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地意識。
衆所周知,生物領地意識是與生俱來和後天養成的結果,領地意味着食物、水源、繁衍的空間。
討論夜魂的問題絕不可以從夜魂衆自下而上,而要自上而下。因爲夜魂的階梯比起人類更要直觀直接,生態變化與領地幾乎都在巨夜魂的控制之下。
那麼三大巨頭分別佔據了方寸山的某一塊區域,目的何在?
食物。
這是六景唯一想得到的它們自主意識需求的東西。
可作爲破法者這樣的崑崙頂端,它們呆在方寸山對比外界“狹窄”的空間裡絕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爲什麼它們沒有出去?選擇更廣闊的領地,還可以避免與通階層競爭者隨時可能的摩擦。
在花姐那裡六景得到了答案。
“不是我們不想,是不能。”花姐很平靜地說:“我們三,都被方寸山的陣法鎖定,根本無法突破這裡的空間,就連移動都會受到限制,一旦嘗試逃脫,就會受到極強的反噬,看到天生那隻鳥了嗎?它是當初最堅決要離開的,忍住所有的折磨與反噬它到處撞得頭破血流,然後它就瘋了,每天在天生飛來飛去,它腦子裡最後只剩下‘出去’的念頭,其實真正的意識中樞已經完全壞掉了。”
她露出悲哀的神色。
“我和八爪都很佩服他,我們沒有他的勇氣,他的結果讓我們認識到,依靠內在力量是根本無法從這裡出去的。不止我們,只要進入了‘造法者’層次大夜魂就無法出去,唯有普通的夜魂可以來如自如。我和八爪曾經花很多時間來研究,發現應該是和意識有關,有一個整體性的意識,就會被這裡的陣法束縛,再也無法越過邊界出去。這就是條件。”
從花姐處得到的消息幫六景彌補了很多模型上的缺陷。
領地意識,是由於三巨頭無法隨意移動的陣法造成的現象,就像是河流的行成是因爲山巒之間連接的低谷。
三巨頭對於食物的需求是很少的,可以一個月不攝食,只是它們漸漸發現,不獵殺一些大夜魂反而會存在一些麻煩,比如說待得久了之後很多夜魂就會互相廝殺,因爲變強成了它們唯一的路線,這在某種程度上對於三巨頭就是隱患,這一部分必須殺掉。再者就是威懾。
它們的選擇與決策造成大夜魂們不敢隨意靠近,又不得不聽從三巨頭指令。
大夜魂似乎是按照某種方式互相劃定領地區域,互相之間保持一種默契,避免差生不必要的矛盾。總的來說,方寸山內的夜魂相比外界要溫和很多,這根本上還是來自於行動受限三巨頭的影響。
新陳代謝。
對於新陳代謝這一點,六景一直有個巨大疑問。
方寸山中強行劃分了白晝黑夜,白日裡一片靜悄悄,夜裡夜魂纔會出沒,這是否是一種既定的規則。
對此花姐給出了她的看法。
“只有在方寸山‘夜’的時間內,從外部進入的通道纔會打開,平日裡其實夜魂羣體是在這裡下面的一片巨大虛無空間中沉睡,那裡空間狹小得多。”
看起來氣勢洶洶的夜魂羣體,其實真正的待遇更像是“囚犯”,白日時它們被迫蜷縮在地下,只有夜裡它們才能夠外出透透風,在空曠的空間裡舒展自我。由於外界的夜魂並不知道這一點,不斷在進入,出去的小夜魂意識懵懂,也無法表述,也判斷不了,對於這個針對高級夜魂的監獄毫無概念。
聽到這裡六景提出一個疑問:“如果夜裡你們不退去,留在地面上,不行嗎?”
“結果只有死路一條。”
花姐的語氣很淡,裡頭的冷酷卻毫不掩飾:“只要太陽升起時還有在外的夜魂,都會被蒸發消失,也有不少不怕死的去嘗試過,沒有一個活着,我找到了它們殘存的意識碎片。確定它們的的確確是被殺死了。此外,白頭鷹就去試過,試過之後它就瘋了。”
六景忍不住擡起頭,仰望空中永不疲倦尋找着出路的大鳥。
它已經迷失了自我,卻依舊憑藉本能對自由的追逐沒有放棄。
來來回回,日復一日,沉默地張開它筆直的翅膀,去觸碰不存在的裂縫。
被圈養禁閉的現狀造成了三巨頭性格也都變得古怪,八爪越來越不喜歡說話,一不高興就要吃東西,它睡了醒,醒了吃,吃了接着睡,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可是破法者一旦失去了尊嚴也變得很可笑卑微。花姐要好一些,她依舊沒有放棄,不斷尋找着出去的方法。她嘗試過將信息塞入小夜魂的體內,可是這些小夜魂在穿過邊界線時都被搗碎成碎片。
最後六景來了。
這是花姐看到的第一個外來的人。除此之外她還見過灰衣人,不過那些人只是路過,根本不做停留,彷彿是裡頭的主人家。
巨夜魂要獲取一個人類的信任是很困難的。
到最後,六景依然逃走了。
六景有更重要的任務,完善夜魂羣體生態圖。
第二推論已經有了眉目。
推論:方寸山夜魂羣落是被刻意培養,用以防禦、鎮守或者是模擬某種情況的重要成員,是人造環境產物。
前提:花姐的證詞、諸多現象。
證明略。
聽了六景關於對夜魂的生態模型架構,樑左發現,果然很多事情外在與內在完全是不同。看起來自由自在的夜魂,睥睨衆生的巨夜魂竟然是喪失了自由的籠中鳥,反而最弱的小夜魂們卻可以得到最大程度的自由,可是它們脆弱的生命又很難持久。對於方寸山,樑左除了敬畏之後外多了一重謹慎和由衷尊重。
“方寸山啊,它本身也是有規律的,這是我從灰衣人身上發現的。”
正當六景還要再講述自己的種種發現,一個聲音突然傳入倆人的耳朵裡。
“你們過來。”
花姐不容置疑道。
倆人之間聊得過於入神,卻沒有發現此時已經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