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狂風,喧囂叫嚷的人羣。
洪澤湖被激怒了,整個的湖面,掀起了軒然大波,浪花一個接一個打來,加以閃閃電光看來真足以懾人魂魄!這種情形,是任何人事先都沒有預料到的,人們在狂風驟雨中紛紛抱頭鼠竄,再也沒有心情去觀賞擂臺上的那一番廝殺了。
郭飛鴻掌震了一名大湖弟子,正要撲過去接應鐵娥,就在這時,那位叫向老太爺的大湖幫主怪嘯了一聲,陡然向着郭飛鴻撲了過來。
這老頭兒作夢也沒有想到竟會在這個時候,殺出來兩個煞神,一舉手之間,幾乎使得這場盛會爲之瓦解。
向老太爺身形撲過來,啞着嗓子怒叱道:“好冤家,你們是找死來了!”
雙手同時向外一翻,直向郭飛鴻兩肋之上猛然打來,他這種打法很怪,身子更是快似飄風,背脊高高地拱起,活像是一隻躍出水面的大海蝦。
郭飛鴻退一步,沉掌封門,以靜制動。
向老太爺身子本已撲過來,霍地向疾退,整個身子凌空倒翻了出去,所謂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郭飛鴻那種安閒從容不迫的動作與架式,正是失傳武林數十年之久的“六一心所謂“六一”,是指手,眼,身,精,氣,神六者合一的意思,這是一個練武人最高也是最難達到的境界。
向老太爺驚駭之下,才發現自己面對這樣的一個人,顯然一出手,已犯了大錯,他猛又一個倒翻,彈了回來,可是郭飛鴻已不容許他這麼如意進退。
就見他足尖一點,右手有如一枝梭子似地投出了,只是一戮,正中向老太爺喉結上。
總算他下手心存厚道,氣機一吐即收。
向老太爺喉中“格”一聲,身子直挺挺如同一具殭屍似的倒了下去,頓時人事不省。
擂臺之上,這時亂作一團,幾個童男女早已嚇得鬼哭神號,冷劍鐵娥正爲他們一個個地解開繩綁。
雷電繼續肆虐,風狂雨暴,每個人身上,都爲雨水溼透了,湖浪正排山倒海一般的打過來。
郭飛鴻見冷劍鐵娥一襲雪白的長衣,已全爲雨水溼透了,在哭號聲中,她把四個祭湖的孩子,一一抱起來,縱下臺去,然後交與他們的父母親人,她無數次地上來,又無數次地下去,行動快捷有如飄風。
目睹着她如此的熱忱,郭飛鴻真正地感動了。
他本想上去叫住她,拉住她,可是這時,他竟是忘記了,在一片嘈雜聲中,飛鴻只是呆立一隅,他看着她,看得呆住了。
鐵娥似乎根本沒有發現他,她把四個小孩救下臺後,正要飄身離去,忽然自擂臺一角,瘋狂地撲出一個女人。
這女人一身濃妝,在驟雨裡顯得極爲狼狽,頭髮全都散開,披在背後,尤其是臉上的脂粉被水澆得像鬼一般。
郭飛鴻心中一動,認出了這個女人正是那個馬二嫂子,她似乎恨透了鐵娥,一撲出來便玉手連揮,一聲不哼地一連發出了三口飛刀,直向着鐵娥上中下三處穴道上飛來。
這種情形之下,要想躲避她這三口飛刀,當真是不容易,因爲四周嘈雜的聲音混淆了一切,當空的迅雷,更是一聲一聲的劈下來,震得人耳鼓麻痹。
馬二嫂子一聲不出,擲出了三口飛刀,鐵娥又是後背向着她,看來確是不易躲了。
郭飛鴻看到此情,立即怒叱了一聲,他身子猛地騰起來,雙掌同時向外一抖,口中大叫道,“鐵娥小心!”
這四個字,顯然是傳入了那個白衣相公方和玉的耳中,她身子本已飄下去,猛地轉過來,只見當空刀光一閃,叮噹聲裡,落下了三口飛刀。
當時是險到了極點,鐵娥細眉一挑,已發現發飛刀的馬二嫂子,由不住冷冷一笑,身形第二次騰起來,反向着馬二嫂子面前撲過來。
可是,卻有另一個人,比她身法更快的搶先撲過去,這人身子向下一落,鐵掌翩然翻處,已把馬二嫂子像西瓜似的翻了出去,“撲通”一聲落入湖水之中。
鐵娥大吃了一驚,她是驚異什麼人竟然會有如此奇怪的手法?忖想間,身子已落了下來,正和那個人站在了一塊!而且是臉對着臉的站着。
郭飛鴻顯得十分激動的喚道:“方……鐵姑娘,我找得你好苦!”
傾盆大雨之下,鐵娥擡頭一看,這個人就在眼前,她定神一看,面色驟然大變,就見她蒼白的面頰顫抖了一下,嚅聲道:“你……郭?”
郭飛鴻張大着眸子,又上前一步,他想找她去個地方,然後把別後一切細細地告訴她,這一霎間,他太興奮,太高興了,高興得不知怎麼說纔好。
雷聲更大,風雨也更狂了。
鐵娥忽地轉過身去,只見她身子像一隻鷺鷥鳥似地騰了起來,直向湖面上落去。
湖面上正有一隻小舟,兩個大湖派的弟子,正要努力的向岸邊靠近,風浪把小船像篩子般的轉動着,鐵娥身子一落下去,就像是一個千斤墜,驀地把小舟定住了,遂見她兩隻玉手向外一送叱道:“去!”
隨着她兩手推處,兩名漢子竟飛出了數丈以外,雙雙摔落在岸邊泥濘之中,撿回了一條性命。
郭飛鴻心中一怔,他大聲道:“姑娘等我一步!”
說着騰身而起,也向那條小船落去,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鐵娥竟自一拔手中長篙,直向他空中欲下的身子飛點過來!
郭飛鴻大吃了一驚,急切間,就空一個倒折,又翻落到擂臺之上。
小舟上的鐵娥,微微一呆,隨即用力的一點長篙,小舟在排天大浪裡,竟然狂馳了出去,轉瞬間,已馳出了數丈以外。
郭飛鴻不由又是一怔,他實在不明白這是爲了什麼!
他好不容易找到她,怎麼如此的就離開?再者鐵娥這種冷漠的態度也實在令他不解,無論如何,自己也要向她問個清楚才行。
正巧有一條小船,被風浪飄過來,離岸邊不過有數丈之遠,船上沒有一個人,郭飛鴻一心只想着鐵娥,要追上她,哪裡還考慮誰的,當時冒着狂風大雨,騰身上了小船,循着鐵娥所去的方向,逆風破浪緊緊追去。
水面上已絕少行船,在這種情形之下操舟,真可謂險到極點,隨時都有覆舟葬身魚腹之慮。
郭飛鴻強定着船身,一路運用着長篙,小舟在他超人的臂力之下,一氣駛下去有裡許左右,浪花把整個的船身都吞沒了,有幾次小船已沉下去,卻又竄了起來,雨勢仍是有增無減!
前行的鐵娥,顯然是一個極擅駛船的能手,否則在這種大風大雨大浪之中,她是莫能爲力的!
郭飛鴻緊追出裡許之後,果然在白浪起浮線上,發現了鐵娥所乘的那葉小舟,他尚能看見鐵娥挺立船身,那種從容點篙的神態。
儘管風浪如此的大,雷電如此險惡,她卻像是沒事人兒似的,郭飛鴻這一霎間,真正領略到這個姑娘那種堅貞不拔的毅力,她真不像是一個女人,一個女孩子哪能有如此超然的氣魄!
郭飛鴻大聲叫道:“鐵姑娘!鐵姑娘!你停下來……太危險了,我有話對你說!”
可是一任他叫啞了喉嚨,鐵娥卻似充耳未聞,他拼出了全部的內力,竹篙彎成了弓的形狀,漸漸的兩者距離愈來愈近!
忽然,鐵娥在小船上轉過身來,怒聲地說着什麼,風浪太大,郭飛鴻聽不大清楚,只聽見一句,像似在說:“你走你的,不許你再追上來!”
她全身衣帽爲雨水浸得緊緊裹在身上,如同是一隻落湯雞,在她揚動長篙,蛾眉挑動時,那樣子真無情得很像是要一篙把郭飛鴻刺個透心穿似的。
郭飛鴻此刻頗覺不是個味兒,按說對方既已說出如此絕情的話來,自己實在不必再追了,可是他這多年來,內心所緊緊思念的人兒,也就是自己受師父託付的妻子,這個人,既被自己找着了,從哪一方面說,也萬無輕易放過之理,再怎麼也要追上她說個清楚。
風浪驟雨中要說也說不清楚,而且略爲大意,彼此都有覆舟落水之險。
郭飛鴻窺清了彼此之間的距離,正要騰身掠上對方小舟,誰知就在這時,當空閃電一亮,響了個震天價的焦雷,眼前堆過來小山似的一個大浪,在這個滔天大浪裡,兩葉小舟,都被吞沒了。
當郭飛鴻由水中掙扎着探出頭來,他發現所乘坐的那艘小船,竟是扣在自己頭上,他用雙手緊扣船緣,用力地向外一翻,小船竟爲他推得翻正過來。
飛鴻內心這一霎時,只是惦念着鐵娥的安危,絲毫也沒有想到自己。
可是當他再向水面看時,卻已失去了鐵娥那艘小船的影子,鐵娥更是沒有一點蹤跡。
郭飛鴻狂吼道:“鐵娥……鐵娥!”
他只覺雙眼一陣陣發酸,淚水和着雨水,直淌而下,兩條腿也有點挺立不住,慢慢地彎屈下來,他忽然覺得身上冷得厲害,牙關也開始戰抖了。
飛鴻兩隻手抓着船舷,目光在混亂的水面上慢慢搜索着,自語道:“完了……她死了。”
說完這幾句話,他竟倒身船上,再也站不起身來了。閃電時明時滅,雷聲不絕於耳,大雨更不知要下到何時方歇?
風雨少歇,湖水卻迅速地上漲着。
湖面上疾駛過來一隻包頭的大花船,令人奇怪的是,船上並沒有幾個人,僅僅只有一個披着鮮豔披風,頭系羅絹的少女。
這姑娘自己操持着船舵,由於狂風驟雨威勢已去,船行起來容易多了。
她用力地駛着船,一雙驚慌的眸子,不時地向水面上四處看着,像是在找尋什麼,忽然她看見了一個人,一個緊緊抱着船板,在水中載沉載浮的白衣少年。
姑娘驚嚇得叫了一聲,立時把船駛過去,遠遠地拋出一串繩索道:“喂,你抓住繩子,我救你上來!”
白衣少年確實沒有想到,在驚濤駭浪中已精力耗盡之時,竟然會絕處逢生,遇見這個人來救助自己,他迫不及待的抓緊了繩子,船上少女迅速行動,不一刻已把他拉攏到船邊。
綵衣少女彎下身子,正想去拉他一把,不想這少年一反手,竟然自己扣住船舷,由水中挺身躍起,登上了大船。
少女怔了一下,白衣少年望着他點了點頭,他似乎已沒有力氣再多說話,徑自把身子倒臥下來。
綵衣少女皺了一下眉,本要說些什麼,卻又忍住,嘆了一聲道:“你不礙事吧?”
說罷又看了一下天道:“這種天,可保不住又變壞,我還是先把你送到岸上再說。”
白衣少年忽然坐起來,點了點頭,道:“使得!”
少女就繼續駛船,不遠處有一座小孤島,地方雖小得可憐,卻也可避一時風雨。
船方攏岸,白衣少年首先縱身上岸,少許的歇息似乎已使他恢復了不少精力,隨後船上少女也縱身下船,並且把船索緊緊繫好。
白衣少年靠着一顆樹身坐下來,那雙剪水的瞳子,卻望着湖水怔怔的發着呆。
少女走過來道:“喂!你可好些了?”
白衣少年擡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並不立刻回答她,少女不禁微微有些生氣,冷冷地又道:“我在問你,你莫非沒有聽見麼?”
白衣人點了點頭,冷漠地道:“我聽見了!”
說罷,伸出一雙白皙的手,用力地擰着他的溼衣裳,少女面上一紅,她那雙烏油油的眸子,在白衣人身上轉了轉,道:“你姓什麼?”
白衣人頭也不擡道:“方,方和玉!”
少女冷冷一笑道:“莫非我冒險救了你,你一點都不感激我?”
白衣人微微哼了一聲,苦笑了笑道:“我也沒有求你救我!謝你做什麼?”
少女正要說話,白衣人卻已站起來冷冷地道:“對不起,你是否可以避一避,我要脫下衣服來擰一擰水!”
綵衣少女氣得冷冷一哼道:“誰要看你換衣服!”
隨即把身子直直地轉了過去,白衣人見狀這才匆匆的脫下了帽子,譁一聲把帽子裡的水倒出來,他原來生有一頭黑油油的秀髮,只是緊緊地盤着,那頂白色的便帽,也是用籤子別上去的。
白衣人把帽子戴好之後,又坐下來,冷聲道:“你可以回過頭來了!”
綵衣少女氣呼呼地轉過身來,瞪着他道:“我並不是存心要救你的,只是湊巧而已!”
白衣人淡淡一笑道:“這樣最好,我便用不着謝你了。”
說着擡頭看了一下天,兩彎細眉輕輕舒了一下,道:“看來天是要轉好了!”
少女在一塊大石上促漆坐了下來,她那一雙明媚的眸子,在白衣人身上看了一會兒,冷冷地道:“方和玉,你認識郭飛鴻嗎?”
白衣人頓時一怔,目光視向她,點了點道:“一面之交。怎麼,你問這個作什麼?”
少女面上微微紅了一下,道:“不過是問問而已!”
白衣人似乎被她這句話,提起了精神,當下冷笑了一聲注目道:“恐怕並不是問問吧!”
少女秀眉一剔,薄嗔道:“不是又怎麼樣,實在告訴你,郭飛鴻是我大哥。”
頓了頓,她的臉色更紅了,白衣人瞳子睜得極大道:“大哥?”
少女嘆了一聲,微微害羞的笑道:“不是親的,他是我一位恩兄!”
白衣人呆了一呆,低下頭,用足尖踢開了一粒小石子道:“哦!這倒是蠻有意思!”
少女秀眉皺了皺道:“方纔大雷雨之下,也不知他上哪裡去了?”
說到此,用一雙奇怪的目光,在白衣人身上看着道:“他……爲什麼要追你呢?”
白衣人吃了一驚,搖搖頭道:“沒有的事,他追我幹什麼?你看錯了!”
少女冷冷道:“怎會看錯了?我看見你劃一條小船在前,他在後面追,當時情形真可怕極了!”
白衣人道:“這我倒是不知道,我與他不過是一面之緣,沒有什麼深交。”
少女站起身來,向着湖面上掃視了一遍,嘆道:“奇怪地是怎麼不見了他的人呢?”
白衣人冷笑道:“放心,他死不了!”
少女秀眉一挑,目光逼視着白衣人道:“你這人對朋友太無情義了,我那郭大哥,如無萬分緊急之事,豈會在狂風暴雨中追趕你?如今你僥倖脫險,卻對他毫不顧念,交友如此,也實在太令人寒心了!”
白衣人淡淡地一笑,道:“你的話,固然是有幾分道理,可是每個人的感受卻不一樣,對於某些人來說,也許並不稀罕他!”
少女冷然道:“你說誰不稀罕他?”
白衣人蒼白的臉上,帶出了一些輕蔑,笑道:“我就不稀罕他!”
少女那雙澄波的眸子,微微眯了眯,現出一些敵意,冷笑道:“你外表斯文,內心卻是一個狂傲無情的人,我真後悔救了你!”
白衣人淺淺一笑,舉步踱向湖邊,他那雙銳利深澈的眸子,向着遠處望去,良久他吁了一聲,道:“你又懂些什麼?”
語音低沉,以至於連身後的少女都沒有聽清楚。
綵衣少女慍道:“你說什麼?”
白衣人停了一刻,轉回身來,面上也已顯出一些不悅,冷笑道:“聽你口氣,似乎你與那郭飛鴻感情不差了?”
少女呆了一呆,吶吶道:“這一帶他地勢不熟,我只是暗中關照他……”
白衣人冷然道:“他地方不熟,又關你何事?”
少女面紅道:“這……你管不着!”
白衣人哂道:“我自然是管不着,不過你一個姑娘家,行爲還是檢點一些的好!”
綵衣少女不禁面色更紅,忽地向前走了幾步,只見她杏眼圓睜道:“姓方的,你口齒留德,我楚青青可不是易欺之人!”
白衣人看了她一眼,淺笑道:“你原來就是楚青青。你們兄妹的名字我久仰了!”
楚青青冷然道:“如非是看你剛從水裡爬出來,今日就要你知道厲害!”
白衣人冷冷地笑了笑,道:“郭飛鴻豔福不淺,左右逢源,這個人我確是看錯了!”
楚青青點足而上。一掌刮過去,可是白衣人不過微微一晃首,楚青青一掌立時落空,楚青青不由一怔,緊接着掌式向下一沉,口中叱道:“我看你再信口雌黃!”
手掌向上一翻,改向白衣人當胸拍去。
白衣人身子隨着她的掌式,就像是一隻蝴蝶似地飄了出去,他那白皙的面上,現出了一絲怒容。
只聽他冷冷地道:“你可以適可而止了!”
可是楚青青是何等秉性要強的人,豈會被他這句話嚇住,聞言越發大怒,嬌叱了一聲,嬌軀跟着再次猛撲而上,一雙玉手交叉着用“十字擺蓮”的手法,向着白衣人雙膝上撩去!
白衣人身子輕輕拔起,又飄了開去。
他身法詭異,起落之間尤是美妙,楚青青有生以來還沒有見過如此從容高妙的身手,不禁呆了一呆。
白衣人皺眉道:“怎麼,你還要打麼?我已對你十分留情了,不要迫我出手!”
楚青青打量着他道:“看不出你如此瘦弱,武功倒是不弱,不過今天我們是打定了!”
說罷又一步步向着白衣人身前逼去,白衣人怒聲道:“我可要代郭飛鴻教訓你了!”
他話方說完,整個身子如同鷹隼似地拔了起來,霍地向下一落,快如閃電,一晃到了楚青青身後,右手一伸,已抓在了楚青青背心之上,向外一抖叱道:“去!”
楚青青被他一推之下,竟自一連衝了七八步以外,“噗”一聲跪倒在地。
白衣人冷冷笑了一聲,道:“不過如此。現眼!”
楚青青由地上爬起來,鼻子一酸,差點掉淚!
可是,她怎能如此示弱呢?尤其是在一個陌生少年面前,更不能丟這個臉,秀眉一挑,冷叱道:“姓方的你欺人太甚!”
白衣人揮手道:“你與我武功還差着一段距離,你與我打,只有自討苦吃!”
楚青青毫不理會,刷地抽出一口長劍,白衣人面色一變道:“你要動兵刃麼?”
楚青青恨聲道:“你有兵刃沒有?”
白衣人點了點頭,道:“很好,我就領教你幾手高招,請!”
話落,把一雙袖子挽了挽,楚青青見他那一雙皓腕,以及十指尖尖春蔥似的一雙玉手,簡直是婦人女子也難與相比,不由惑然。
再者這方和玉說話之間,聲調雖老是壓得低沉沉的,聽來仍是嬌嫩十分,似如此一個童音未改的毛頭小夥子,自己居然打不過,傳揚出去自己還有什麼臉面在江湖上混下去?
想到此,楚青青呆了一呆,所幸這是一個僻靜的孤島,眼前所發生的事,不過只有自己和對方二人知道,要不然就只有一頭碰死了!
她本想收劍自去,可是白衣人那一付趾高氣揚的樣子實在是氣人,思之再三她才暗暗拿了個主意,無論如何要佔他一點上風,以消心中之恨!
白衣人冷冷一笑道:“你不要以爲你功夫不錯,可是在我面前,你還是耍不開的,我看算了吧!”
楚青青冷笑道:“也好!”
竟當真“嗆”一聲還劍於鞘,白衣人點頭道:“你總算還有點自知之明!”
說罷轉過了身子,向湖邊行去。
可是,他方走出三四步,猛可裡一股尖銳的冷風,直向頸後襲到!
他疾叱道:“你休想!”
叱聲中,一隻浸滿了湖水的袖子己捲了起來,不偏不倚,正正的搭在了楚青青那一口青鋒之上。
接着他袖子向外一抖,道:“撒手!”
只聽得“嗆嗆”一聲龍吟,楚青青掌中劍,已脫手飛出,直直的貫入壁石之內。
楚青青啊了一聲,倒退了一步。
她身子尚未站穩,就覺得面前白影一閃,那白衣人已立在面前,相隔距離不足一尺。
楚青青雙手剛要擡起,白衣人兩隻白皙的嫩手,已雙雙搭在了她雙肩之上。
他十指微屈,使出了“小六乘分指拿穴”手法,楚青青身子一陣顫抖,頓時便雙膝一軟,撲通一聲坐了下來。
白衣人雙手仍沒有鬆開,他用冷如寒冰的聲音道:“這一次我原諒你,你要記住。無論你對付什麼樣的敵人,無論那個人有多惡多壞,都不可以背後發招,這樣作,實在太不光明正大了!”
冷冷一笑,接道:“我還有事,要走了,借你的船一用。再見!”
說罷雙手一鬆,身子猛然騰空而起,好像是一隻海鳥似地已拔起了七八丈高下,然後輕輕飄下來,卻又像是一片枯葉一般。
他落下的身了,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楚青青駛來的那艘船身之上,右手一揮已把系在船頭的那繩索截成兩段。
楚青青由地上一跳而起,見狀叱道:“你要作什麼?方和玉,你記住,姑娘是不會與你甘休的!”
白衣人輕蔑的笑道:“我在洪澤湖,尚有好幾天逗留,你如不服氣,隨時找我,不過,”
說到此,冷冷一笑,又接道:“我看你這兩手功夫,還是免了吧!”
楚青青氣得面上發青,忽地就地抓起一把沙石,抖手運足了內力,向白衣人身上打去!
這一掌沙石,自她手心內驀地飛出,就像一蓬梅花針似的,直向着白衣人面上襲到,可是白衣人卻只是輕描淡寫一揮右手,自袖沿上發出了一股勁風,迎着射到的沙石一卷,沙沙細響中,沙石全數的都落在了地上。
楚青青一咬銀牙,又從身上摸出了三枚青銅製錢,右足向前跨出了一大步,上身霍地一彎,使了一招“犀牛望月”,順勢右手平伸,“哧!哧!哧!”三枚制錢,化成了三道射線呈品字形向着白衣人打去!
這時白衣人已把大船撐出了數丈以外,三枚制錢挾着一陣輕嘯罩到時,他猛地就空一抖手中長篙,只所得“叮!叮!叮!”一陣跪響,三枚制錢一齊墜落水中。
白衣人忽然笑了一聲,道:“楚姑娘,明人不說暗語,龜山之會,大概也少不了你一分,要是咱們有緣份,說不定還能見得着,何必急在一時?”
說着已把船頭撥正,一路駛了下去!
楚青青目睹船已去遠,一時又羞又氣,只恨得重重地跺了一腳,差一點哭了出來。
她把“方和玉”這三個字,牢牢的記在了內心,銀牙緊咬着發了一陣子呆。
忽然,她想到方和玉所說的“龜山之會”那幾句話,不由得頓時一震,暗忖道:“莫非他也是爲了這件事而來的?”
想到這裡,內心一陣戰瑟,暗想此事江湖上實在極少人知道,自己本已希望渺小,如果再加上了這個方和玉,可就更是沒有指望了。
這麼一想,她着實地感到悲觀,一個人望着湖水直髮呆,正自恨一陣傷心一陣的當兒,卻忽然發現遠處瀰漫的水霧中,露出了一個小船的影子。
楚青青不由心神一振,高聲喚道:“喂!喂!小船搭我一程!”
那艘小船立時轉過了方向,一人大聲叫道:“鐵姑娘!可是你麼?”
楚青青聽聲音,極是耳熟,再細細向船上一打量,禁不住心中又驚又喜,她真想不到來人竟是郭飛鴻。
只見他神色極爲慌忙,一路把小船撐到了岸邊,楚青青走過去喚了聲“郭大哥”,卻不大好意思,有些想哭地低下了頭。
郭飛鴻一見竟是楚青青,不由呆了一呆,大是驚異道:“楚姑娘是你,你怎會在這裡,快快上來!”
楚青青縱身上了小舟,船身一晃,她差一點跌了下去,還是郭飛鴻橫過長篙,把她攔住,道:“你快坐下來吧!”
楚青青坐了下來,翻着一雙眸子望着他,道:“你方纔叫我什麼來着?誰是鐵姑娘?”
飛鴻搖搖頭,不自然的道:“我認錯人,把你當成了另一個人!”
楚青青冷冷一笑道:“可是當成了方和玉?”
郭飛鴻不由吃了一驚,奇怪地望着她道:“你怎麼知道?”
楚青青憤憤地道:“大哥找他作什麼?”
飛鴻皺眉道:“他……可是淹死了?”楚青青目光望着水面,冷然道:“差一點,要不是我救他,可就說不定了!”
飛鴻哦了一聲道:“她人呢?”
焚青青恨聲道:“走了!”
飛鴻見她說時面色有異,心中更覺奇怪,又問道:“你們說了些什麼?她上哪裡去了,你可知道?”
楚青青面色一陣陣發青,冷笑道:“我要是與他爲敵,大哥你幫助哪一邊?”
飛鴻怔了一下,苦笑道:“你怎麼說這些?”
楚青青咬牙道:“怎麼不說?這個人太也欺人,我好心救他上來,他反而恩將仇報,把我的船也搶走了,而且……”說到此嘆息了一聲,臉色紅了紅。
郭飛鴻想到鐵娥那種怪異的個性,認爲楚青青所說的倒也可信,當時微微一笑道:“你不必介意,她不過是與你鬧着玩的!”
楚青青哼了一聲,櫻口微撇道:“鬧着玩的!大哥,這個人我看你要防着他些!”
飛鴻微微一愕,遂搖了搖頭道:“你弄錯了,這姑娘只不過是個性怪異,可是心地卻是最正直不過了!”
楚青青秀眉一皺,道:“大哥說誰?什麼姑娘?”
飛鴻一呆道:“你還不知道?方和玉不是被你自水中救起來的麼,莫非你還不知道她是個女的?”
楚青青臉色一白,怔了半晌,才冷冷地道:“怪不得呢!這就難怪了。”
飛鴻奇怪地道:“你們沒有談過話?”
楚青青冷笑了一聲,面色好難看,忽然咬了一下牙道:“好個丫頭片子!”
飛鴻這時內心真有些後悔告訴她實話,因爲鐵娥是不願意被人家知道底細的,他窘笑了笑道:“你與她到底有何仇恨,可否說給我聽聽?”
楚青青一雙剪水瞳子,慢慢移向了飛鴻面上,慘笑了笑,點頭道:“大哥你可以告訴我她的來歷麼?”
飛鴻本想不說,可是他生平從不擅說慌,再者他也實在不願意欺騙她,當時想了想,就道:“她就是冷劍鐵娥!青青,你是誤會她了。”
楚青青呆了一呆,低下頭道:“我說她的武功怎會這麼高呢,原來是她。”
說到此,香肩微聳,似乎頗爲傷心,當她再擡起頭時,那雙秋水雙瞳裡,已幾乎爲淚水所浸透了,她望着飛鴻訥訥道:“大哥你說要我的人,就是她麼?”
郭飛鴻在聽得楚青青這句話時,不由呆了呆,他伸出鐵腕,在青青肩上拍了拍,苦笑道:“青青,你在哪裡下船?我送你回去!”
楚青青秀眉微挑,道:“大哥怎麼不回答我的話?莫非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私麼?”
言至此,她那張粉臉上,現出了一些紅暈,情不自禁的把臉轉向了一邊。
郭飛鴻想不到她竟會說出此話,又呆了呆,冷然道:“青青你錯了,我生平行事,一向光明正大,從無不可告人之勾當!”
楚青青倏地回過臉,道:“那你爲什麼不告訴我,冷劍鐵娥是不是就是大哥要找的那個人?”
飛鴻怔了一下,遂點了點頭。
楚青青忽然鼻子一酸,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簌簌的淌了下來,郭飛鴻一驚道:
“青青你這是何苦?”
說着,他忍不住伸手想去安慰她,可是楚青青卻忽地背過了身子道:“別碰我……”
一邊說,一面用袖子把臉上的淚痕擦了一下,接着向岸上一指道:“我要下船了,你把船靠過去!”
郭飛鴻遂把小船向岸邊靠過去,問道:“你現在住在哪裡?我送你回去!”
楚青青寒着一張清水臉道:“對不起,不敢當!”
飛鴻苦笑道:“青青,你在生我的氣?”
楚青青忽然嘆息了一聲,轉過臉來,只見她面頰上兀自掛着兩行眼淚,她似乎是強自抑制着內心的悲慼,佯作微笑道:“大哥你別在意,我是小孩子脾氣,一會兒就好了。”
未幾船已靠岸,大自然竟是如此地奇妙,一朝風雨之後,卻又雨過天晴,不過這場雨下得太大了,湖水上漲了不少,幾乎漫過了堤防,兩岸樹倒屋斜,居民們正自忙着整理家園,很有些劫後餘生的味兒!
小舟在岸邊靠攏,二人上得岸來,郭飛鴻終於又忍不住問道:“姑娘,你可知道那鐵娥她走了沒有?”
楚青青眸子在他身上轉了轉,忽然嘆了一聲道:“放心,她還沒有走,她來洪澤湖另有目的。”
飛鴻忙追問道:“什麼目的?”
楚青青側目膘了他一眼,道:“你真想知道?”
飛鴻點了點頭,楚青青冷冷一笑道:“也好,這件事再加上一個你就更熱鬧了!”
飛鴻怔了一下道:“到底是什麼事情?”
楚青青撇了一下小嘴,點了點頭道:“大哥不必多阿,如果你真想見那鐵娥的話,後天此時,你在這裡等我,屆時我帶你去找她!”
說時,她那雙清澈微微含有怨恨的瞳子,直直地逼視着郭飛鴻,嘴角帶出一絲冷笑。
郭飛鴻皺了皺眉道:“怎好如此麻煩你?”
楚青青微微一笑道:“那有什麼法子呢!爲朋友尚且兩肋插刀,何況大哥是我的恩人。”
面色一寒,冷哼了一聲接道:“就這麼說定了,後天這個時候,我在這裡等你,過時不候!再見!”
說完轉身就走,飛鴻追上一步道:“青青你慢走一步,我送你回去。”
楚青青回過身來,聲音有些發抖:“算了,我幹什麼要這麼惹人厭呢?”
說罷扭頭疾步如飛而去,郭飛鴻呆呆的望着她背影,內心頗有感觸,他想追上她去,可是追上了又能對她說些什麼?
上天真是有意在作弄人,而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更是撲朔迷離,有些人是可望而不可及,有些人是可愛而不能愛,這其間,除了感情之外,還有道義恩怨穿插其中,當事者如不能善用理智慧劍,小心處理,後果就難發想像了。
郭飛鴻一直在堅定自己,他認定冷劍鐵娥爲終身對象,這個目標已不容許他有所更改,天涯海角,海枯石爛,他也不會動搖,何況這中間,除了他對鐵娥的愛慕之情以外,還包括他對鐵父——也就是恩師鐵雲的一項承諾,這個承諾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揹負的。
使他迷惑的是鐵娥對自己的轉變,莫非她真的是討厭自己?郭飛鴻自問了一句,內心浮上了一層悲哀之情,一個人,尤其是一個自尊心重的人,見棄於人,那種傷感是非常沉重的!
郭飛鴻悵悵地嘆息了一聲,返身走回岸邊,登上了小船,這一霎時,他真有一種若有所矢的感覺。
小船在水面上晃動着,漫漲的湖水,岸邊的楊樹落花,一時帶給他無限惆悵,這位身懷奇技、不可一世的少年奇俠禁不住長呼了一口氣,正是“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萬種愁。”
郭飛鴻掄動長篙,小船逆波而前,忽聞一人叱道:“喂!小心你的船,你是怎麼駛船的!”
這一聲喝叱,就在眼前,郭飛鴻猛然擡頭,發現自己小船正向另一條小船直撞了過去!
那條小船上,這時正有一個長身少年橫竿垂釣,飛鴻的小船,眼看看着就要撞上去,那少年忽地掄起手中的釣竿,只聽“颼”一聲細響,那竿上釣絲,已纏在岸邊一顆楊樹之上。
立在船上那長身少年,接着一帶手中的釣竿,小船“譁”一聲,硬生生的錯出了七八尺開外!
郭飛鴻心有所思,差一點撞了人家的船,若非是對方身手靈巧,必是舟毀人墜,一時好不歉疚!
他立時停住了小舟,回過身來,卻見那舟上少年,正自瞪着一雙虎眼望着自己,厲聲道:“老兄你是怎麼駛船的,沒長眼睛麼?”
飛鴻見對方生就六尺左右的身材,一身青綢長衣,腰繫絲絛,襯以英俊的一張臉孔,分明是個知書達理的瀟灑人物,卻未想到一開口,竟是如此氣勢洶洶,惡語相加,當時未免有氣,正要反脣相譏,轉念一想,此事本是自己不對,怪不得對方氣憤。
想到此,他抱拳含笑道:“在下一時疏忽,仁兄受驚了,可曾傷着了哪裡?”
長身少年一聲朗笑道:“這怎會傷到我,只是驚了我釣上的魚,已是罪過不輕了!”
說着,那對精光四射的瞳子在郭飛鴻身上轉了轉,像是欲言又止,最後冷冷道:“兩筆賬並作一筆算,你且去吧!”
飛鴻心中一動,正要詢問,卻見那少年已轉過身子,甩下釣線,又繼續釣他的魚去了,飛鴻忍下這口悶氣,繼續把小船劃到了南面巖邊,系舟上岸。
本來這地方,他已不願再留下來,可是如今爲了要見鐵娥,他只好再住幾天。
洪澤湖跨蘇皖二省,郭飛鴻上得岸來,才發現這地方叫做“蔣壩”,已是江蘇地面,他離開江蘇,一晃已有數年,如今瞎打誤闖,又來到了江蘇省境內,想到了家中父兄,亦不免有些懷念之感。
這“蔣壩”不過是個鎮市,居民多是漁戶農戶,靠湖吃飯,地方甚是富庶,只是這一場大雨,幾乎爲這地方帶來了災害,家家戶戶在忙碌着修房補屋,看起來一片雜亂,不少的小孩子,赤着腳在暴漲的小溪中摸魚,還有些丫鬟婆子提着紅漆大馬桶招搖過市,看起來真不是個味兒。
郭飛鴻走過了這條大街,沿途所見均是一樣,好容易來到了一處比較乾淨的地方,卻已離開洪澤湖有十里以外,這地方是洪澤湖的一道支流,名叫“三河”,環境十分清幽,飛鴻就在附近一家叫“聽蟬閣”的客棧裡住了下來。
這大半天的勞累,他實在是餓了,定下了房間,就到外面街上胡亂吃了些東西。
在食店門前的一面銅鏡子上照了照,郭飛鴻不由嚇了一跳,他發現自己那種狼狽的樣子,鬍子長得老長,身上左一塊泥漬右一攤水,自己看着也不像個樣,莫可奈何,只好又找到了一家小剃頭棚大修理一番,棚裡早已客滿,等了半天才輪着他,理好頭,刮過臉,用鏡子再照一照,才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他本來有幾套隨身衣服,卻放在五河縣的客棧裡,回去拿又有不便,於是又到附近布莊裡,買了兩套成衣。
等到全部換過之後,這位少年俠士,看起來又回到了楚楚衣冠,英俊卓然的丰采。
一切就緒,他回到了聽蟬閣,棧內已掌上了燈。
郭飛鴻來到了自己那間客房前,推門入內,摸着黑把燈點着,這種小店根本就談不上什麼服務,你不叫絕不會有人來。
飛鴻坐在牀上發了一回子怔,想喝口茶,瓦壺裡卻是一口水都沒有,他端起了瓦壺,目光視處,不由“哦”了一聲。
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就在這張破八仙桌子正中,插着一口明晃晃的匕首,匕首尖上穿着一張紙條,其上像是有幾行字跡!
郭飛鴻擱下瓦壺,把那把短刀拔起來,拿起那張信箋,看了看,只見上面草草寫着:
“午夜請攜劍春秋亭一會,不見不散。字示
郭飛鴻小輩——柳即時”
看完了這張留書,飛鴻不由劍眉一挑,冷然笑道:“好狂的東西,莫非郭某還怕了你不成!”
他雙手一曲,只聽“叭”一聲,已把那口匕首折成兩截,信手丟落,只是不可否認的,這張紙條來得太怪了,對方這種詭秘的行蹤,不得不令他心中佩服,因爲他不過剛下榻於此,不過出外耽誤了個把時辰,歸來後竟然會發生了此事,由此可見這人始終是未離左右,自己竟然未曾發覺,只此一端,此人絕非泛泛之輩了。
郭飛鴻又把那留條看了一遍,只是怎麼想,也不知道這個姓柳的是什麼人?如說對方找錯了人,字條上分明又有“郭飛鴻”三個字,真正令人不解了!
飛鴻苦思甚久,也找不出一點線索來,心中一惱,乾脆就不想了!
午夜。
郭飛鴻略爲整束了一下,匆匆離開了客棧,由堂倌口中,他得知附近果然有一處地方叫春秋亭。
那是一個座落在荒草廢墟中的破舊亭子,平日是極少有人涉足的。
在噪耳的蟲聲蛙鳴中,郭飛鴻找到了這個地方,卻意外地發現,亭內竟置有一盞紗罩的提打,高高地懸在亭粱上,使得附近呈現一片昏黃。
這時,正有一個青衣青帽的長身青年背倚着亭柱,在亭內等候着。
郭飛鴻身輕如燕,來似微風,當他落身這青衣人背後時,對方顯然尚未曾覺察到。
忽然這個人轉過了身子,吃驚道:“哦!你來了!”
郭飛鴻猛然發現對方這個人竟是日間在洪澤湖所遇見的那個垂釣的少年,不由冷冷一笑道:“柳兄寵召,不知有何見教?”
青衣人哈哈一笑道:“郭飛鴻你來晚了!”
郭飛鴻點了點頭道:“這地方太偏僻了些,柳兄,莫非日間一點小誤會,也值得足下小題大作不成?”
青衣人又是一聲狂笑道,“郭飛鴻你錯了,柳某豈是如此量窄之人,我找你來是另有原因!”
郭飛鴻面色微沉道:“我與足下素昧平生,怎說另有原因,尚請明言纔好!”
青衣人嘿嘿一笑道:“你雖與我素昧平生,我對你卻知道得很清楚!”
飛鴻微哂道:“這倒是我失禮了,足下大名肯見告否?”
青衣人冷哼了一聲道:“我姓柳名英奇,也許你不知道有我這個人,可是這幾日來,你的一舉一動,全在我雙目之中!”
青衣人這麼一報名,郭飛鴻內心微微一動,“柳英奇”這個人,他是聽人提過的,聽說此人一手“弧形劍”,在武林後一代中,堪稱一個非常傑出的的人物。
郭飛鴻冷冷抱拳道:“原來是柳大俠,久仰之至,只是郭飛鴻不才,何勞足下多日費神跟隨,尚請賜告,以開茅塞!”
柳英奇忽地面色一寒道:“我找你是要告訴你,你所作所爲,已失去了一個俠士的風度,我是代一個人,給你嘗些厲害!”
飛鴻不由勃然大怒,可是他已由鐵先生那裡,學到了一種超然的涵養功夫,極不易怒中行事。
當時,他淡淡一笑,冷然道:“柳兄,你張口容易只怕閉口難,我要你一個字一個字,把說出的話吞回去,除非你說出道理來!”
柳英奇神色一變,虎目圓睜道:“我說話自是有所根據,我只問你,你可認識冷劍鐵娥這個人麼?”
飛鴻聽他提起鐵娥,不由得怔了一怔,他真不知這個人,怎會和鐵娥拉上了關係的!
柳英奇見他不語,冷冷一笑,逼問道:“你怎麼不說話?”
飛鴻微微一笑,點頭道:“柳兄,這件事你無權過問,我倒要反問與你何干?”
柳英奇長眉一軒,怒聲道:“老實告訴你吧,鐵姑娘女中翹楚,又豈是易欺之人?只不過她不願與你一般見識罷了,你何故苦苦追纏不休,似你這種拈花惹草的登徒之輩,怎配擠身俠義之列?”
說到此,狂笑了一聲,又道:“柳某今日是教訓你這不知好歹的狂徒來的,郭飛鴻,你拔出劍來,我們較量較量!”
言罷身形一長,掌中已多了一口狀如新月,寒似秋水的奇形兵刃弧形劍。
目睹他如此情形,郭飛鴻冷笑了一聲,身形岸然不動,微哂道:“柳英奇,我看你是無的放矢,說話幼稚可笑,怎見得我是拈花惹草的登徒之輩,你說話怎麼如此孟浪放縱?”
柳英奇朗笑了一聲道:“對你這種人,還有什麼可講的?今天日間之事,我都看見了,我只問你,鐵娥駕舟前行你何故苦迫不捨?使得她失足墜水,險遭不測……你這個人,也太無聊了!”
郭飛鴻不禁俊臉一紅,冷笑不語,因爲這件事,實非一言半語所能道得清的,再者也沒有必要對人解釋。
柳英奇見他沉思不答,更不由怒從心頭起,咄咄逼人的接下去又道:“這且不說,只怪你癡心妄想罷了,可是你轉過頭去,又對楚青青大獻殷勤,只此一點,便有失俠義本色!郭飛鴻,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郭飛鴻聞言之下,暗自嘆息了一聲,他知道這個誤會實在太大了,一時是解說不清的!
當時一雙精光四射的瞳子,在柳英奇身上轉了轉,冷冷地道:“柳兄,你管得也太多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看你纔是不夠俠義條件。”
言至此,他身子微微戰抖了一下,足下輕輕一點,起如飛鷹,落如旋鶴,已然站立在柳英奇對面。
他冷然哂道:“柳英奇,我倒要領教領教你有什麼驚人的本領,敢這麼目中無人,含血噴人!請!”
這個“請”字一出口,已探手入懷,把懸在前胸的那口“聚雲”短劍抽了出來。
柳英奇這時已是怒不可遏,身形向前一欺,已到了飛鴻身邊,掌中弧形劍當空一舉,那彎新月形的劍鋒,閃出了一道寒光,直向着郭飛鴻肩頭猛劈了下來。
郭飛鴻短劍平胸微微一揮,只聽“嗆啷”一聲。柳英奇身形一晃,直向左面錯了開去,他足下是按花樁“八跳”的走法,一連三次改變身法,爲的是怕身後的郭飛鴻乘機發招突襲。
可是他顯然是錯估了郭飛鴻,當他再次把身子繞過來時,卻發現郭飛鴻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面含冷笑,兀自立在原處絲毫未曾移動。
柳英奇不由打了一個冷戰,這才知道對方原是劍術中萬難一見的厲害高手,他因憤恨過甚,一上來輕估對方,用錯了戰法,此刻再想更改,已是不容易,因爲對方己絕不容許他由“動”回返到“靜”了。
所謂“棋錯一着,別手別腳”,等到柳英奇發覺出這一點之後,已難以挽回敗局。
柳英奇悔恨之下,滿以爲自己弧形劍招式詭異,未見得就不是對方敵手,他身子向下一蹲,雙手握住劍柄,猛然向當空一舉,發出了一聲長嘯,這架勢,任何人必定以爲他身子要騰空而起,誰會知道,他這卻是一個虛式,爲的是掩飾他下一招厲害的殺着。
那彎新月形的劍光在空中一閃,柳英奇猛然向下一挫身劍,拱身一躍,人劍就空一滾,弧形劍直向郭飛鴻臉、胸、腹三處地方劈下。
也除非像柳英奇如此身手之人,才能把這一招式施展得如此漂亮,其勢之快,有如流星閃電。
飛鴻這一霎那,忽然對這個冒失的柳英奇,生出了一些憐惜之意,他自忖自己結仇太多,實在不必要再與這個人結怨。
再說自己與他並無深仇大恨,一個人成名是多麼不容易,也許要費盡平生之力,可是毀滅卻在頃刻之間,而最難消受的,是那失敗後的悲傷!
郭飛鴻想到這裡,怒火也就熄了。
他要保全這個人的威望,最好的辦法,是讓他知難而退。
柳英奇狂風似地襲過來,忽然一股和煦春風,迎面吹來,這股溫和的小風由他身邊掠過時,他忽然覺得正胸“心坎”、小腹“氣海”兩處穴道一麻。
不過,這種感覺是極其輕微的,就像是打了一個冷戰那麼的矩暫!
就在這極爲短暫的一刻中,郭飛鴻那口銀色的短劍,霍地向前一逼。
柳英奇忽又覺得面上一寒,弧形劍忙向上一託,卻已聽郭飛鴻冷冷一笑道:“承讓了!”
郭飛鴻似乎是藉着劍身在對方弧形劍上微彈之力,身子已如同驚鴻似的拔了起來,飄飄然地落向了一邊。
柳英奇呆了一呆,抱劍佇立,面色大紅,冷冷笑道:“你怎麼不發招?莫非認爲柳某不堪交手不成?”
郭飛鴻右腕一翻,他目光直視着柳英奇,手中短劍隨意一拋,只所“嗆”一聲,已插入胸前劍鞘之內,劍身連同銀鏈,在胸前來回動盪不已。
柳英奇哈哈一笑道:“郭飛鴻你休要以勝者自居,柳某可是不承你這個情。來來來,我們再戰上幾合!”
郭飛鴻微哂道:“柳兄你這身武功,委實高明,你我既無深仇大怨,到此也就可以了!”
柳英奇哈哈笑道:“勝負未分,怎能罷手?看劍!”
郭飛鴻就當覺當空劍影一閃,忙自向後一退,等他站定身子,才發現那柳英奇井未移動,就在這時,他身邊那幾株竹子,卻忽然“譁”一聲全數倒了下來。
柳英奇撫劍狂笑道:“郭飛鴻,你可看見了,自問敵得過麼?”
飛鴻心中一動,冷笑道:“柳兄好厲害的劈空劍法,只是論功力雖已夠火候,但出劍尚嫌過慢了!”
說着向前跨出一步,陡然右足一翻,挑起了斗大的一塊青石,忽悠悠地,疾墜而下。
他低叱了聲“現醜”,寒光一吐,短劍已游龍似的掣出,一劈一收,不過是彈指間,當空卻已失去了那塊巨石,代之的是一陣沙沙的細雨,像是漫天雲霧似的飄了下來。
柳英奇怔了一怔,後退了三四步,以他觀察之力,竟是未能窺出其中奧妙。
郭飛鴻面寒若霜的道:“柳兄看我出了幾劍?”
柳英奇呆了一呆,冷笑道:“一環分六劍,足下共發三環,當是一十八劍了?”
郭飛鴻微哂道:“錯了,是七環,共爲四十二劍。”
柳英奇面色一青道:“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郭飛鴻冷然道:“一丁二點三回頭,此吾出劍之訣竅也!”
柳英奇又呆了一呆,恍然如有所悟,他口中喃喃念道:“一丁二點三回頭,好利落的劍法!”
當他再擡頭時,冷月下,已失去了郭飛鴻那魁梧的身影,這位少年俠士這一霎那,禁不住面上一熱,整個臉都紅了。
金雞三唱,大地現了一線曙光。
“大湖老棧”沉睡在春宵裡,似乎還沒有完全甦醒過來,一排青翠的竹子,低低垂下來,當湖風吹過時,發出的吱吱啞啞的聲音,像是在爲棧裡的客人吹奏着安眠曲,難怪這時候,還不見一個人起來!
未幾,挑水的劉二棍起來了,他在院子裡伸了個懶腰,挑起了他的水桶,望着魚鱗似的洪澤水面直髮呆。挑水這個活兒,可真不是件好差事,可是有啥法子呢?回過頭看了看那個一人多高的大水桶,禁不住連連搖頭,兩條腿也有點發軟!
忽然,他聽到了一陣女人的哭聲。
劉二棍精神一振,再聽聽,一點不錯,的確是個女人,那聲音像是個小娘兒們,嚶嚶嚦嚦,別提有多麼傷心了。
劉二棍一翻眼珠,心說:“媽的!別是哪家的小媳婦兒想漢於想瘋了吧!我劉二棍可就交上運了!”
這麼一想,劉二棍再也顧不得挑水了,趕忙放下了水桶,悄悄向前又走了幾步,豎起了一雙耳朵,仔細的又聽了聽。
“一點不錯!”他對自己說了一句,當下向手心裡啐了口吐沫,往頭上了抹,朝着聲音來處悄悄走過去。
忽然間,他楞住了。
原來那女人哭聲,竟是發自這大湖客棧內裡,而且就是靠着竹林子那個小單間內。
劉二棍子呆了呆,嚥了一口吐沫,心說:“不對呀,這房裡不是住着一個小相公麼,怎麼會有女人哭聲呢,管他的,過去看看!”
想着,他輕手輕腳就來到窗戶下,先用舌尖輕輕點破了窗紙,然後踮起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向着房裡頭瞧!
裡面的燭火還沒有滅呢!桌上那截蠟燭,已燃得只剩下一寸不到了,蠟油淌了一桌子都是。
一個身着湖綢睡裙的大姑娘,正趴在牀上抽泣着,她那烏油油的一頭秀髮,把整個的枕頭都遮沒了,劉二棍只看見她露出的半截粉頸,卻由不住眼都直了。
你看她皮膚那麼白,頭髮那麼黑,那種身段兒,小蠻腰,大屁股,還有她那光着沒有穿襪子的那雙腳,那麼白,那麼細。
劉二棍只覺得全身都軟了,這麼標緻的大姑娘,他真是出孃胎以來第一次見過。
姑娘哭着哭着,忽然停下,猛然轉過了身子,現出了那張掛滿珠淚,清豔絕倫的臉盤兒,嬌叱了一聲:“是誰?”
劉二棍趕忙縮頭,只聽“呼”的一股疾風過處,就覺得頭上一涼,整個身子不自自主地滾了出去,緊跟着窗前現出了那姑娘冷若冰霜的一張臉。
劉二棍嚇得爬起來就跑,一直跑出了這片竹林子,來到了湖邊,才長吁了一口氣,呼道:“我的媽呀!”伸手在頭上摸了摸,這可好,出家當和尚也用不着落髮剃度了,敢情成了光頭了。
大姑娘關上窗戶,氣得臉色鐵青。
她發了一會兒怔,苦笑了笑,揉了揉那雙腫腫的眼泡,用口把桌上的殘燭吹熄,室內現出一片灰灰的白光,她嘆息了一聲,道:“天敢情都亮了!”
對着銅鏡照了照,姑娘懶洋洋地站起來,失神地道:“我怎麼會爲他落淚?莫非我真的愛上他了?”
“不!”她冷笑了一聲,扔下了手上的銅鏡,這一霎時,她似乎又變得堅強了!
“冷劍鐵娥是不會隨便愛上一個人的!我已說過終身不嫁,天下男人沒有一個是靠得住的,郭飛鴻他更靠不住!”
玉手一落,把那面古銅圓鏡拍了個粉碎,冷似寒冰地又道:“如違此言,有如此鏡!”
說完這句話,她閉上了眸子,內心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傷感,這多年以來,她一直以爲已把郭飛鴻這個人忘了,卻想不到如今見到他之後,才知道自己竟然還沒有忘了他,非但沒有,且似乎更思念得厲害了。
“在洪澤湖裡,他那麼狂追自己,又是爲了什麼呢?他……唉!爲什麼男人都像蒼繩一樣的粘人,爲什麼我不能落得一點兒清靜?女扮男裝也是一樣,既如此,我就乾脆回覆原樣,再也不扮什麼男人了!”
轉念至此,她匆匆找出一套女裝穿好,她生平愛潔成癖,雖行走在外,衣寢用具,被褥枕頭,也全系自備,她每一次全不厭其煩地搬來搬去!
昨晚,她忽然觸動情懷,哭了整整一夜,晨起,只覺得全身怠懶無力,她對於現實人生,似乎永遠存着戒意,她寧願十分地嘔苦自己,卻不願接納人家一分的幫助與安慰。
偶然地,郭飛鴻走進了她的心扉,可是她卻用盡方法把他赴出去,她絕不容許任何人走進她感情的圈子裡,她用種種壞的設想,去否定郭飛鴻完美的人格,她要把這個幾乎爲她所接受了的人完全粉碎,以保持超然清白,獨特卓越的女兒身!
這種性情自幼就已經養成了,自從目睹母親的悲哀以後,這念頭更鋼鐵般堅固地建立在她心裡,不容許她輕易地有所變更!
現在,她想起昨夜的傷心,甚至於感到可笑、羞辱,“冷劍”之所以“冷”,的確是名不虛傳!
一切就緒之後,鐵娥步出了客棧,店內的幾個夥計眼都看直了,他們這才知道前天投店住進來的那個小相公,原來竟是個女的,是一個美絕天人的大姑娘。可是劉二棍已先警告了他們,誰也不敢再存非分之想,就是口頭上的輕薄也不敢帶出來。
鐵娥一直來到了湖邊,想到了“龜山之會”,內心充滿了興奮,她要憑掌中劍技壓羣倫,一枝獨秀,然後去解開那個武林中的謎結……還有,那個叫楚青青的少女,如果她膽敢來龜山尋自己麻煩,那麼就要給她一點厲害嚐嚐了。
她是天不怕,地不怕,誰也不在乎。
這一帶地勢僻靜,可能是時間太早,竟然沒有一艘小船,鐵娥等了半天,也不見有一點船影子,她不由有些不耐煩了。
忽然,一條紅漆快舟,自山彎子裡轉出來,乘風破浪而至,一個青衣少年,直立舟上,高聲叫道:“姑娘,我等你很久了!快快上船來吧!”
鐵娥定睛一看,面色微寒,容得那小舟駛近,她冷冷一笑道:“柳英奇,你這是何必?”
舟上少年滿面誠摯地道:“姑娘不要誤會,快上來吧!我這也是順路!”
鐵娥沉吟了一下,點頭道:“好吧!”
身形陡然拔起,輕飄飄地落在了船上。
柳英奇面透喜色,道:“姑娘,你要去哪裡?”
鐵娥目視湖上,冷冰冰地道:“你只載我一程,到時我自會下去!”
柳英奇點頭道:“是!是!”面上微微現出一片黯然。
鐵娥回身望着他,微慍道:“你這麼一路追隨着我又是何苦?難道我真的就怕了你不成?”
柳英奇哈哈一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柳英奇只願今生能追隨左右便心滿意足,絕不敢另存非分之想。”
鐵娥冷笑道:“少廢話,如果今後我再發現你,可別怪我冷劍無情!”
柳英奇呆了一呆,望風一笑,閉嘴不語,他雙手搖動着一枝大揖,“欸乃”聲中,舟行徐徐。
鐵娥細眉一皺道:“你如此慢行,要何時才能到達龜山!可否快一點?要不我還是下去算了!”
柳英奇忙點頭笑道:“原來姑娘要去龜山!莫非姑娘也有意去‘九盤洞’中一顯身手?
竟然也聽信了江湖上的無稽謠傳不成?”
鐵娥面色一寒,擡頭看了他一眼,迅速又把臉轉向了一邊,柳英奇忽然嘆了一聲,冷笑道:“那郭飛鴻一身奇技,倒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姑娘又因何拒他於千里之外?未免令人不解!”
這句話,使得鐵娥面色一白,她猛然轉過臉來道:“你也認識郭飛鴻?”
柳英奇冷冷地道:“新識未久。以我看來,他那一身武功似乎不在姑娘之下呢!”
鐵娥冷哼了一聲,望着湖上徐徐地道:“只怕他還要差上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