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的深沉死寂,總是讓人惴惴不安。
姚紫凝感覺聽到了人陰陽怪氣的輕泣,而妙玉則是聽到了送葬的嗩吶聲。
紀凡表面上很平靜,心中卻暗暗感嘆陷入了困境。
“憑藉我現在的狀態,真若是要應對變故,能打得贏嗎?”紀凡默默估量着眼下的情況。
之所以紀凡不多說,也是因爲姚紫凝和妙玉很難扛下。
在紀凡看來,眼前的狀況,對兩女來說還是壓力過重了一些。
時間緩緩的流逝,紀凡觀察着能看到的每一個細節。
“一串鑰匙,共有三十六把,同能看到的牢獄數量相當,如果正常想,三十六並不算修士所能到的最高之階。”紀凡考慮到這裡,擡頭朝着上首位鳳座的老婦人看去。
若每個牢獄中都存在被囚殺之人,加上這個老婦,也就是三十七個女人了。
“或許這裡的女人,都處於同一勢力,又或者是一家子。”紀凡之前就有這樣的猜測,可是此時再想,還是不由爲之發寒。
“進入刑獄之後,兩個石甲金人是一個難關,鑰匙串不能發出聲音,而且在刑獄的過道上不能有偏向,也就是說不可以接近或打開獄門,在深入的過程中後退,很可能也會有危險,這種後退是以左右能看到的一座牢房爲界限。”紀凡通過觀察所產生的種種猜測,現在還不能證實。
在大殿中等待了八個時辰,外界應該是日月變換,可是刑獄中一切如舊。
姚紫凝和妙玉早早就閉上了雙眸,以免產生異樣的感官影響心神。
這一刻,紀凡動了,向着上首位的鳳座走了幾步。
“前輩,現如今時代不同了,你若是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晚輩願意代你完成。”紀凡對鳳座上的老婦人說話了,使得姚紫凝和妙玉兩女訝異睜眼。
“就憑你這個弱小的仙修嗎?”
在鳳座上端坐的老婦人,似乎是因爲紀凡的選擇而開口。
“果然。”
之前紀凡就問過老婦人是否還活着,可是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紀凡也是考慮不能偏向兩邊牢獄之人,纔有針對性的面對鳳座老婦人上前。
“我不能同前輩過去的巔峰時期相比,但承諾過的事情卻說到做到。”紀凡繼續試探着老婦人。
“你們走吧。”
老婦人彷彿放過了紀凡三人一樣,再度開口出聲。
“往哪走?”
紀凡此時完全是硬着頭皮,憑他落凡的狀態,根本就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返回刑獄的門出去。”
老婦人算是給了紀凡三人指引,但姚紫凝和妙玉沒有意動,兩女還記着他所說,絕對不能往回走。
紀凡想要轉身,試着向回走幾步,可他不敢背對着鳳座上的老婦人。
“我還是選幫前輩完成心願。”
紀凡不確定鳳座老婦人,會不會喊石甲金人獄卒,所以依舊對老婦人保持着恭敬。
“那就進入牢獄之中,將那兩個賤人徹底湮滅掉。”鳳座上的老婦人說到後來,語氣有着明顯的恨意。
紀凡看了看左邊牢獄中,星星鐵樹枝扎身生長的女子,又看了看右邊牢房星星鐵缸中的女子,不由搖了搖頭。
“前輩已經將這兩個人折磨囚殺,不管有多大的恨意,長久歲月也該平息了纔對,若晚輩猜得不錯,前輩與她們應該是家人。”紀凡的感慨,讓姚紫凝和妙玉神色一驚。
不知道是不是紀凡的話,觸怒了鳳座上的老婦人,一股意志在大殿中暴露。
“時空法則嗎?”
妙玉的熾古修煉根基底蘊,就要向時空之道上轉,所以對大殿中的意志很敏感。
姚紫凝和妙玉更是確定了,走在獄道上,之所以看不到前後方不太遠的牢獄中情形,就是受到了這時空法則的阻礙。
一大家子的女人,被一個女人所殘害,多少也讓姚紫凝理解了一些。
紀凡是尊卑傳統的維護者,他對於三妻四妾並不排斥,俗世中有着很多大戶人家男子,都是妻妾成羣。
相比皇帝的宮苑妃嬪,眼下這刑獄中的女人,也算不得多了。
紀凡雖然落凡,但以前畢竟對時空之道有所感悟,他此時明白了爲什麼不能後退,一旦後退,很可能會回到這刑獄中女人所經歷的過去,同爍古通今差不多。
進入刑獄之後,一路走過的牢房,同前面的一樣,後面也變成了黑暗,再退回去,實難讓紀凡放心,來到這大殿,都是冒了極大的危險。
在紀凡想來,即便他答應了要將牢房中的兩女湮滅,又豈是那麼容易做到的。
剛剛在大殿中靜下來的時候,紀凡就覺得兩個牢房中女人與鳳座老婦人的關係很微妙,牢房中兩女的存在感,在這大殿中不比鳳座上的老婦人差。
“如果是這兩位前輩做錯了事情,她們已經受到了懲罰,一家人本是同根,又何必斬盡殺絕呢。”紀凡對鳳座上老婦人勸解道。
“她們兩人,若是死了一個,剩下的一個可以跟你走。”老婦人的笑語聲響起,可是紅潤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笑容。
“她們兩個都是我的家人,但身份不同,一個是主子,一個是婢女。”紀凡搖了搖頭,對老婦人拒絕道。
“既然你一個也捨不得,就都死在罪妃獄中。”老婦人話語聲變得尖銳的同時,大殿中的意志開始增強。
“妙玉,沙鍾。”
紀凡神色深沉了很多,頭也不回對妙玉提醒道。
“嗡!”
變故出現,有了紀凡的決定,妙玉也不再保留,張口將晶瑩沙鍾噴了出來。
沙鍾一經落地,璀璨的精沙光華向下流落,所產生的時間吞噬之威,開始拉扯大殿中的時空意志。
“紀元沙鍾!”
老婦人增強意志的話語,透着掩飾不住的驚意。
在老婦人時空意志被沙鍾吸收的過程中,她本尊端坐在鳳座上的身形,則是出現了細微的震動。
意識到關鍵時刻來了的紀凡,竟一步一步向着鳳座走去。
沙鐘錶面上的密紋,在威能所造成的時間流逝中,變得愈發熾熱,就像是燒紅的烙鐵。
鳳座老婦人的意志顯現,猶如大殿中的一條條綢霧,吸入沙鐘的同時,被沙鐘錶面的密集古紋煉化成煙。
“紀凡。”
不同於單手結印駕馭沙鐘的妙玉,姚紫凝看到紀凡的舉動欲要上前。
“都不要過來,如果連自己的家人也保護不了,倒不如讓我骨化於這罪殿之中。”紀凡話語極爲的堅決,不讓兩女上前。
在妙玉看來,紀凡走了不到十步,就已經是汗流浹背,承受了極大的壓力,這還是在老婦人身形略微震動,沒有起身的情況下。
若是紀凡在全盛時期,妙玉雖會緊張,卻對他有信心,可現在他被落凡了,面對鳳座上的老婦人,妙玉真是怕他出事。
“不過是殘存的虛弱意志,你也不怎麼樣,仙息澎湃起來。”紀凡齜牙咧嘴在重壓之下繼續向前。
“想要將一身根基底蘊爆發出來,你死了這條心吧。”老婦人似乎是對紀凡的凡古根基有所瞭解,之前一語就道破了他是個仙修。
“不行。”
紀凡在接近鳳座的過程中,感覺到很難激發起自己的仙動。
情勢甚至已經到了,容不得有着一絲疏忽和差錯之時,紀凡不能激起仙動,開放潛藏在體內的根基底蘊,勝算就連他自己也難以樂觀。
最爲要命的,是紀凡沒有得到兩個牢房之中被囚殺女子的助力,那兩個女子的存在,是他有所期待的。
“凡與古之間的轉化,最爲重要的,還在於心境,至少我還能繼續前進。”紀凡咬牙透着非成既死的狠勁兒,可是卻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老婦人在鳳座上震動的身形,已經快要站起來,她的時空意志不再發散於體外,而是化爲了內生支撐。
妙玉駕馭沙鍾,是吸收了殿中飄動的意志,可是在老婦人不再散發意志之後,沙鍾卻不能將她體內的意志抽出。
“猶如凡人般的我,面對這老婦人還能走,這本身就有些不對勁兒,難道……”紀凡不再發狠想要激發仙動,而是順着接近老婦人的腳步,感應着自身與老婦人力量威勢之間的關係。
“順爲凡,逆爲古,或許凡古根基的凡,不只是化凡那麼簡單。”紀凡的雙眼,這時好像看到了以前沒有看到過的境況。
紀凡發現了,在他頂着壓力向老婦人走動的過程中,老婦人身形震動所釋放的一環環威勢漣漪,清晰了起來,可是蕩在他的身形之前,就已經化爲了平凡。
不再死死激發仙動的紀凡,此時身形的壓力變輕了。
“風輕雲淡。”
紀凡彷彿踏入了另一個認知的大門,他終於體會到,凡古根基這個凡的一些真諦。
“之前鋤頭器靈所說的自己殺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誇張了,又或是這凡古根基修到後來,由凡化古會越來越困難?”紀凡暗笑之前自己有些着相。
“你先坐下吧。”
紀凡閒庭信步一般,一步步走到鳳座上,提前於起身的老婦人,一手按在了她的肩頭。
出乎了姚紫凝和妙玉的預料,紀凡不但走到了老婦人面前,被他手掌所接觸的老婦人,一身震動的氣息和聲勢,就像是迅速化爲了平凡一樣,竟被他將身體按住,連爆響都沒能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