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正與仙婕自與黃本草辭別後便往美人谷而去,宗正的心裡很清楚中山八狼中的四人命隕聚賢閣,此番前去美人谷向美人谷谷主討要那半顆解藥,雖有完成助忽必烈掌控蒙古,擊敗阿里不哥的約定,但是,終究有太多疑點留給美人谷谷主,故而,若無完美說辭,恐難以爭取到那半枚解藥·
所以,一路上,宗正皆是心事重重,他不禁有些茫然無措,所茫然者自然也不僅僅是因爲拿取解藥一事,他還牽掛着那下半場棋局該走的路數·
自斷腸谷一役,宗正的上半部分棋局便已經告一段落,但是結局卻始終只得七八分,留有許多美中不足之處,最難以想到的是聚賢閣那四大高手,他從未想到過合衆多武林頂尖高手之力,竟不動那四人分毫,反而險些喪命聚賢閣,若非師姐半路殺出,真可謂滿 皆輸·
如今這局面,宗正在中原武林之間的誤會自可解除,還留下他們虧欠的救命恩情,這可謂是一大贏面,卻也有可能因此暴露自己在蒙古人那邊的身份,從而影響後續大計·
就宋軍而言,向士壁等人也着實看到了擊敗蒙軍的戰果,自然看不穿宗正背後對他們的利用以及暗含的復仇之心·
然而,對於宋軍而言,這只是開始,只是下半場棋局的一個開始而已,不管怎樣,中原武林及宋軍這邊,宗正是獲取了完整的信任,而蒙古這邊,就阿里不哥這邊而言,宗正可謂暴露無遺,以阿里不哥的智謀,自然能夠看穿自己此番一敗塗地與宗正脫離不了干係,而對於忽必烈而言,那就難以言說了,畢竟發思巴和劉秉忠皆是智慧非凡之人,焉能看不出當中利害和緣由,只不過,卻也沒有直接的證據,說到底,宗正是立下了大功的,若無宗正設下此局,以身犯險,又何來此局勢的逆轉?
故而,一番分析,宗正的下半棋局要想繼續走下去,相比上半棋局,可謂更多兇險,難度也更高·
宗正邊騎馬邊分析着眼前的形勢,不禁眉宇緊蹙,愁緒非常·
仙婕知道正哥哥心中定有煩憂,關切道:“正哥哥,可是有心事,可願說與仙兒聽?”
宗正望了望仙婕,他知道這些事情道與仙兒聽,也只是徒增她的心理負擔,塗添煩惱,但若不語,依着她的性子,定會胡思亂想,便順口以拿取解藥爲說辭應對·
然,仙兒卻淡然回了句:“如果因爲解藥一事非要將你我二人置於如此多的險境之中,這解藥,仙兒不要也罷,其實,於仙兒心底,就算只能安然快樂地跟正哥哥過上一天,那也是幸福的,仙兒不願正哥哥爲了我陷入無休無止的爭鬥中”
宗正忽而意識到自己不該以此爲說辭,忍不住責怪自己蠢笨,卻也爲仙兒的回覆感到一絲擔憂,他擔心仙兒會在兩難之際做出糊塗事,然而,話已經說出口,又豈能瞬然收回,只能主動鼓勵道:“你放心,以正哥哥的本事,定會安然拿到解藥的”
兩人走在前方,並列互語,而土元尊者則在身後一直靜默不語,他只管騎馬跟在二人身後,心中抑藏着想要崩口而出的話·
忽必烈囚禁着中原武林人士,一直沒有作出抉擇,若是採用發思巴的建策,他又恐行事不慎,徹底激怒中原武林,引來更瘋狂的報復,特別是時下又是需要休養生息的關鍵時刻,但是若依劉秉忠的建議,又恐放虎歸山,他日這些人會成爲抗蒙的重要力量
所以,忽必烈沒有果斷作出決策,而是暫時將這些人羈押,嚴加看護而已·
鄧州城外早已活躍着前來打探的中原人士,這一點又豈不會被忽必烈看穿,想那羈押監獄必定也是守衛森嚴,機關重重·
依着劉秉忠和發思巴的共同建策,忽必烈率領大部前往沙拉和林,眼前的局勢已經足夠明朗,忽必烈奪下和林後,自然是要收復原歸附阿里不哥的蒙古舊族,以此穩固後方,積蓄勢力,爲他日橫掃南方奠定根基·
他帶着跟他一起鐵蹄縱橫的忠心部隊往和林挺進,帶着他心中的期許
城中目前由董文炳執掌,那些舊部族聞聽忽必烈將至,一早便在董文炳的維護下前往城門恭迎·
當忽必烈騎着高頭大馬穿行在人羣夾道的中央,他望了望後方一起前進的將士,想當年,他就是從這個城門帶着這一班鐵蹄南下攻宋的,時隔多日,如今再次歸來,卻不禁心底暗歎物是人非,只那剎那芳華,卻滄海桑田·
不管怎樣,當他再次跨入這座宏偉城門的那一步時,和林註定要換個新主,蒙古的正統王者即將開啓他的王者之路·
進入寶殿,所有物件陳設一併如舊,忽必烈自己都慶幸戰爭沒有損壞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當他輕撩黑衫,霸氣地坐在那把金色熠熠的可汗椅上,羣臣一起鞠躬稱服
“董將軍,和林防務整頓得如何了?忽必烈問道,
董文炳回稟,整個和林已經接管,唯有一處,因爲士兵強攻,傷亡慘重,只做重兵合圍,不做進攻·
董文炳雖未明言,忽必烈心中已經知悉,那便是那些個外族高手口中言說的聚賢閣,而造成重大傷亡的自然應該就是那所謂的厲害角色,四大尊者·
待羣臣一一道明和林各項接管事務,忽必烈便屏退了衆臣,唯留下劉秉忠與發思巴,而兩人也心照不宣地明瞭可汗接下來所要議論之事·
劉秉忠分析道,依着那些外族高手所言,裡面的四人武功絕頂,又豈會被困在聚賢閣內,完全可以趁着當日大亂逃走,就退一步說,就算今時今日,四人被重兵合圍,但依着他們的武功,要想殺出重圍,亦非難事
話至此處,忽必烈知道劉秉忠暗含的深意,
劉秉忠繼續分析道,“所以,臣想,他們留在聚賢閣內,必定是有所原因。”
“不錯,對於四大尊者,我們其實還有很多尚未搞清,以他們的武學,又豈會甘心爲蒙古所用,他們究竟是何來歷,這些,就連同在聚賢閣做事的那幾個外族高手都尚未搞明白”發思巴接住劉秉忠的話語。
“那你們有何高見?”忽必烈詢問道,
發思巴回稟道:“臣以爲,先汗以及阿里不哥都在動用聚賢閣的勢力,想來這四大尊者必定有可用之處,也必定有可爲我蒙古所用的理由,當今之計,必須首先搞清楚心中的所有疑問,所以,還需讓人前往和解,點明原委,明晰敵友。”
“不錯,我贊同國師所言,只是該讓何人前去,尚要細細考量,臣以爲,不妨先讓那竺韻詩先行引路,稟明可汗用意。”劉秉忠建言道,
忽必烈認爲,這倒不失爲上策,遂讓劉秉忠與發思巴共同協理此事。
進駐當夜,自然免不了羣臣大宴,說白了,便是鴻門宴,所有邀請函均會發放,若是心有不忠之人定會藉口不出席,而這些人他日便會成爲重點監控之人,一旦有不軌之舉,便是臨頭一刀了·
當日大宴,誠心歸附者也好,貌合神離者也罷,終究識大體者共聚一堂,在歡聲笑語中共飲着蒙古重換新主的愉悅。
歡樂永遠是屬於那些貴族的,那些真心在做事的人卻是謹記着自己的使命和任務,發思巴和劉秉忠始終都沒有在宴會露臉,他們依舊是踏實謹慎地做着該做的事,不得不說,忽必烈的成功有賴於這一幫忠心卻又勤懇做事的有能之士。
聚賢閣外,一彎冷月高懸,來到此處,依舊是渾身透着一股虛寒,前幾日的腥風血雨,看着門口的斑駁刀痕,滿地琳琳未去的血漬,能夠想象得出當日四大高手出手之犀利,也不得不說董文炳對四大高手作出強攻抉擇無疑是重大錯誤。
如今,整個聚賢閣被圍得裡外三層,弓弩隊手持強弓,隨時蓄勢待發,箭頭火把的火光便已經照亮整個聚賢閣周遭。
外面不管是如何劍拔弩張,聚賢閣裡面卻依舊是半聲不響,寒氣從外面一陣陣涌出。
忽而,後方讓開了一條道路,劉秉忠帶着竺韻詩從大道穿行而過,在火把的映稱下,她的臉頰依舊是那麼迷人,卻多了些冰冷之感。
送至聚賢閣大門三尺之外,劉秉忠便止住了腳步,竺韻詩並未停止半刻腳步,因爲,她明白,此刻,自己是帶着使命而來,此刻,也只能自己一人進入。
門早已被打爛,再次踏入這座陰森的閣樓,她的心不曾有絲絲異樣感觸,因爲,對於她而言,早已接受了萬事萬物變動的倉促,說到底,還是這顆懸浮的心始終未能得到安定,心中當初的期許始終未能得到完全的答覆。
她一步步走入,走過燭火搖曳的大廳,跨過一個個血跡斑駁的屍體,她的眼裡沒有半分柔情,面對這些,依舊寒冷如霜,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