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荒州的東方,連綿的地蠻山脈,就像是蜷伏在天地間的巨獸。
三道爭鋒在西方古戰禁地的大戰,已經過去了五年,踏仙道力壓拜古道和遮天道,使得整個靈墟界的情勢,徹底成爲了仙修縱橫的時代。
地蠻山脈以東的三座大山,每當朝陽升起,都會有稀薄的紫色蘊氣,位於山腳下的山村,因此也被稱爲紫霞村。
不同於五年前的三道爭鋒,紫霞村都是凡人,即便在修煉界動盪的時代,日子也是過得還算平靜。
村東邊的一戶人家,小院是由石頭和泥巴所堆砌,與村中的其他人家差不多。
清晨小廚房的炊煙裊裊,一名六七歲的少女,端了一碗粥從小廚房出來,去了邊上的泥屋之中。
看着石牀上所躺的面部有着陳舊傷痕之人,少女將紫色的粥放在了石牀邊。
“主子,昨日我上山採了隱紫花,熬了一些粥。”小女孩的雙眸,有着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
石牀上面部存在可怕燒傷的青年,被年紀不大的少女將身形扶起,似乎動作有所不便。
“這要是換做尋常人家,讓年紀這麼小的你操持家務,也算是難爲了。”一臉燒傷的青年笑了。
將粥碗端到面前,一臉燒傷的青年將隱紫花粥緩緩喝下。
紫霞三山之所以有淡淡的紫霞,就是因爲生長了很多隱紫花的緣故,但這種花算不上靈粹,村中有人將這種花稱爲野菜。
這從石牀上起身喝粥的一臉燒傷青年,正是五年多以前,從紫寒冰川逃走的紀凡。
儘管探索古藏秘境存在危險,紀凡深知常在河邊站沒有不溼鞋的道理,可是在他想要獲取海底葬機緣的時候,卻沒料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祖龍葬機緣的最後爭奪中,紀凡爲了殺從女子腹部破出的陰陽鬼嬰,不但遭受了極爲嚴重的創傷,金屬佛面和星星鐵重寶也折損在了紫寒冰川。
混沌大爆炸之後,紀凡逃離紫寒冰川,藉助星界盤輾轉,來到了蠻荒州。
可就算是逃走了,傷勢沉重的紀凡,還是小看了混沌之火的侵體。
從前吸收過很多異種古力的紀凡,驚駭的發現,侵體的混沌之火是很難煉化的,如果不是他的凡古根基,將混沌之火暫且化爲潛力,只怕他的肉身和修煉根基,會持續被混沌之火燒化。
受傷的前三年,紀凡還經常被混沌之火反噬,直到這兩年混沌之火才柔和了一些。
來到蠻荒州,紀凡也沒能參加上三道爭鋒,自身難保的情況下,更不要說擔心別人了。
尤其是金屬佛面徹底潰碎之後,紀凡也再察覺不到所關心之人的情況。
前兩年飽受混沌之火的反噬折騰,紀凡多是藏在逝葬虛空之中,這三年狀況轉好了一些,他同寧楨倒是難得在小山村中,過上了些寧靜的生活。
每每想起佛面重寶損毀,紀凡雖不免肉痛,但三年的山村生活,他卻在不知不覺之間,習慣了無法窺伺別人的寧靜。
此時的紀凡,對於外界之事所知甚少,紫霞村位於蠻荒州,他也不清楚五年前三道爭鋒的情況。
在這紫霞村之中,甚至沒有修煉之事,淳樸的村民們,也僅限於知道極少的修煉傳說,稱修煉者爲仙師。
“主子,你肉身的傷勢,爲什麼不修天枯禪恢復?”看似不到十歲少女的寧楨,對紀凡極爲的關心。
“時機不到,我體內的古火,這兩年雖不怎麼反噬了,但還沒有完全沉寂下來,早知道會這樣,當初不如一走了之。”紀凡雙眼瞎了,卻沒用寧楨扶着起身。
“主子所說的是繁仙界?”
寧楨猜測着詢問,心中不認爲紀凡會離開。
寧楨跟隨紀凡有年頭了,以前他有些時候,還會將之當成訴說心事的對象,因此寧楨對他算得上是瞭解一些。
“人就是這樣,總會有太多的放不下,而且貪得無厭,削尖腦袋找尋機會降臨在靈墟界的仙修,不知道死了多少,又有誰能成爲最後的受益者。”紀凡抓起了破木桌上的斗笠戴上,走出了泥屋。
“主子再不走,奴婢擔心以後會出事。”寧楨心中怕紀凡以後也走不了,可她不敢說出來。
“再等等吧,不只是寶女她們,等你修到仙階也需要蛻源。”紀凡似乎是有着考慮,對寧楨迴應道。
“奴婢知道了。”
寧楨心中擔憂,卻不是爲她自己。
“以後在家裡,也別奴婢奴婢的自稱了,就叫楨兒,聽着更自在一些。”緩緩走出屋的紀凡,迎着朝陽道。
紀凡雙眼雖瞎,但對他並沒有太大的影響,他的靈魂意志極強,以前在小的時候,閉上雙眼的感知,甚至比看着事物還敏銳。
而且在沒有雙眼的狀態下,紀凡如今也能通過意志出入駕馭逝葬虛空。
“該走的幾乎都走了,也不知道她們過得可好。”紀凡笑着感嘆道。
“主子在想阮主?”
寧楨之前聽過紀凡說起海底葬之事,心中覺得阮晴對不起他。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心思,否則與傀儡又有何異,人活得時間長了,必定是有變化的,就像那家的吳老拐,他也算是能走能撂,不聾不啞,可是一天到晚也沒一句話,曾經他也有過青春年少,壯年中天,心境應該與現在完全不同。”紀凡向着距離小院不太遠的另一個村民院子擡頭示意。
“吳老拐也就六十多歲。”
寧楨點了點頭,覺得觀俗世之人,看待一些事更加直觀。
“修士的精力要好很多,以前長聽說,活得越久想得也就越多,像我這樣活了五百多載的修士,相比凡人也絕對算得上老怪物了。”紀凡坐在院中的樹墩上,悠閒言語道。
“主子是不是覺得阮主,有什麼難言之隱?”寧楨有些不明白紀凡的意思。
“她是不是有所隱情,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說是這麼說,但是不是真的活得越久想得越多,我現在也不確定了,就像是以前有金屬佛面,我總想窺伺一些人和地方,現在佛面沒有了也挺好,落得個安穩。”紀凡心境的開朗,不是裝出來的。
寧楨能感受到,對於離開的人,紀凡希望以後再不要有什麼交集纔好。
拋去寧楨不提,紀凡對於殷寶兒五女留下來,就只有封曉嫣有些意外。
之前紀凡一度對封曉嫣有着懷疑,但他最終還是沒有太過較真。
紀凡是多思多疑,也遭遇過不少的背叛,殘酷的現實一次次給過他打擊,但他還是相信,人與人之間會有情義。
“主子,接下來要怎麼辦?”
寧楨覺得紀凡傷勢已然好轉,是以想知道他的思量。
“星羅海的殷血海域和粼光海域,所剩下的古藏,估計也只有星宿秘洞了。”紀凡淡淡言語道。
星羅海的五方海域,分別是殷血海域、粼光海域、浩瀾海域、雲緲海域,以及星羅海域,因爲粼光海域的海底葬和紫寒冰川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再加上紀凡的自身狀態算不上好,他也沒法在那邊逗留了。
紀凡此時嘴上雖這麼說,可是紫寒冰川崩潰過去了五年,他的心中有在想要不要回到星羅海,畢竟星界盤在手,他回去還是很容易的。
金屬佛面徹底潰碎了,紀凡很難窺伺到人,但利用星界盤,卻能觀察到一些熟悉的地域,這也是他知道星宿羣島古藏還在的原因。
仙修大規模降臨,一些奇地秘境的機緣,也是相繼被起開,現下能在靈墟界中存在的明顯古藏,無不是異常的危險,星宿秘洞就是這樣一處地方。
五年前在紫寒冰宮的機緣爭奪中,連續的變故,不但造成了各方勢力沒什麼好下場,紀凡也爲此吃了大虧,可讓他有着些許不安的是,就算他不惜星星鐵重寶,強殺兩個陰陽鬼嬰,依舊覺得沒能將陰陽之魂徹底殺死。
“如果那陰陽之魂是幻弭城的兩具主屍,再借助化形祖龍的女子進行孕胎,那就太可怕了。”紀凡在心中暗暗思量道。
當時紀凡拼了命對陰陽鬼嬰下殺手,就是有着先下手爲強之意,擔心日後陰陽鬼嬰成長起來反受其害。
紀凡不是很確定,但他有種感覺,那就是雲月嬋收取幻弭之源,很可能被幻弭城中陰陽之眼的存在發現了。
只可惜,紀凡逃到蠻荒州傷勢有所穩定之後,再利用星界盤感受紫寒冰川,那浩瀚的冰川已然有了顛覆的變化。
白色的冰原,至少表面上看不到紫寒之氣,冰原上也沒什麼生靈。
對於紫寒冰川的變化,紀凡倒沒什麼意外,畢竟之前紫寒冰川完全崩潰了,他所可惜的,只是不知道混沌大爆炸之後的一段時間,又發生了什麼。
“你在這裡修煉,還是有所不便吧?”紀凡扭頭對寧楨問道。
寧楨不想打破現在的平靜,可面對紀凡的目光,她還是點了點頭。
“咱們往西邊的地蠻山脈走一走,畢竟修煉不能總刻意壓制氣息,束手束腳的。”紀凡暫時有了決定。
就像是修士引天地靈氣修煉,在這樣的小山村中,一旦造成異象,只怕都要嚇壞了村民,所以在這裡逗留,也不是紀凡的長遠之計。
三道爭鋒是過去了,可紀凡也沒有太多的時間等待。
寧楨藉助胎落重返先天,同紀凡所修煉的天枯禪又不一樣,她是重修的,即便成就了極強的天姿,想要修到仙階,也需要相當的時間,而且以後還得進行蛻源。
相比寧楨,殷寶兒五女則是提前進入了最關鍵的蛻源階段。
以後的事,誰也說不好,本着能成就一個是一個的想法,殷寶兒五女的蛻源,完全是紀凡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