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站在燕京市第一醫院的十八樓上,透過窗戶望向東方天際,已能看到雲層間透出的微微亮光。
那古道和沈玉霜夫妻心繫女兒病情,一夜未曾入睡。那家三兄弟中的那西風、那瘦馬也忙完了各自的事情,凌晨四點多鐘的時候先後帶人趕到醫院裡探望侄女那曼婷、安慰大哥大嫂。
“大哥,我聽說李醫生不願意給咱們曼婷治病了?這是怎麼回事?你得罪他了?還是嫌咱們那家給他的報酬不夠?孃的,這什麼狗屁醫生!拿着、吃着、用着咱們的,關鍵時刻居然甩手不管曼婷了,他還有沒有良心?有沒有醫德?不行,我這就讓人去把他抓過來,問問他是哪根筋搭錯了!想找死的話,我也成全他!”
老三那瘦馬一向溫文爾雅,注意保持紳士風度,但對那曼婷這個侄女卻自幼就疼愛有加,視同己出,現在他是關心則亂,來之前聽說李醫生拒絕爲那曼婷繼續治病,因此剛剛趕到醫院,就忍不住大嚷大叫起來。
“老三,小聲!淡定!別打擾到曼婷休息!”老二那西風信奉道教,崇尚道法自然,近些年來潛心修養,心性幾乎到了不喜不悲的境界,他本認爲自己什麼都看得淡了,但是聽到大哥的女兒病危,還是忍不住急匆匆的趕過來了。
“大哥,曼婷這病……就真的沒法治了?”聽那古道說了那曼婷的病情後,那瘦馬滿臉悲慼之色。他知道大哥老成穩重,絕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他既然說那曼婷已被醫生宣佈了“死刑”,那就肯定是真的了。
那西風皺皺眉頭。道:“三弟不要胡說!現代醫學發達,總能找到治療的辦法!李醫生不行,咱們可以再找其他醫生試試。西醫不行,就用中醫來治;中醫不就,就中西醫兼治。哪怕有一線希望,也決不能放棄!”
那古道看了看站在眼前、面帶關切的兩位兄弟,嘆道:“全世界最好的醫生,我已經請了個遍。可是結果……都不盡如人意啊!曼婷如何,現在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沈玉霜插口道:“昨天晚上曼婷的一個朋友來醫院看望她,說是能治好曼婷的病,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李醫生就是因爲和曼婷的那個朋友發生了口角。這才拒絕爲曼婷繼續醫治……唉,我和你們大哥現在是急病亂投醫,把最後的希望都寄託在了曼婷的朋友身上!”
那西風問道:“曼婷的朋友?也是學醫的麼?”
沈玉霜道:“不是,聽說和曼婷是校友,高一的學生。”
“什麼?”那西風和那瘦馬相互看了一眼。都覺得有些詫異,沒想到大哥夫婦會相信一個十幾歲的中學生。
那瘦馬心中一動,問道:“大哥,曼婷那朋友是不是叫薛天衣?”
那古道反問道:“你認識他?”
那瘦馬點頭道:“以前見過一面。那小夥子叫薛天衣對吧?他雖然年紀輕輕,卻不像是個簡單人物!而且我看出來了。曼婷似乎對他有點意思……這事兒我本來想和大哥你說的,後來有事給忘了……”
那古道輕嘆了口氣。喃喃道:“薛天衣……薛天衣……我第一次見到這個年輕人時,就很欣賞他,當時想把他收爲己用,不過卻被他拒絕了。後來再見他,覺得他愈發讓人看不透了!我和他接觸的不多,但可以肯定他是個奇人!他昨晚說能治曼婷的病時,表情篤定的很,讓我不由得就相信了他!”
“他人呢?薛天衣呢?”那瘦馬左看右看,不見薛天衣的影子,皺眉問道。他最近一段時間正瘋狂追求“冰肌玉骨美容會所”的老闆娘玄冰,知道薛天衣與玄冰是“表姐弟”的關係,愛屋及烏之下,對薛天衣的印象也不錯,並且想通過薛天衣來拉近與玄冰的關係。
“昨天晚上他有事離開了,說是今天凌晨回來的,可是到現在還沒出現……唉!”沈玉霜嘆了口氣,心想薛天衣話說的雖好,但終究不是自家人,看來還是靠不住的。
這個時候,眼見着就快要天亮,薛天衣說什麼會在女兒醒來之前守在她的身邊、說什麼一定能治好女兒的病,對於這些話,如果說薛天衣昨晚離開時沈玉霜還有幾分相信的話,那麼現在,她的這種信任已經嚴重動搖了。
那古道倒是一臉的淡然,坐在排椅上揉了幾下太陽穴,然後向着樓梯口望去,神色間似乎還有着幾分期待之色——看起來薛天衣不像是個只會打嘴炮的人啊,他難道真的不來了麼?嗯,不急,再等等……再等等……
昨晚薛天衣和李醫生髮生口角,聲言自己可以治癒那曼婷,並且不讓醫院方面再插手過問,因此醫院方面已經撤走了重症監護室的所有醫生護士,這一夜之間,發生在那曼婷體內的翻天覆地的鉅變以及醫療設備屏幕上顯示出的異常數據,都沒有人發現。那古道夫婦偶爾站在外間隔着玻璃牆壁看一會兒女兒,也沒有在意到那些悄無聲息中進行的異常變化。
“古道,我去請李醫生過來吧!”沈玉霜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東方天際冒出的一點亮芒,心中焦躁起來,道:“曼婷已經睡了整整一夜,到現在還沒一點動靜,我怕她……怕她就這樣走了……不行,我這就請李醫生過來給她打針吃藥,讓她清醒過來,我要陪她說話……”
那古道的心中也是惶急不安,希望一點點的變成失望、失望再變成絕望,心中只道:“薛天衣啊薛天衣,我難道看錯你了?你真的不會來了?”
沈玉霜暗暗下了決心,這次哪怕花費再大的代價,也要把李醫生重新再請過來,就算女兒的病已經是不治了,但哪怕能多拖延一天、能讓她多看自己一眼也好。她轉過身,向着大樓西端的李醫生辦公室走去,高跟鞋踩踏在走廊地板上,發出清脆的“嗒嗒”聲響。
她走出沒幾步,就看到樓梯口處閃出一個人的身影,身材修長,脣紅齒白,目光清亮,走路時龍行虎步,氣質超凡,不是薛天衣是誰?
“沈阿姨,你這是去哪裡?”薛天衣也在同一時間看到了迎面走來的沈玉霜,微笑着問道。
沈玉霜見是他,不由一怔,心裡正生着他的氣,不冷不熱的道:“去找李醫生!”
薛天衣見她一臉怨氣,知道自己回來的有些晚,以至於她誤解了自己,也不以爲意,道:““找他幹什麼?他又治不了曼婷的病!走吧,咱們進監護室去看看曼婷,她差不多也該醒了!”說着從沈玉霜身邊走過。
沈玉霜聽他這麼一說,暫時打消了去找李醫生的念頭,跟隨在他身後,說道:“我剛剛纔看過,曼婷還處在昏迷狀態……”
“我要糾正一下,那不叫昏迷,那叫入定!”薛天衣邊走邊道。
那古道原本苦惱的低垂着頭,聽到腳步聲後擡頭一看,見薛天衣已經走到了近前,心中一喜,豁然站起身來,向着他點了點頭,問道:“回來了?有事了?”
薛天衣道:“嗯,被一些事耽誤了,不好意思。”
那古道揮手道:“沒事,曼婷還沒醒……她醒來後看到你在身邊,一定會很高興!”嘴上這麼說着,心中卻愴然悲傷,暗道:“也不知曼婷這一睡,會不會醒來了……”
薛天衣微笑道:“一會兒看到你們在身邊陪着,曼婷一樣會很高興。呵呵,她知道自己以後不會再被病魔困擾,就更高興了!”
在走入醫院之前,薛天衣已經感應到了那曼婷體內悸動的氣息,知道她片刻後就將醒來,說話間推門而入,站到了那曼婷的病牀邊。
那古道夫婦互視了一下,緊隨其後跟了進來。那西風、那瘦馬以及那家的幾位至親也魚貫進入,他們都想看看那曼婷現在情況,看看究竟會不會有奇蹟發生。
“這……這是怎麼了?”衆人中有人懂得點醫術,進入病房後第一眼就看到了醫療設備屏幕上的那些超高的異常數據,忍不住驚呼出聲。
“不要大驚小怪的,小心嚇到了病人!”薛天衣白了那人一眼,沒好氣的道,同時雙手連揚,三下五除二的把連接在那曼婷身上的那些條繩線扯掉。
大家進入病房後,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曼婷身上,見她依然緊閉着眼睛,身體絲毫不動,原本懷着希望的心情頓時就變的沉鬱起來,看那曼婷現在的情形,分明還處在昏迷之中,哪有一點像是要醒的樣子?於是包括沈玉霜在內的那家一些人又把質疑的目光投向了薛天衣。
薛天衣微微一笑,將一縷氣息釋放出去,和那曼婷體內的氣息相互應和着,感覺到她的氣息漸漸澎湃起來,口中開始輕聲喚道:“那曼婷,醒來……醒來……”
在衆人的緊張注目中,那曼婷的眼皮動了動,然後長長的睫毛如扇動的蝴蝶翅膀般連眨了幾下,眼睛隨即緩緩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