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大內萬物靜寂,盤龍地宮之中,紀凡坐在石蒲團上,一身絲狀裂紋在向手中的黑色金屬疙瘩瘋狂聚集。
“咔!咔!咔!”
地宮雕龍的圓形石鎖轉動,千斤石門呼隆隆的升起,只見一身宮裝的段方瓊走了進來。
裂絲向黑色金屬疙瘩灌注的滋響聲逐漸停止,對着石門盤坐的紀凡,緩緩睜開了雙眼。
發現紀凡有着裂紋的雙目,隱隱流露出十二塊異樣的旋渦,段方瓊心中不由暗暗一震。
不過紀凡的靈目,並沒有維繫多長時間,很快就又被細密的裂絲掩蓋。
“皇帝,已經半年了,你的傷勢還沒有好轉嗎?”段方瓊來到紀凡近前,嘗試着詢問道。
聽到宮裝女子的話,紀凡並沒有給出答覆,不斷變化的神情,似乎有着意識的錯亂。
“哀家新得了顆丹藥,有着凝神之功效,或許會對皇帝有所幫助。”段方瓊從儲物荷包中,拿出了一個小石瓶,打開遞給了紀凡。
儘管段方瓊沒有將丹藥從石瓶中倒出,卻是有股淡淡的清香。
紀凡用有着裂紋的右手接過石瓶,玻璃花般的雙眼緩緩閉上了。
段方瓊或許很難察覺到,但紀凡右手上的裂紋,拿着石瓶之後,在極爲微弱的擴散。
“呼!”
在段方瓊的注視中,沒有一會兒功夫,紀凡右手燃起了精光火焰,很快涌入石瓶口中,就連石瓶也在他的手上燃燒起來。
段方瓊之前極力控制神情,可意識到紀凡燒了散魂丹和石瓶之後,臉上的驚恐卻怎麼都掩飾不住,甚至向後連連退開了幾步。
石瓶在火焰中烙鐵般融化,被紀凡丟棄一邊,而其中的散魂丹,則是燒得連煙都沒冒出來。
“你恢復了?”
段方瓊只覺得要虛脫了一般,顫抖着對紀凡問道。
“雖沒有完全恢復,但你也說了,已經過去了半年。”紀凡聲音略微沙啞,竟開口說話了。
自從段方瓊帶着紀凡,還是頭一次聽他說話,而且思維和情緒也有了一定的表達。
“你是什麼時候有意識的,爲什麼到現在才顯露出來?”段方瓊不好的預感越來越濃。
“我一直都有意識,只是因傷亂識罷了,雖說你的年歲不大,但之前對我還好,我不介意尊你敬你,可惜到頭來你還是要害我!”紀凡雙眼睜開了一些,關注着段方瓊言語道。
“不對。”
儘管段方瓊一激靈,可想到紀凡拿出黑色金屬疙瘩沒多長時間,就不免猜測,他恢復的時間應該不太久。
“嗖!”
面對紀凡的注視,段方瓊雖心慌,卻沒有逃離地宮,而是反手向着地宮石門之外發出了一道傳音符。
“隆!”
紀凡緩緩從石蒲團上起身,段方瓊的手也帶上了荷包。
“不知進退。”
就在段方瓊拿出兩個小巧的螺紋銅鈸之際,紀凡眉心靈宇則是迅速涌現出金屬光華。
“鐺!”
段方瓊看到紀凡的變化更爲緊張,雙手交擊敲響了兩面銅鈸,急劇震盪靈魂之音衝擊而出。
然而,待到銅鈸的響聲如浪衝擊在紀凡身上,段方瓊卻看到了可怕的事物一般,眼角抽動面色驟變。
不爲銅鈸音浪所動的紀凡,金屬佛面所化的一身戰甲,沒有一絲的縫隙,就好像金屬人一般。
“在尋常的地方,你的修爲還算可以,但在我面前,你只是一個連破曉境都沒出的小修!”紀凡的話語聲,帶給人深沉之感,明顯是對段方瓊失望了。
“偷天。”
在段方瓊的眼中,紀凡一步上前的身形,放大了一般,到了近前她甚至沒能反應過來。
只見紀凡右手向段方瓊一抓,彷彿蘊含某種道意,如虛如幻,抓挖入她身體,並沒有給肉身造成破壞,卻從她體內挖出一團生氣。
看到紀凡像是將段方瓊體內一團晶瑩光華抓出,她的肉身在迅速枯萎,從地宮石門進入的修士,都不由猝然停下腳步。
“呼!”
讓人更加驚恐的是,紀凡將段方瓊體內一團生命氣息,往金屬口中送,很快就將之吞食了。
“呲!”
只見紀凡右手向着黑色金屬疙瘩一扇,其中密集的龜裂絲光從中透出,向衝入地宮的修士閃爍。
流絲不只是閃在地宮石門內,更是向着地宮之外鑽出,因爲裂絲太過細的關係,讓人肉眼難見。
“嘭!嘭!嘭!”
紀凡向地宮外走動消失,地宮中一名名身形僵住的修士,紛紛崩體而亡。
出了盤龍地宮,黑色金屬疙瘩依舊跟在紀凡身邊,在深夜中一閃一閃的細絲,一旦鑽印在人身上,就會將之身體撕裂。
沒見紀凡動手,盤龍殿外就已經有很多人崩體,讓人爲之驚恐欲絕。
“夠了,你在幹什麼?”
淡淡的呵斥聲從半空中響起,讓一身金屬戰甲的紀凡擡頭。
一身素袍的寧安媛,站在雲團之上,對於盤龍殿外的慘狀爲之動容。
金屬戰甲在紀凡體外收斂,最終化爲了金屬佛面,他站立在盤龍殿不遠處,肉身上的密集裂紋忽明忽暗。
在很短的時間中,盤龍地宮和盤龍殿外之人,就已經被屠戮一空,各處都是被裂紋絲線逐漸湮滅的殘屍,連一滴血都沒有留下。
如果不是裂紋絲線,將殘屍湮滅之後,也漸漸消散於天地間,盤龍殿周圍都落不了腳。
能發現黑色金屬疙瘩散發裂紋絲線,纔會知道這些閃爍細絲的可怕。
“小凡!”
站在雲團之上的寧安媛,直到這時才察覺到,紀凡的不對勁兒。
“你來了,師孃。”
紀凡並沒有失去意識,在寧安媛落了下來之後,聲音卻很弱。
寧安媛深吸一口氣,再沒有說什麼,有些事她知道,有些事她卻所知有限。
沒有讓寧安媛扶,紀凡頗爲緩慢走回地宮之中,帶個人頗爲艱難滯澀之感。
不只是一衆暗血衛,包括太傅段崐,巡捕都統段方紂,以及進武大將軍段方霄,都湮滅在了地宮內外。
身體崩開之人,就好像夜晚中絢麗燃燒的光華,讓盤龍殿外圍遠處的禁衛,映襯的滿眼湮滅之光。
回到地宮的紀凡,扶趴在一條石刻盤龍尾部不斷的喘息。
“不是肉體不濟,而是集中精神所造成的疲憊。”寧安媛看了看紀凡,又看向了黑色金屬疙瘩。
關心紀凡的寧安媛想上前,可感受到他的倔強,還是停下了腳步。
好長一段時間,汗流浹背的紀凡才緩過了一口氣般,慢慢靠坐了下來。
地宮之中陷入了沉寂,紀凡的肉身偶有密集裂絲顯現,任由意識錯亂,似乎不想再勉強支撐,而是在積蓄意念。
皇宮內外動亂的夜,對於翌日朝陽升起沒有任何影響。
初冬的清晨,冷風陣陣,朝中衆臣上朝在敬天殿外等宣,似乎是知道了什麼,彼此小聲議論。
“衆臣進殿議事。”
敬天殿門打開,近侍總管太監高喧之聲,讓一衆重臣多少露出了訝異之情。
二十多名朝中重臣,相繼進入殿中,看到了坐在上首龍案前一身皇袍的紀凡。
“跪。”
近身太監薛禮墨看到衆多朝臣站定,這才命衆朝臣行禮。
“吾皇萬歲萬萬歲。”
衆朝臣跪下叩首,齊聲恭禮道。
“起身吧。”
紀凡的面孔,每過一段時間就會閃爍出絲光裂紋,倒是同以前很像。
“天也冷了,商賈富戶和朝臣官員,應該能吃得飽穿得暖,只是不知道疆域有沒有饑荒。”坐在龍椅上的紀凡說話了。
太傅段崐之前所安排的冒充之人,雖然已經在朝臣面前說話,可與紀凡的無形壓迫感卻完全不同。
“昨夜宮裡不太平,相信你們也得知了一些動靜,段氏一族罔顧皇恩,忤逆刺殺,爲首幾人已經在盤龍殿被誅。”紀凡雙眼向着大殿中的衆臣注視,讓一些人露出了恐懼之色。
“柏鎰,你是前朝老臣,如今更是衆朝臣之首,當復政事清明,思民安富足。”紀凡看向了殿中左側爲首的短鬚老者。
“臣願爲紀國江山與百姓付之心力,祈盛世太平。”身爲當朝左相的短鬚老者,跪倒在地有着正派之氣。
“以前朕甚少涉朝政,對於朝中衆臣也算不上了解,現如今改朝換代,朝綱動盪,天下不穩,很多事也該變一變了,從今開始,每日早朝議事,上清朝臣下澤蒼生。”紀凡說得很大,實則只是暫且穩住一兩日的局面。
“吾皇聖明。”
在短鬚老者帶領叩首之後,一衆朝臣也紛紛跪倒在地。
“只是個過客罷了!”
紀凡心中不明白,這讓一些人無比重視的帝皇尊位,對他意味着什麼。
金屬母蜂之中,由珠子所化少婦身形,打出的一拳不可謂不重,險些沒讓紀凡魂飛魄散,不過悠悠她們卻被保了下來。
此時紀凡的魂念,已經能同悠悠她們聯繫上,甚至可以將她們放出來,倒是有了些自保的底氣。
同段氏一族平定琅天王朝的半年時間,紀凡意識到少許,修煉界的暗潮,也在發生着變化。
並不是修煉界的浪潮退去了,風潮反而是愈發狂暴,一些強者行事極爲兇狠,但凡是明面上有價值的東西,都是朝不保夕。
如果紀凡不是纔有所恢復,他早就不在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