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衛煌抹了一把額頭的虛汗,搖了搖頭,什麼話都沒說,分給面前的衆人,失魂落魄地走開了。
現在想一想,連他自己都想抽給自己兩耳光,人家問他爲什麼從刑警轉做稽覈,他竟然回答做刑警太辛苦,這不是瞪着眼睛往地雷上踩嘛!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在極其緊張的情況下,往往會說出一些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話。現在的柯衛煌就是這樣。
會議室內。周偉文對夏文傑說道:“夏局長,你推薦的人選竟然是因爲怕辛苦才從刑警轉作稽覈,這樣的人,能勝任副局長一職嗎?對於柯衛煌的提拔,我是絕對不會贊成的。”
夏文傑幽幽說道:“衛煌是個什麼樣的人,我要比你清楚得多,我和他共事這麼久,他是不是個好逸惡勞的人,難道我看不出來嗎?這次他是因爲太過緊張纔會失言,你不能因爲這短短的幾輪對話就把他的一切都否定了。”
“呵呵!”周偉文樂了,說道:“太緊張了?爲何別人不緊張,偏偏他緊張呢?這樣的心理素質,也實在不合適擔當局長的職務吧?”
沒等夏文傑接話,他又繼續說道:“在我看來,這位柯處長遠遠不如前面那三位處長人選,夏局長卻一再推薦他升任副局長,夏局長該不是收了他的好處吧?”
夏文傑聞言立刻揚起眉毛,看着周偉文的眼神也瞬間射出兩道精光。
周偉文被他突變的眼神嚇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一下,另一邊的李欣瞳擺擺手,說道:“周主任,這種話不能亂講,我們是稽覈,說話要嚴謹。”周偉文裝模作樣地聳聳肩,藉着李欣瞳的話頭說道:“我也只是隨口一說罷了,夏局長畢竟是老局長(餘耀輝)重點培養的人才,我當然相信老局長的眼光和夏局長的稽覈品質了。”
夏文傑眼中的銳光漸漸消散,他不願和周偉文東拉西扯,切回正題,說道:“不管兩位對衛煌存有什麼樣的偏見,我只有一句話,我瞭解他的人品,也瞭解他的能力,升任衛煌做副局長一事,絕對不會再更改。”
周偉文先是愣了愣,接着氣笑了,說道:“總部已經做出明文規定,稽覈幹部的升遷必須要通過人評會的審覈,我也可以明確地告訴夏局長,對於柯衛煌的升遷,我和李處長都是堅決反對的,夏局長說提拔柯衛煌一事絕不會再更改,那麼,夏局長是打算去修改總部的規定嘍?”
夏文傑哼笑一聲,說道:“周主任,你也不用拿總部來壓我,別忘了,你是省廳的人,我纔是總部的人。”
見夏文傑和周偉文針鋒相對,各不相讓,李欣瞳在旁說道:“兩位先不要吵了。”說着話,她看向夏文傑,意味深長地說道:“夏局和柯處長是老同事,柯處長又是夏局的老部下,夏局現在的心情我也可以理解,不過,我希望也是建議,夏局能再好好考慮一下柯處長是不是真的那麼適合做d市分局的副局長,是不是除了柯處長之外再找不到其他更合適的人選了。”
夏文傑剛要說話,李欣瞳立刻又向他擺了擺手,含笑說道:“夏局不用這麼着急回答我,請夏局摒棄個人的感情,冷靜下來,仔細斟酌。”
就算柯衛煌的人品沒問題,能力沒問題,但此時此刻表現出來的心理素質實在太差,在李欣瞳看來,做爲副局長,甚至是未來的局長,人品和能力固然重要,但心理素質也同樣重要,心理素質不過關,遇到緊急狀況就亂了手腳、慌了心神,又如何能勝任一把手的工作呢?
夏文傑無奈地敲了敲額頭,感覺自己現在再說什麼都沒用了,柯衛煌在他二人面前的表現太令人失望,給他倆留下的印象也太差,這不是靠自己的三言兩語所能彌補的。
他點點頭,說道:“既然周主任和李處長都認爲衛煌不能勝任d市稽覈分局副局長的職位,我也無話可說了,人評會就到此爲止吧。”
周偉文淡然一笑,慢條斯理地整理一番桌案上的文件,慢悠悠地說道:“我現在要把此次人評會的結果回報給省廳。”
夏文傑什麼話都沒說話,站起身形,邁步向外走去,一副‘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的姿態。
看着夏文傑走出小會議室,周偉文冷哼了一聲,憤憤不平地嘀咕道:“夏文傑也太目中無人了,不就是仗着有常委做靠山嗎?”說話時,他眼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妒忌的神情。
李欣瞳深深看了他一眼,暗暗嘆了口氣,如果認爲夏文傑是靠着常委纔有了今天這樣的成就,那可就太小看他了。李欣瞳加入稽覈的時間也不算長,她是在夏文傑擔任駐軍稽覈期間加入的稽覈總局,當時她還不是處長,只是教育訓練處的一名小科員。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對夏文傑的名字如雷貫耳了,可以說現在稽覈報告的模式就是以夏文傑做的稽覈報告爲範本定下來的,再後來他轉作駐地稽覈,調回d市,他的名字就更常在總局出現了,受過的嘉獎和全局的通報表彰連李欣瞳都記不清楚有多少次了,那時夏文傑還不認識常委呢。
相對於李欣瞳,周偉文可是稽覈的新人,是稽覈部成立之後才進入稽覈部門,直接調到省廳擔任辦公室主任一職,他不瞭解夏文傑倒也有情可原。
周偉文一邊嘟囔着一邊拿出手機,對李欣瞳說道:“李處長,我現在要給廳長打電話。”
李欣瞳識趣地點點頭,說道:“周主任,我先出去了。”
“嗯。”周偉文指了指會議室的房門,說道:“順便把門關上。”
對於周偉文這個人,李欣瞳也不是很喜歡,雖然兩人同是來自省廳。李欣瞳走出會議室後,琢磨了一會,向夏文傑的辦公室走去。她輕敲了幾下房門,而後推門走了進去。
此時夏文傑正在打電話,看到李欣瞳進來,他也沒多做什麼表示,繼續說道:“衛煌是什麼樣的人,我是再清楚不過了,人評會只有短短的十幾分鍾,這麼短的時間裡又怎麼可能完全瞭解一個人呢,所以,我的意見是,即便衛煌沒有通過人評會,但破例仍提拔他做d市稽覈分局的副局長。”
李欣瞳聞言一驚,下意識地向夏文傑看過去,不知道他現在是在給誰打電話。
等了一會,夏文傑拿着話筒呵呵地笑了,說道:“沒錯,部長,這是不符合總部做出的規定,但非常時期就得采用非常的手段,我現在一個人要處理全局的事務,就算我不吃不喝不睡覺也忙不過來,除非部長你現在能給我調過來一名稱職的副局長。”
是部長!李欣瞳心頭又是一驚,慢慢走到沙發前,緩緩坐了下來,側着耳朵仔細傾聽。
“部長你現在派不出來人給我,我自己提拔的人選你又要用人評會來卡我,這讓我怎麼辦?對了,部長,我記得你上次說過,只要是我看中的人選,你都是支持的……”
“說過,你當然說過這話,我的座機可是帶錄音的,部長不用我現在把錄音調出來吧?”
“哈哈!”不知道蔡振宇在電話那頭說了什麼,夏文傑仰面而笑,說道:“部長,你放心吧,我可以擔保,衛煌沒問題的,如果真出了什麼事情,我來負責。”
“好!好!好!再見,部長。”夏文傑一連應了三聲好,而後,他把電話掛斷。放下話筒,他挑起目光,看向李欣瞳,好奇地問道:“李處長有事嗎?”
“夏局剛纔……是和部長通話?”直接給部長打電話,這可遠遠超出了分局局長的職權。即便身爲省廳的教育訓練處處長,李欣瞳也沒有這個權利。
“是的。”在李欣瞳看來和部長通話是很不可思議的一件事,但在夏文傑這裡,並沒有什麼稀奇的,別說打電話給稽覈部的部長,就算直接打電話給常委,對夏文傑而言也很正常。
“部長……同意了夏局的推薦?”嚴格來說,夏文傑並不是蔡振宇派系的人,但蔡振宇又不能不重視他,之所以會這樣,夏文傑和李震山之間非同尋常的關係是主要因素。
蔡振宇只是稽覈表面上的老大,而稽覈真正的老大卻是李震山。像稽覈這種特殊部門,靠蔡振宇是撐不起來的,即便餘耀輝活着,如果沒有李震山做靠山,他也同樣撐不起稽覈。
“我說過,我推薦的人選一定會通過,不管他有沒有過人評會的審覈。”夏文傑站起身形,走到飲水機前,衝了兩杯茶水,將其中的一杯放到李欣瞳面前的茶几上。
經過剛纔的人評會,夏文傑對李欣瞳也算有了新的認識,通過她的提問也能判斷出來,她的專業知識很強,並不是個徒有其表的花瓶。
對於有真才實學的人,夏文傑還是很尊重的,現在他對李欣瞳的態度也不像剛見面時那麼傲慢無禮。
他正色說道:“今天衛煌確實是發揮失常了,但這短短几分鐘的表現並不能代表他的全部,我還是那句話,衛煌是分局副局長的最佳人選,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的辨識能力,希望,李處長也能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