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左四下看去,屋內的傢俱似乎少了一點什麼。他仔細回憶,大腦全速計算之下終於找到了蛛絲馬跡。
是那幅畫。
他走到掛在牆壁上的畫面前,原本空白的白底上只有一個黑色手掌印,現在多了兩個,變成了總計三個手掌印。其中一個手掌印有些褪色,只有五根指頭的指紋印記還算清晰,掌部紋路已經很淡了,與其不同的是剩餘兩隻手掌顏色濃郁,就像是才裹了墨油印上的一般。
樑左壓抑住自己想要觸碰手掌印的衝動。
他沿着木屏風到牆壁處走了一圈,發現確實失去了韓靖的身影。
他想要呼叫韓靖一聲,嘴裡無法發出聲音來,他又嘗試叫一聲“韓靖”,音節根本就沒有從喉嚨裡震動出來,連自己耳朵都無法通過顱骨聽到。樑左揉了揉耳朵,又張開嘴喊了一聲,還是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就像是有人關閉了他身體裡的音量鍵,他發出的動作無法再被觸動爲聲音的形式。嘗試了好多次無果,樑左暫時放棄了,應該是這屋裡有什麼東西更改了這裡的規則。
木屏風後面有三扇灰色房門,中間那一扇被人打開,大門虛掩,裡頭透出微光,左邊那一扇則是畫上了一個紅色的叉狀標示,右邊的門毫無異狀,下面門縫在滲水。
遇事不決莽一波!
樑左直接推開中間那一扇門。
後腳纔剛剛落地,樑左只聽到輕輕一聲咔噠,側目一看門已經不見了。他如今身處於一個密閉的房間之中。
屋內的燈光很溫和,來自於天花板上的玉蘭罩花燈,黃銅燈罩,暖黃色光暈投射下來,讓原本房內的詭秘氛圍稍微得到了一些緩解。四面牆壁都是雪白色,觸摸上去反饋給手掌以堅硬光潔的觸感,靠牆東北角有一張木質平板牀,白色牀單,暗紅色枕頭,牀裡彷彿有什麼東西,鼓起一大團還在輕輕蠕動,樑左強忍住去掀開被子的衝動,將視線投向其他地方。
牀正對面有一個巨大的毛絨玩具,玩具的眼睛是兩顆黑色大鈕釦,渾身是褐黃色,它坐在地上,毛茸茸的肚子和雙腿都擠成一團,哪怕如此它依舊頭頂天花板。唯一有些不協調的是它的嘴,原本笑臉的嘴被濃黑色線密密麻麻地縫上,一雙眼睛給人呆滯之感。
樑左先是用拳頭嘗試擊破牆壁,失敗,彷彿氣根本對於這面“牆”毫無作用。
破界之匙在韓靖身上,他並沒法快捷離開。
索性樑左坐下來再次觀察這裡的一切。房內其實相當單調,頭頂的吊燈,牀,毛絨玩具,就三件套。顏色基本上趨於暖色調,和房內的白色冷色調形成一種互補,唯一有些不妥協的地方就在於牀上,那是唯一“動”的東西。越是突出的東西越是容易引誘人,而這時候樑左的戶外經驗派上了用場,他深知所謂“異常”很多時候就代表着危險。不到萬不得已,他實在不想要和牀上那未知物體產生什麼接觸,更不用說這裡是一個完全密閉的環境。
於是樑左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吊燈上。
他稍微屈膝一跳,雙手抓住吊燈,可只有一瞬間他就不得不鬆手,劇烈的灼燒感從手掌一直延伸到了大腦脊髓之中,落地後他看了看手掌,已經被高溫燙得表皮都開始捲起,一大片水泡。忍痛用氣處理了一下手掌的傷勢,他暫且放棄了照明燈,轉而瞄向一旁的巨大毛絨玩具。
小心翼翼摸了一下,沒有異常,再次一碰他整個人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量給吸入了玩具之中。
樑左再次睜開眼,感覺到身體沉重了很多,他嘗試站起來,卻發現空間變得狹小了不少。頭撞到天花板後他意識到了不妙……攤開雙手,他看到了兩隻毛茸茸的手掌。
他變成那隻巨大毛絨玩具。
或者是他與那玩具融爲了一體。
樑左嘗試撕開身體,帶來的卻是無盡的疼痛,就彷彿這根本不是什麼玩具,而是他真實的肉體,撕掉了肚子上一點點毛絨讓他痛得幾乎大腦都有些遲滯。
他媽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也忍不住爆粗。
可是他是說不出話的。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也沒有了什麼安全的說法,他終於看向了房內最後的地方,也是最引人懷疑之處,牀上被子下那蠕動的物體。
由於個子太高,他不得不趴在地上爬過去,深吸一口氣,樑左用自己毛絨手臂小心掀開了被子的一角。
裡頭露出來的是黑色長髮。
樑左繼續往下拉,一名被繩子束縛住的少女和它四目相對,拼命扭動自己的身體,恐懼充斥了她的眼眸,她卻也說不出一句話。
樑左有些呆滯。
297隊長。
她怎麼會在這裡?
沒錯,眼前少女正是樑左曾經的同事,也是幫助過他的前上司,現在負債準備跑路的297。297失去了平日的光彩與活潑,眼中全是絕望與驚懼,一張臉由於劇烈的情緒波動繃緊,呼吸急促,她不斷挪着自己的身體,想要從牀上下去逃離眼前詭異的毛絨怪,可她辦不到。因爲她的手腳都被細細的黑色鐵索給纏得死死的,鎖鏈陷入被子內,牢固堅實,讓她的掙扎毫無用處。
297身穿了一件揹帶背心,露出纖細的腰腹,上面寫着一個字。
門。
樑左徹底將整個被子扯下來,終於看到了牀上的全貌。
297就像是標本一樣被四根鎖鏈拴住了四肢,鎖定在了牀上,鎖鏈一直蔓延到牀下形成了一個死結,最後的中樞和地面相連,之前由於寬大的被子遮蓋住了牀和牀沿樑左根本看不見這一點。他嘗試將鎖鏈擰開,卻讓297哭了起來,她似乎在忍受某種痛苦,扭曲着纖細的身體,就像是一隻被繩子鎖住的蝴蝶。
怎麼辦怎麼辦?
樑左突然發現了一個忽略的東西,在被子下面還有兩個東西,一把鋒利的手術刀,一把銀剪子。
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不知道屋主是誰,可他就是想要讓樑左用手術刀劃開297的肚子,那裡寫着“門”,是樑左唯一能夠出去的契機。
樑左忍不住用手觸碰297的小腹,一接觸就清晰感應到對方身體在顫抖,那雙眼睛裡都是祈求與驚恐,297哭着擰着頭,不敢看樑左的眼睛。
手掌上傳來的觸覺很怪異,本應該是柔軟的肚子裡卻塞着硬物,樑左硬起心腸用力摁了摁,讓297發出痛苦的呻吟,那不是從喉嚨裡發出的聲音,是從鼻息裡散發出的嘶啞哀鳴。
“不要,不要……求你了……”
297聲音裡帶着哭腔。
她小腹內的物體形狀像是一把鑰匙,長度大概有三十釐米,應該是嵌入了297的內臟之中……
樑左猶豫了。
到底要不要動刀?
動刀可以讓樑左出去,或許也是救297的關鍵……可是真的這麼簡單嗎?
他猛地想到那些纖細的鎖鏈,立刻扭頭稍微觸碰了一下,297臉上再次露出痛楚的神色。仔細觀察,可以發現這些鎖鏈不僅是鎖住了297的手腕,而是完全植入了進去,鎖鏈的一部分在297的身體裡!樑左咬牙讓自己忽視297那張哭泣的臉,用手在她手臂和腿部尋找着,果然在裡頭髮現了硬物,那是呈現鎖鏈狀的東西,貫串了她的身體,最後匯聚點是……小腹。
準確說是小腹裡的鑰匙!
如果強行要取出鑰匙,必定會嘗試切斷鎖鏈,樑左試了試,要用手術刀和剪子弄斷鎖鏈實在太難,雖然也不是不可能,可在取出鑰匙之前297就會因爲過度痛楚或者流血過多而死……
難題擺在了眼前。
是眼睜睜看着297痛苦地樣子,自己保持不動,一直呆在這裡等待可能的救援。
還是下手搏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