:“郭兄,這件事不敢勞你大駕,還是由我兄妹自行了結吧!”
郭飛鴻聞言朗笑了一聲,道:“天下人管天下事,楚兄,你且退後,小弟要領教他兩位幾手高招,也好長長見識!”
這時一邊的那位楚姑娘,卻驚得呆住了,她那雙明亮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郭飛鴻望着。
這個少年人,那種豐朗的神采,使她止不住芳心暗折,當時輕輕拉了一下楚秋陽,小聲道:“哥哥,你別管,就讓這位郭大哥好好教訓他們一頓好啦!”
楚秋陽又是慚愧又是感激地嘆了一聲,退到了一邊,這時全場的人,都向前圍近了一些,只要有打架可看,他們是最高興的,恨不得弄出幾條人命來,才更過癮!
那一邊未曾發言的女屠戶蘇琴子,這時陰森森地一笑道:“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姓郭的,這件事你又何必多管,聽我勸,你還是就此退去的好!”
說時,黃臉上帶出了一種極度的怒容。
郭飛鴻圓睜二目道:“此事我雖不明細節,但是大體也還清楚,你們那兩個門下,素行不義,可謂貽羞武林,似此惡人,殺之也不爲過,你二人竟還如此偏袒他們,真正令人不解!”
徐子明冷笑道:“小兄弟,這件事你不必過問,速速去吧,你若是妄自逞強,只怕你也落不下什麼好來!”
這幾句話,使得郭飛鴻面色微變,他朗笑了一聲道:“郭某生就一腔熱血,愛管天下不平事,徐當家的,這件事我管定了,你看該怎麼辦吧?”
徐子明怪眼一睜,“郭飛鴻”這三個字,反覆的在他腦中轉着,他自信閱歷不差,可是怎麼也想不出有這麼一個厲害人物。
他陰沉沉的笑了一聲,道:“那麼,我老頭子要看一看你的功夫了!”
一旁的女屠戶蘇琴子,心恨方纔郭飛鴻暗算於她,她那一雙鴛鴦鉞這時還在手中,當時冷冷一笑道:“老頭子,你先下去,我要領教領教他有什麼了不起的功夫,竟敢管這件閒事!”
徐子明知道蘇琴子雙鉞上有厲害的絕招,由她去對付郭飛鴻,自可放心,可是不知怎麼,他由郭飛鴻的氣度上看,總覺得這個少年人,只怕不易對付。
當時不由冷冷一笑道:“這位郭朋友陰極柔功不可輕視,你要注意了!”
女屠戶嘿嘿一笑,雙鉞在掌中微一交錯,發出了“叮噹”二聲,接着身形向下一矮,道:“姓郭的,你亮傢伙吧!”
郭飛鴻見蘇琴子居然代替徐子明來對付自己,分明是未曾把自己看在眼中,心中大是不悅。
他鼻子裡哼了一聲道:“我出來匆忙,未帶兵刃,不知你肯賜教麼?”
女屠戶森森一笑,道:“那麼我說陪你空手玩玩,也是一樣!”
說着正要把一雙鴛鴦鉞插回兩肋,卻見郭飛鴻朗笑了一聲道:“婆子,你不必收回了,不是我託大,你這一對傢伙還不一定能行,請吧!”
這時場內閒人,一看二人要打起來,紛紛退到了一邊,分懸四邊的四盞燈籠,被夜風吹得晃來晃去,空氣至爲蕭殺!
女屠戶蘇琴子,那一張尖瘦的黃臉,這時被氣得煞白煞白的,她恨恨地笑了笑,道:
“好!小夥子,這可是你自己找的,怨不得我老婆子心狠手辣!”
話落,雙刃向兩邊一分,身子再次向下一矮,帶着一股勁風,直向郭飛鴻身前撲了過來!
可是郭飛鴻昂立如故,岸然不動。
直到蘇琴子雙刃已堪堪沾在了他衣邊上他才以右手袖子迎着微微一拂。
蘇琴子前進的身子,在郭飛鴻這麼輕輕一拂之下,就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阻力,驀然一個踉蹌,後退了一步。
這身懷絕技的老婆婆,恍若噩夢初醒,驚出了一身冷汗,可是她絕不會就此甘休。
只見她獰笑了一聲,身子再次竄了起來,一雙鴛鴦鉞,向上一翻,緊貼小臂之上,等到雙肘逼到了郭飛鴻面前,雙刃同時向外一吐,分向郭飛鴻左右兩處肩窩上插來。
由於她身手極快,貼身,現刃,看起來幾乎是同時之間,這種情形之下,那看來遲緩的郭飛鴻,實在是再難以逃過她的雙刃之下了。
在場諸人,發出了一片驚呼**。
這種感覺,一直到蘇琴子的雙刃幾乎已挨在了郭飛鴻面門之上尚未完全消失,可是立刻緊接着,就有了根本的改變。
但見郭飛鴻雙手驀地向外一伸。也不知他使的是一種什麼特殊的手法,不過是隨便地一伸,卻已雙雙抓在了蘇琴子的一雙短刃之上。
全場之人,又都不禁發出了“啊”的一聲駭呼。
女屠戶蘇琴子用力向後奪,卻是紋風不動,驚魂之下,看清自己雙刃,竟是被郭飛鴻四根手指頭輕輕捏住。
蘇琴子這一驚,可真非同小可。
她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少年,是來自這個世界上的。
女屠戶蘇琴子再三奪刃不獲,一張黃臉,已變成了蒼白顏色。
這時全場的人都驚呆了,每一個人都瞪大了雙眼,他們俱都爲郭飛鴻這種神技驚得呆了。
南湘異叟徐子明,也是臉色驟變,猛然自位子上站起。場內的情形,這時又有了變化。
郭悄鴻冷冷一笑道:“你還不放手麼?”
說罷四指一曲,刃身一陣顫抖。
可是蘇琴子全身內力,都貫注在雙掌之上,她死命地握住刃柄不放,在郭飛鴻神力之下,她身子左搖右晃不已!
忽然,郭飛鴻冷笑道:“得罪了!”
就見他左右握住刀刃的四根手指,一捏一帶,“啪”的一聲脆響,全場又都“啊呀”的驚呼了一聲,再看女屠戶蘇琴子雙手中的兩口鴛鴦鉞,竟已雙雙斷爲四截!
女屠戶蘇琴子雙手所握住的,僅僅不過是一雙刃柄而已。
這女人嚇得“噢”一聲,雙足用力向後一蹬,用“金鯉倒竄波”的身法,倏地倒竄了出去。
可是她身法雖快,郭飛鴻的手法更快,只聽得這初露鋒芒的少年俠士一聲朗笑道:
“打!”
這個這“打”字一出口,四指微微向外一彈,手中那兩截斷刃,就如同兩道閃電似的飛了出去。
但見當空白光一閃,女屠戶一聲驚叫,“噗通”一聲,自空墜落。
場邊衆人又是一聲駭呼,尤其是南湘異叟徐子明,更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怪叫,身子有如一頭怪鳥似的撲了過來!
徐子明身子向下一落,雙手一探,把墜地的蘇琴子抱了起來,只見蘇琴子牙關緊咬,面色慘白,身子一陣陣的戰抖着。
就在她左右一雙肩窩上,各着了半截斷刃。
怪就怪在,這兩截斷刃雖深深地嵌在了她的肩窩之內,卻是連一滴血也沒有淌出來。
南湘異叟徐子明怔了一下。正要把這一雙刀刃自她肩上拔出來,卻聽得郭飛鴻冷冷地道:“想讓她早死你就拔出來吧!”
徐子明嚇得雙手立時收了回去,這一霎間,他那張臉,真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喀喀有聲地錯了一下牙齒,道:“我們之間這個樑子可是接上了,小子你……”
郭飛鴻哈哈一笑道:“當家的,你眼前救人要緊,尊夫人一雙鎖骨,與肩環之間的脈根,已爲我各傷其一根,今後勞動操作固是無妨,只是再要想動手過招、動刀殺人,可就得費點事了!”
徐子明身上劇烈抖動了一下,道:“你……”
郭飛鴻冷冷哼了一聲道:“這是我手下留情,當家的,你還不服氣麼?”
徐子明怪笑了一聲道:“我老頭子生就一付不到黃河心不死的脾氣,且等保住了拙荊這條老命之後,我們再站一結這筆帳!”
郭飛鴻淡淡一笑,道:“放心,我不會走!”
徐子明雙瞳血光進現,他低頭對蘇琴子悲憤道:“你可忍着點疼,死不了就行!”
說着雙手在蘇琴子一雙外肩上,微微用力一震,兩口斷刃,叮噹一聲落在了地上,女屠戶狂呼了一聲,又昏了過去。
南湘異叟徐子明,向一旁的玉面瘟神秦銳一招手,道:“把她扶下去!”
秦銳目睹郭飛鴻如此身手,幾乎都嚇傻了,他匆匆走過來,單手扶住了蘇琴子,訥訥地向徐子明道:“瓢把子。咱們認栽了吧!”
徐子明森森笑道:“秦銳,你枉自追隨我多年,這些年來你何嘗見我老頭子怕過誰來?”
言罷,雙手在那件短褂裡一探,左右向外一分,手中已多了一雙奇形的兵刃!
他這對兵刃,在場有一多半不認識的,只有極少數幾個,認出了他這雙玩藝兒的厲害。
就外形上看來,那是一雙核桃粗細,其上遍生倒刺的鋼圈子,二圈一大一小,遍體烏光發亮。
郭飛鴻在九華山,曾由師父口中,得悉武林中各式各樣的怪兵刃,這時一看這對圈子,他就知道,這雙兵刃,正是師父所說的“離魂子母圈”。
二圈之中,大者爲母圈,小者爲子圈,厲害地是,兵刃上刺、點、摟、崩、撩、打、砸等七字訣,全都爲這種兵刃佔全了。
郭飛鴻還是第一次見過這種玩藝兒,禁不住心中一驚,遂見徐子明雙圈相對一碰,發出“當”一聲脆響。
這老頭兒,此刻雙目赤紅,面色極爲猙獰,一聲狂笑道:“怎麼,老弟臺,你還是空手接戰我這傢伙不成?”
郭飛鴻點了點頭,道:“不能厚彼簿此,當家的,你手下留情吧!”
徐子明面色一青,又是一聲狂笑道:“好!好!老夫活了這麼大歲數,今天是真正的開了眼啦!”
口中說着,掌中離魂子母圈微微一合,又發出了“當”一聲脆響。
隨着這聲脆響,這老兒足尖一點,有如穿樑燕子似的騰身而起,向下一落,正好就到了郭飛鴻面前,掌中子母離魂圈忽向外一抖,分左右向着郭飛鴻一雙肩窩上打來。
郭飛鴻雙手忽起,直向徐子明脈門上扣去!
可是徐子明雙圈上變化無窮,只見他一振雙碗,雙手一平一舉,一襲面門,一搗心窩,由於二人距離過近,他這一招施展得可真是險到了家。
同時他口中厲叱了一聲:“打!”
子母圈上發出無限勁力,招式已是用實在了!
郭飛鴻立着不動的身子,這時候,像是被一陣小風,吹得輕輕地向後飄動了一下。
真怪!徐子明那一對離魂子母圈,明明是正打正着,卻不知怎麼會歪了一些,差着一分沒有打上。
這可真是“伸手容易退手難”了,徐子明一發覺自己雙圈沒有打着對方,心中就知道要糟。
他口中吐氣開聲,雙圈用力地向後一收,可是郭飛鴻雙手比他想象的快多了。
他雙手還沒有收回一半,已爲郭飛鴻疾伸雙手四指,正正地拿在了他雙腕的脈門之上。
頓時,他就覺得雙腕一熱一麻,離魂子母圈“噹啷”一聲,掉落塵埃。
南湘異叟徐子明這一驚,可真是三魂出竅。
可是此老到了這當口,兀自不死心,他猛然提起一口真氣,護住了兩處氣海,不使對方真力下侵,同時間,他口中厲叱一聲“去!”
右足疾起,用足尖猛地向着郭飛鴻前心上踢來!
全場衆人俱是一驚,他們均以爲郭飛鴻在這種情況下,恐怕免不了要負傷對方足下。
其實,徐子明這一着早在郭飛鴻意料之中。
徐子明足尖才踢出了一半,就見這少年奇俠一聲輕笑道:“當家的,何必如此拼命!”
雙手向外一翻,也叱了聲:“去!”
徐子是立時就像一個球似的,霍地被震了出去,“喀嚓”一聲大響,龐大的身子,把一顆碗口粗細的樹幹撞得齊腰折斷。
這怪老頭子,就是有一身銅皮鐵骨,也經不住如此的摜摔。
當時一聲悶哼,掙扎着翻起來,道了聲:“好小子,你……你……”
卻止不住面色一變,“咕咚”一聲又倒了下去。
全場這時候,由不住轟然的爆出了一聲:“好呀!”
這些圍觀的人,接着都跑了過來,把郭飛鴻團團圍在了正中,有的人幾乎都跪了下來,爭相說道:“活神仙……你可真是活神仙!”
有的人高聲叫道:“大劍客呀!你老可真給我們鳳陽府露了臉啦!”
你一句,我一句,把郭飛鴻看成了神明一般,楚氏兄妹是識貨的人,更被郭飛鴻的神威驚得呆住了。
尤其那楚肯青,已激動得不能自己,她只覺得無比的興奮,就好像一顆心,都要由心口裡跳了出來。
良久之後,她才推了一下楚秋陽,道:“別呆着啦,還不進去謝謝人家呀!”
楚秋陽這才突然驚覺,卻只見人們不斷的向前面擠着,使他無法走上前去。
這些人口中俱都在喊着:“大劍客,大劍客!”
小孟嘗楚秋陽用力地分開人羣,奈何這些人擠得實在厲害,他費了半天勁,才擠到前面,卻沒有看見郭飛鴻這個人。
他方自一怔,只聽得有人道:“楚少爺,快追吧,大劍客走啦!”
楚秋陽“哦”了一聲,忙道:“走了?上哪兒去啦?”
這些人有的指東,有的指西,楚秋陽一時被弄糊塗了,他只覺得無限懊喪,用力地跺了一下腳道:“真該死!”
這時,楚青青也已由後面擠了進來,匆匆問道:“郭大哥呢?”
楚秋陽嘆了一聲道:“他走了……”
忽又一跺腳道:“我們分開追他去。快!”
楚青青慌慌張張地答應了一聲,兄妹二人立時各自騰身上馬,分兩路猛追了下去!
在亂囂中,誰也沒有注意到徐子明那一幫子人,自然他們是偷偷地走了,再也沒有臉面在鳳陽府多停留一刻了!
可是“大劍客”郭飛鴻,這幾個字,卻深深的嵌在了他們內心,他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今日所受的奇恥大辱,總有一天,他們是要報復的!
在橫貫東西的官道上,楚氏兄妹兩人一個向東,一個向西,策馬奔馳如飛,他們是無論如何,也要找到那位古道熱腸,俠肝義膽的好心朋友。
在跑了一程之後,焚青青忽地勒住了馬,心中忖道:“不對,要是那郭飛鴻走這條路,我怎會追他不上?”
有此一念,她就又帶轉了馬,慢慢地往來路上行去。
這時,寒月高照,夜涼如水,習習夜風裡,楚青青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哀傷。
她對郭飛鴻的走,芳心中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黯然之感!
她在想:“爲什麼他急着要走呢?”
在一排夾陰樹下,她勒住了馬,這一剎那,她真有點想哭,她舉起了手上的小馬鞭,用勁地在樹枝上抽了一下。
就在這時,附近樹林子裡,傳出了一陣馬嘶之聲。
楚青青心中方自一動,那匹馬又發出了一聲長嘶。
這一次她已判斷出,聲音的來處,竟是在前面一片榆樹林子裡面,她暗想道:“怪呀,這黑天半夜裡,誰會在樹林子裡騎馬呢?”
心中這麼想着,她就牽馬慢慢的向榆樹林裡行進去。
馬蹄踏在地上的枯葉上,發出陣陣“嚓嚓”的聲音。
前行了約有裡許左右,果然她看見,不遠的一顆大枯樹下,拴着一匹大高馬,一個人正立在馬前,用手在爲那匹大馬上鞍子。
楚青青遠遠看着這人背影,立時心內一喜,忙上前呼道:“前面是郭大俠麼?”
這人忽地翻身上馬,抖繮就走。
可是楚青青已趕了過來,相距如此之近,這人再想走已是不及,爲楚青青橫馬攔在了面前。
藉着天上僅有的月光,楚青青看清了,果然是郭飛鴻,高興他說道:“郭大俠……你爲什麼要走呢?我哥哥在找你呢!”
郭飛鴻不由汗顏笑道:“楚姑娘……請代向令兄致謝……這一點點小事,實不足掛齒!”
楚青青內心愈發感動,因爲這種作風,正是大俠客的本色,所謂功成身退,不願居功,可是自己內心,是多麼地不願放他走。
她怔了一下,道:“郭兄,你不但是我兄妹的救命恩人,而且爲鳳陽地方消了大災,大家都想見一見你,請同我回去吧!”
郭飛鴻搖了搖頭道:“這就更不敢當了。姑娘,除惡行善正是我輩人物的本分,這一點小小功勞,實在算不了什麼,請歸告令兄一聲,來日再來鳳陽府時,定必至府上打擾就是!”
楚青青搖了搖頭,道:“郭兄如不答應同我回去,我也不回去了!”
郭飛鴻笑道:“姑娘這又何苦?”
楚青青冷冷一笑道:“莫非郭兄視我兄妹不值一交麼?”
郭飛鴻嘆道:“姑娘越發的誤會了!”
楚青青一對明如秋水的眸子,直直地視着他,緊逼問道:“既如此,又何故如此?”
郭飛鴻爲難的道:“實在是這地方的人太熱情了,我要連夜趕出鳳陽府,以免他們見着糾纏!”
楚青青聞言,舉起手背壓在脣上“噗哧”一笑,道:“我當是怕什麼呢,原來是這個……郭兄,你請放心,我兄妹保證不會讓他們發現你就是了!”
郭飛鴻苦笑了笑,道:“姑娘之言可是真的?”
楚青青笑道:“自然是真的,其實他們是太敬佩郭兄,也是一番好意!”
郭飛鴻點頭道:“自然是好意,只是我卻最不喜人家恭維!”
楚青青含笑道:“郭兄原來是一個磊落的大俠客,我哥哥真是好眼力!”
郭飛鴻一聲朗笑,道:“賢兄妹纔是遠近聞名慷慨俠義的英雄!”
楚青青嬌笑道:“只是我們的功夫,跟郭兄比起來,卻差得太遠了!”
說着帶過了馬頭,顯出幾分嬌羞地道:“郭兄請同我回去吧!”
郭飛鴻見對方這位姑娘言出至誠,不便拒絕,而他久仰花旗客楚氏兄妹,乃鳳陽最出色的少年奇俠,今日幸會,心中實也快慰!
他自忖着,能結交得這兩位朋友,倒也不虛此行。
如此一想,他也就不再堅持,當時上馬隨在楚姑娘身後,一直行出了這片榆林。
楚青青策馬前行,一言不發,她那可人的身材,飄拂的秀髮,觸入郭飛鴻目中,令他不期然聯想到了另一個飄忽的影子!
茫茫人海里,自己要去找尋這麼一個人,該是多麼的不容易!
方和玉……不!該說是冷劍鐵娥,那一張清秀沉鬱的面容,又在他眼前浮現。
直到如今,郭飛鴻雖還沒有見過她的廬山真面目,可是在長沙城郊那所小屋內,他在她病榻前十日廝守,朝夕相對,互慰互勸,那雖是短暫的十天日子,可是,那情景該是多麼令人不易去懷?
想到了這裡,郭飛鴻情不自禁的探手入懷,緊緊地握住了方和玉送給自己的那方古硯。
這多年以來,每當他靜下來的時候,他都會情不自禁地用手去撫摸這塊硯石,奇怪的是,硯似有知,每一次,它也都能使他感到一些說不出來的溫暖!
這是多麼傻的一種舉動,可是他總是情不自禁。
他想着想着,幾乎什麼都忘記了。
前行的楚青青忽地回過身來,道:“我哥哥來啦!”
郭飛鴻這才一驚而醒,果見前面奔來了四騎快馬,正是楚秋陽同他的三位朋友,轉眼間,四匹馬如飛來到了眼前。
爲首的楚秋陽,大聲叫道:“郭兄,你讓我好找!”
說着已翻身下馬,竟然向着郭飛鴻深深拜下。
郭飛鴻不由吃了一驚,當時身形一起,自馬背上飄身而下,急道:“楚兄這是爲何?”
忙用雙手把楚秋陽的身子架了起來。
小孟嘗楚秋陽含愧道:“郭兄,你是我兄妹救命恩人,怎麼連我一拜也不受?”
郭飛鴻笑道;“我是敬佩楚兄爲人,能與足下交個朋友吾願已足!”
楚秋陽哈哈一笑道:“郭兄真是快人快語,投對了我的脾胃,請見過我這三位兄長!”
說罷一一爲同行三人引見,三人中,除了那獨臂刀馬思明外,郭飛鴻俱不知道他們名字,這時才知那個四旬左右的漢子,姓曹名子秋,另一個矮胖的人姓許名化。
這三個人,皆是鳳陽地面上的豪傑!
由於方纔郭飛鴻那種出奇的身手,已贏得他們的無限敬仰,各道傾慕一番,自是不在話下。
小孟嘗楚秋陽這時顯得快慰己極,他一生最快樂的事情,莫過於能交上一個令自已傾心的朋友,今天遇上了郭飛鴻,該是最最高興的了。
在衆人相邀之下,郭飛鴻就隨着他們,一直行到了鳳陽城西的楚家。
這是一座佔地極廣的巨宅,高大的院牆,其內是房舍連雲!
原來這楚秋陽先世五代,皆爲官宦人家,到此一代,也就是楚秋陽這一代上,由於焚秋陽無意仕途,才中止了一脈書香。
楚秋陽爲人豪爽,因爲本身有一身好功夫,所以特別愛交江湖上有武功有血性的英雄好漢,也因此,在他家中作客的閒人可就多了。
自從楚秋陽掌管家權之後,這種“廣交”的作風,更是大行其道,遠近千里內外,幾乎沒有不知道鳳陽府花旗客楚家的。
楚秋陽這“小孟嘗”的外號,也就是因此而得來。郭飛鴻對這些本不十分清楚,這時隨楚氏兄妹來到宅前,但見正門口,門庭若市,燈光閃耀如同白晝一般。
楚氏兄妹大獲全勝的消息,想必已傳遍了楚宅,那一羣爲數約在二三百名所謂的“食客”,早已集結在門前,一見他們來到,立時歡呼起來。
郭飛鴻不由微微呆了一下,這種場面是他最討厭的。
楚氏宅前衆人,這時一擁而上,紛紛向楚氏兄妹賀喜,楚秋陽欣悅之餘,臉上卻現出幾分汗顏,他翻身下馬,向衆人道:“各位兄臺請先見見我新交的這位朋友!”
轉過身來,手指着郭飛鴻,微微一笑道:“這位姓郭名飛鴻,方纔已有朋友送了他一個綽號,叫‘大俠客’,這位郭兄武技高強,是我平生僅見的一個奇人,你們快來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