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古州以西的地凉國,臨近穴古之域。
聆風城在地凉九城中最小,終年卻能聽到穴古之域的嗚呼古音。
“肉包,肉包。”
聆風城西邊妙古堂之外的街道上,到了中午之時,一些生意人已經支起了攤位,叫賣聲不絕於耳。
“嗚!”
妙古堂的大門打開,一名布衣女子走了出來,看着不遠處好幾個做食物的攤位,臉上露出了不滿之色。
“之前不是說了嗎?我家公子身體不好,你們到別處做生意吆喝吧。”布衣女子來到一處麪食攤前,同青年攤主商量道。
“你說我就得聽?這街上地界是你們妙古堂的?”青年攤主顯得頗爲強橫,擠兌的布衣女子有些說不出話。
“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報請城衛了,城中府宅的臨街,府宅有着管控權。”布衣女子面對青年的目光,說出的理據讓他面色一變。
“你去報,你信不信我將你府宅給砸了,殺了你們全家。”青年攤主一臉狠色,極爲強勢嚷嚷開來。
布衣女子右手想要握拳,張了張嘴,似乎是有所顧慮,還是忍耐了下來,向着妙古堂中走了回去。
“給臉不要臉。”
沒等布衣女子進入大門,青年攤主繼續大聲道。
“聽說妙古堂中只有三個人,兩個主子臥病在牀,很少出來走動,剩下就是這個奴婢。”不遠處的肉乾攤主是個漢子,笑着言語道。
“妙古堂之人是外來的,買下了這個當鋪,生意也不好,裡面連個人氣兒都沒有,要不是咱們在外面做生意,哪有人會進這樣的破地方。”縫布攤位上的男子長着三角眼,也不是個善茬。
麪攤青年看了看妙古堂關上的大門,臉上逐漸顯露不懷好意的狠笑。
進入妙古堂中的布衣女子,沏了一杯清茶,端入了東邊的閣樓。
“主子,已經大日中天了。”
布衣女子來到交牀邊放下茶盞,對牀上蓋着被子的青年道。
似乎聽到了布衣女子的話,青年將被子往臉上拉了拉,懶散的背過了身去。
“一直呆在府中,主子是不是挺寂寞啊?”看到青年的舉動,布衣女子笑了。
“如今流落到拓古州,想回星羅海也是不容易了。”青年背身的小聲言語,隱隱透着有氣無力之感。
交牀上的青年,正是在中盛州焚古禁地,將姚紫凝救下來的紀凡,而一身布衣的女子,則是女姑子妙玉。
“若是主子想要回星羅海,奴婢就帶你回去。”妙玉對於這一點,還是有信心的。
“算了,飛回去麻煩。”
紀凡從交牀上坐起身形,帶給人平凡之感。
之前妙玉帶着紀凡墜落殘破的曜桐山脈,不知道是傷勢沉重,還是意識極爲虛弱承受不了負擔,他的凡古仙靈力,竟逐漸的失去了仙動,一身傷勢變淡,體重也明顯的變輕。
其後妙玉帶着紀凡和身受重傷的姚紫凝,找來地凉國的聆風城,倒是沒費多大的勁兒。
在妙玉的感知中,紀凡就好像修爲盡廢,同凡人已沒什麼區別。
來到聆風城安頓下來的兩個月中,妙玉對於紀凡的狀態是越來越擔心。
若不是紀凡略有消沉,不讓妙玉折騰,她根本就不會在聆風城久留。
妙玉心中着急的是,就算走遍靈墟界的九州四海,也要讓主子紀凡恢復。
“這炎炎夏日過得真慢。”
紀凡下了交牀,接過茶杯漱了漱口。
“主子嫌熱,奴婢就多用些冰。”
看到紀凡身上有汗,妙玉心中更加的不安。
“嗯,自然些好,陣法能不佈置就不要佈置了。”紀凡內襯不整從閣樓中走出,去了府中的湯泉池。
“你還不去安排飯菜。”
到了湯泉池邊,紀凡沒有褪去內衫,面對妙玉注視的目光催促道。
“安排在天井小院?”
妙玉對紀凡確認一問,看到他點頭,這才匆匆離開。
在此之前,妙玉對紀凡右胸和背後觸目驚心的傷疤並不眼生,都是由她服侍的。
紀凡的仙元力失去仙動之後,妙玉發現了,他肉身的傷勢,也跟着化爲平凡,逐漸的結痂脫落,雖然留下了讓人不忍注視的傷疤,但傷疤卻還算平整。
紀凡的體重變輕,傷勢穩定下來,精神力的負擔化解,這雖然是不幸中的萬幸,但妙玉卻不知道該不該鬆一口氣。
妙玉離開湯泉池之後,紀凡這才褪去內衫。
這兩個月來,紀凡一直不曾失去意識,對於自身的狀況頗爲清楚,也想起了從前的一些事,心中感慨良多。
坐在泉池邊上沒泡一會兒,紀凡聽到了輕輕的腳步聲,順着聲音向着庭院的月亮門看去。
“你怎麼出來了?”
發現戴着紗巾的女子,紀凡揮了揮手,因爲他有種異樣的感覺。
此時紀凡的仙覺也很平凡,他不能確定是不是妙玉在盯着紗巾女子,更多是憑藉多年相處的熟悉。
在紀凡揮手之後,異樣的感覺果然消失了。
“我的根基底蘊受創並不重,肉身的傷勢也已經穩定了,若是涅槃的話,或許會更勝從前。”戴着面紗的姚紫凝,對紀凡幽幽說道。
聽到姚紫凝的說法,紀凡笑了。
儘管眼下在聆風城中,但紀凡認爲姚紫凝想要滅渡涅槃,並不需要找地方,她有鼎爐重寶,進入鼎爐之中,應該不會弄出什麼動靜。
“是我害了你,要怎麼樣你才能恢復?”姚紫凝的自責出於真心,恨自己將紀凡連累成了這般。
“算了吧,其實想想,你也沒錯,現下的靈墟修煉界,很可能到了最後的碰撞爭奪階段,古藏秘境會越來越少,畢竟咱們也得爲日後考慮考慮,我不是也一樣,若我不強行收取星盆古藏的機緣,也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紀凡平凡的雙眼,流露着真心的笑意。
“要怎麼辦纔好,丹藥、靈粹,又或是一些奇異之物,我可以去找。”姚紫凝受不了因爲她,使得紀凡變成了這樣。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安靜呆着,虧你活了這麼大歲數,遇到點兒事就沉不住氣了?”紀凡面對姚紫凝急切的目光,拉拉着臉道。
紀凡知道怎麼能恢復仙動的話,他早就做了,此次他不只是內息歸於平凡,就連靈魂和肉身也是如此。
回想起之前鋤頭器靈對於凡古的說法,紀凡覺得想要恢復,可能得需要契機,但他沒有告訴妙玉和姚紫凝。
紀凡認爲,順其自然避免着相,一旦契機到來,或許才能起到激發變化的效果。
“你還好嗎?”
一想到紀凡以前披荊斬棘,走到了靈墟界上層修士的巔峰程度,姚紫凝就忍不住問道。
“傻死了,我現在看着比你還好。”
穿着大褲頭的紀凡,翻了個白眼從泉池中起身。
姚紫凝看到紀凡緊着揮手,有支開她的意思,一雙眸子這才露出了些許笑意,目光向着泉池邊上的一套衣物掃了掃。
紀凡清洗過換上衣衫,已經是午後。
烈日熱得讓紀凡發慌,對在湯泉池外等着的姚紫凝,故意做出不耐煩不待見之色。
到了位於府邸東面的天井小院,因爲妙玉擺了幾個冰缸的關係,紀凡才涼爽了一些。
坐在一棵老榕樹下,紀凡喝了一碗粥,吃了一張麪餅,只覺得舒服了很多。
此時紀凡與凡人沒有區別,不吃東西會飢餓,熱了會難受。
在紀凡想來,生活或許就是這個樣子,烈日炎炎中需要一豎陰涼,等風過流鈴,暴雨傾盆有一角屋檐侯霞光滿天,大雪紛飛起一爐炭火,待春回大地。
靠在小藤椅上,紀凡甚至漸漸習慣了,凡人體重帶給他的安穩。
以往紀凡不太適應木物與木製建築,他更習慣住石屋睡石牀。
午後府邸中偶有鳥鳴,草木蔥翠,花也開得精神,吃完飯平靜坐一會兒,有着閒逸之感。
“還疼嗎?”
紀凡看着姚紫凝衣衫的長袖,平靜詢問道。
姚紫凝臊得慌搖了搖頭,似乎對殘破的肉身不自信。
“那個仙帝很強,可惜沒能殺得了他,我現在這個樣子,更是不能幫你報仇了。”紀凡深吸一口氣,略有惱火道。
“這次能活下來,就已經很好了,可不敢與那些人再碰面。”姚紫凝的笑語,對紀凡的關心很受用。
其實現在回想起來,姚紫凝能意識到,紀凡若不是心疼她,也不會與那持斧的仙修男子,有着連續的交鋒,顯然是看不得她吃虧。
“主子,今晚燉上一鍋魚湯,再烤上一隻羊,剛好給你下酒。”妙玉在天井小院中忙乎着。
“等過段時日不那麼熱了,咱們出去往遠了走一走。”紀凡不是隨便說說,已然有了些打算。
妙玉儘管不願出去,怕遇到什麼禍事,危機到紀凡,但還是點了點頭。
此時紀凡左手食指上,雖還有多目魔戒,可是難以將其打開,更不要說逝葬虛空,完全藉助不上什麼寶物。
沒有了星界盤,即便妙玉和姚紫凝實力猶存,趕路也成爲了難事。
紀凡是有心回星羅海的,可這拓古州距離星羅海何其之遠,差不多要橫渡萬仙海才行。
紀凡有一物,倒是在妙玉的手中,那就是縮小了的密古金身,大魁、二犼、少婦仙帝,以及寧楨她們三個小的都在金身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