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機會究竟有多少
太初宮勳功殿，一位長眉垂胸、暮氣沉沉的老道雙目微垂，神識投入到大殿地下的玉座中，正在處理浩如煙海的勳功事宜。
大部分勳功確認、紀錄和發放都是由勳功殿自動處理，但重大進出，以及天功以上的部分，都有專門真人負責，或是事後查驗，或是事前審覈。如若真人們決定不了，那還有真君輪值。
另一名老道負手走來，同樣是暮氣沉沉，壽元無多。
他走到長眉道人面前，道：“我來替師兄了，這個月可有稀奇事？”
長眉道人收回神識，嘆道：“北方戰事更激烈了，勳功和天功都多了不少，兌換也比平日多得多。只是也有許多師兄弟和後輩隕落，令人唏噓。不過剛剛倒是有樁奇事，天青殿弟子衛淵用三千天功求了張傳授鑄體六書的許可。”
新來老道一驚：“三千天功！？他哪來這麼多天功，一紙許可又怎會值三千天功？三十都多了！”
“他要的名額有點多。”
“再多能有多少？總不至於是三千吧，一個名額一天功？那也太離譜了。”
長眉老道深吸一口氣，道：“他要十萬。”
輪值道人差點一個踉蹌：“多少？！”
長眉道人慢慢起身，說：“我也覺得奇怪，鑄體六書可不是人人都能修煉的。聽說衛淵那孩子的界域中只有十來萬人，總不可能人人都要修煉吧？”
輪值道人說：“鑄體六書對天賦要求有多高，你我還不清楚嗎？十幾萬凡人聽起來很多，適合修煉鑄體六書的恐怕連幾十個都挑不出來。他那十幾萬人要都是仙人後裔還差不多。”
長眉道人笑道：“說不定還真有仙君後裔。”
輪值道人卻沒有笑，說：“三千天功可不是小事，也許是衛淵那孩子年少無知，但天青殿可不是會吃虧的主，他們現在又窮得跟什麼似的。我覺得此事最好通報一下玄月真君，否則萬一將來真君不認此事，跟你着急，你還有大麻煩。”
長眉道人便道：“確實該如此。”
他匆匆離去，輪值的老道就坐在位子上，神識沉入玉座，開始處理勳功事宜。
這些在勳功殿中輪值的真人大多年事已高，壽元將盡，不再適合出外征戰。他們雖然戰力下滑，但眼光經驗仍在，處理勳功事宜綽綽有餘。一次輪值就是一個月，視事務多少，當值的真人數量也會有變動。
這輪值真人一看上月勳功天功變動，就是吸一口涼氣，失聲道：“怎地隕落了這麼多……”
天青殿，玄月真君坐在大殿中，氣息明顯有些不穩。此時殿中左右各只有一位真人在列，讓若大的大殿顯得十分冷清。
長眉道人站在殿中，說了衛淵天功兌換之事。
玄月真君凝思片刻，方道：“這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他既然這麼換了，那依他就是。我們作長輩的也不好干涉。”
長眉道人本來就是來通報一聲，既然真君認可，那就不再多說，告辭離開。出門之際，他忽然感覺到殿中玄月真君的氣息有些起伏，心就沉重了些。
天青殿中，玄月真君輕咳一聲，道：“焚海要是回來，讓他去西域走一趟，看看那邊有什麼需要照應的。”
座旁一位天青殿真人道：“焚海師弟剛剛深入遼域，一時半會恐怕脫不開身。對了，崔家馬上就要有一艘飛舟前往青冥，據說裝了不少本來無望鑄基的子弟。我們兩殿之中還有些年輕弟子正缺歷練，不如就搭這艘船過去，在北疆是歷練，在西域也是歷練。”
另一名水月殿真人道：“北方戰事吃緊，我們卻把弟子投放西域，會不會惹人詬病？”
天青殿真人重重哼了一聲，道：“我們兩殿也折損不少人了，誰能說出什麼來？大不了我再去前線輪值一段時間，換弟子去西域的機會！”
水月殿真人嘆一口氣，卻不好說什麼了。
這時玄月真君忽然道：“你們正是修煉的關鍵時期，還在留在殿中繼續感悟，或許將來突破的機會還能多上半成。前線那邊，我去即可。”
兩位真人都是大驚，忙道：“您受傷未愈，又是剛剛回來，怎麼能再上前線？”
玄月真君道：“遼族已經快要打到北方山門了，不能坐視。再說我們這些老傢伙就應該多給後輩爭取成長起來的空間。這次打算去西域的弟子有幾個？”
天青殿真人道：“兩殿加一起有六個。”
水月殿真人當即不悅：“什麼叫兩殿加一起？明明就是天青殿五個，水月殿一個！我們也有弟子需要歷練，再加三個！”
玄月真君呵呵一笑，道：“都去，都去！不過西域兇險也不小，看衛淵那孩子的天功就知道了，這才短短几個月，都已經是道基第一了。這次去，多備些法器丹藥，不要吝嗇。”
天青殿真人目視腳尖，毫無語氣起伏的道：“想搭崔家的船，船票也不便宜。現在殿中拮据，買完船票就不剩多少了。所以法器沒有，丹藥倒是可以備兩粒，只是也不會太好。”
水月殿真人哼了一聲，道：“沒錢就不要把持門路不放手，不能有點自知之明？怎麼買船票，把路數告訴我，我給你們殿的弟子額外再發一瓶中品療傷丹藥。”
“上品！”
水月殿真人冷冷地道：“只有中品，要還是不要？”
“要！”
……
青冥界域主峰，衛淵迎着朝陽，手捧緋夜誅仙劍，正在觀劍。片刻後他雙眼噴出兩道緋色劍氣，今日觀劍有成。
剛把緋夜誅仙劍收起，衛淵忽然神思一動，感知到一艘中型飛舟接近界域，然後數位修士離舟，高速向界域內飛來。他們打出崔家的信號，自有界域中修士升空，引導飛舟進入界域，落在指定區域。
飛舟徐徐降落，衛淵和崔聿已經在起降場等候。
這一次的飛舟比上次要大得多，足有五十丈，玄青配色，乃是崔家的主力飛舟，必要時可以轉爲戰船。
飛舟停穩，舟門打開，從上面就陸陸續續下來了幾百號人！
一名青衫負劍的年輕人當先走了過來，先是向衛淵一禮，道：“崔家崔落羽，奉命攜三百七十族中弟子，前來青冥修煉。”
他隨後又向旁邊的崔聿行禮，道：“我奉族中長老之命，留在這裡輔佐堂弟，順便監管族中子弟，免得他們亂來，壞了崔家名聲。”
崔聿道：“這次怎麼來的這麼多？再說這事也不大，怎麼會要你跑這一趟？”
崔落羽比崔聿年長，今年已經有二十七歲，早已是道基後期，行將圓滿。
他在上一代崔家子弟中能排入前五，也是天之驕子。現在修爲也夠，自身是三房嫡子，身份也高，正是要在族中擔負重任的時候，怎麼會跑到青冥來，還要留下一段時間？
在崔家這等巨物眼中，西域青冥不過是蠻荒之地，隨便哪個縣的人口都比青冥多得多。將崔落羽派過來，簡直形同流放。
崔聿最早是爲了救衛淵而來，結果來了就上了賊船，再也脫不開身。他在家族中又爭不過那位仙基的堂弟，對族中事務就有些心灰意冷，又兼青冥初立連場大戰，根本沒有喘息餘地，這才留到了今日。
崔落羽就對衛淵道：“借一步說話。”
三人走得遠了些，崔落羽便道：“我此行除了照顧監督族中後輩外，其實還另有一事。此事與長老無關，而是族中一些長輩的私下請託。他們想問問界主，若是不經歷生死，各類資糧寶藥充足，那鑄成道基的機會有多少？”
衛淵問：“根基有損嗎？”
“無損。”
“對道基有要求嗎？”
“只要能鑄成道基即可，沒有特殊要求。當然，若是道基品階能上一兩個臺階，就如崔長峰，那就再好不過。”
衛淵皺眉道：“此事可遇而不可求。”
“明白，所以只要能成道基即可。如若有驚喜，那另有重酬。”
重酬二字，衛淵立刻聽進去了。
崔落羽目光炯炯，看着衛淵，問：“所以這種情形下，成就道基的機率有多少？”
機率多少，取決於重酬有多重……當然，這話衛淵只能在心裡想想，不能真說出來。
他正沉吟、想着要怎麼回答，忽然感知到熟悉的功法氣息，這不就是幹清正法御時經和太陰月華萬相篇？
衛淵向氣息來處望去，就見十餘名太初宮弟子從飛舟上下來。只是他們自站在一處，和崔家衆人都離得遠遠的，而崔家一些紈絝還在指指點點，低聲說笑，雙方關係顯然相當不和睦。
衛淵就是疑惑，天青殿和水月殿的師兄弟們怎麼也來了？難道兩殿還有不能鑄成道基的？
“這是怎麼回事？”
“一些小小誤會。”崔落羽也是無奈，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斟酌措詞之後方道：“天青殿和水月殿這些弟子想要搭我們的船，過來青冥歷練，只是兩位真人錢沒帶夠，只買了船票，沒買伙食。
我本想一些吃食也無所謂，路上要招待一二。哪知貴殿弟子特別有氣節，言道不食嗟來之食，既然沒買那就寧可餓着。結果族中有些紈絝說話就不是很客氣，起了些爭吵。”
飛舟一路過來也要好幾天時間，衛淵趕緊道：“那先吃飯！”
崔落羽道：“不用管崔家那些人，他們剛吃過。”
衛淵一怔，現在是上午，距離午飯還有一點時間，也不是飯點，怎麼就吃過了？
崔落羽面無表情，道：“自從吵過架後，那些傢伙就一天吃八頓。”
衛淵愕然，然後佩服，這是懂吵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