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花萬紫說道:“師父本是坐在椅上,聽了這番話後,霍地站起,說道:‘你說張三丰所創的內家拳掌了不起?在我眼中瞧來,卻也稀鬆平常。以他武當長拳而論,這一招虛中有實,我只須這麼拆,這麼打,便即破了。又如太極拳的‘野馬分鬃’,我只須這裡一勾,那裡一腳踢去,立時便叫他倒在地下。他武當派的太極劍,更怎是我雪山派劍法的對手?’師父一面說,一面比劃,掌風呼呼,只嚇得兩名大夫面無人色。我們衆弟子在門外瞧着,誰也不敢進去勸解。師父連比了數十招,問道:‘我這些武功,比之禿驢達摩、牛鼻子張三丰,卻又如何?’南大夫只道:‘這個……這個……’戴大夫卻道:‘咱二人只會醫病,不會武功。威德先生既如此說,說不定你老先生的武功,比達摩和張三丰還厲害些。’”

史婆婆罵道:“不要臉!”也不知這三個字是罵戴大夫,還是罵白自在。

花萬紫道:“師父當即怒罵:‘我比劃了這幾十招,你還是信不過我的話,‘說不定’三字,當真是欺人太甚!’提起手掌,登時將兩個大夫擊斃在房中。”

史婆婆聽了這番言語,不由得冷了半截,眼見雪山派門下個個有不以爲然之色,兒子白萬劍含羞帶愧,垂下了頭,心想:“本派門規第三條,不得傷害不會武功之人;第四條,不得傷害無辜。老混蛋濫殺本門弟子,已令衆人大爲不滿,再殺這兩個大夫,更是大犯門規,如何能再做本派掌門?”

花萬紫又道:“師父當下開門出房,見我們神色有異,便道:‘你們古古怪怪的瞧着我幹麼?哼,心裡在罵我壞了門規,是不是?雪山派的門規是誰定的?是天上掉下來的,還是凡人定出來的?既是由人所定,爲什麼便更改不得?制訂這十條門規的祖師爺倘若今日還不死,一樣鬥我不過,給我將掌門人搶了過來,照樣要他聽我號令!’他指着燕師弟鼻子說道:‘老七,你倒說說看,古往今來,誰的武功最高?’”

“燕師弟性子十分倔強,說道:‘弟子不知道!’師父大怒,提高了聲音又問:‘爲什麼不知道?’燕師弟道:‘師父沒教過,因此不知道。’師父道:‘好,我現今教你:雪山派掌門人威德先生白自在,是古往今來劍法第一、拳腳第一、內功第一、暗器第一的大英雄,大豪傑,大俠士,大宗師!你且念一遍來我聽。’燕師弟道:‘弟子笨得很,記不住這麼一連串的話!’師父提起手掌,怒喝:‘你念是不念?’燕師弟悻悻的道:‘弟子照念便是。雪山派掌門人威德先生白老爺子自己說,他是古往今來劍法第一……’師父不等他念完,便已一掌擊在他的腦門,喝道:‘你加上‘自己說’三字,那是什麼用意?你當我沒聽見嗎?’燕師弟給他這麼一掌,自是腦漿迸裂而死。餘下衆人便有天大的膽子,也只得順着師父之意,一個個念道:‘雪山派掌門人威德先生白老爺子,是古往今來劍法第一、拳腳第一、內功第一、暗器第一、的大英雄,大豪傑,大俠士,大宗師!’要念得一字不錯,師父才放我們走。”

“這樣一來,人人都是敢怒而不敢言。第二日,我們替三個師弟和兩位大夫大殮出殯,師父卻又來大鬧靈堂,把五個死者的靈位都踢翻了。杜師弟大着膽子上前相勸,師父順手抄起一塊靈牌,將他的一條腿生生削了下來。這天晚上,便有七名師兄弟不別而行。大夥兒眼見雪山派已成瓦解冰消的局面,人人自危,都覺師父的手掌隨時都會拍到自己的天靈蓋上,迫不得已,這才商議定當,偷偷在師父的飲食中下了迷藥,將他老人家迷倒,在手足加了銬鐐。我們此舉犯上作亂,原是罪孽重大之極,今後如何處置,任憑師孃作主。”

花萬紫一說,擦乾淨眼淚,一躬身,退入人叢。

史婆婆呆了半晌,想起丈夫一世英雄,臨到老來竟如此昏庸胡塗,不由得眼圈兒紅了,淚水便欲奪眶而出,顫聲問道:“萬里的言語之中,可有什麼誇張過火、不盡不實之處?”問了這句話,淚水已涔涔而下。

衆人都不說話。隔了良久,成自學才道:“師嫂,實情確是如此。我們若再騙你,豈不是罪上加罪?”

史婆婆厲聲道:“就算你掌門師兄神智昏迷,濫殺無辜,你們聯手將他廢了,那如何連萬劍等一干人從中原歸來,你們竟也暗算加害?爲休要將長門弟子盡皆除滅,下這斬草除根的毒手?”

齊自勉道:“小弟並不贊成加害掌門師哥和長門弟子,以此與廖師弟激烈爭辯,爲此還廝殺動手。師嫂想必也已聽到見到。”

史婆婆擡頭出神,淚水不絕從臉頰流下,長長嘆了口氣,說道:“這叫做一不做,二不休,事已如此,須怪大家不得。”

廖自礪自被白萬劍砍斷一腿後,傷口血流如注,這人也真硬氣,竟是一聲不哼,自點穴道止血,勉力撕下衣襟包紮傷處。他的親傳弟子畏禍,卻無一人過來相救。

史婆婆先前聽他力主殺害白自在與長門弟子,對他好生痛恨,但聽得封萬里陳述情由之後,才明白禍變之起,實是發端於自己丈夫,不由得心腸頓軟,向四支的衆弟子喝道:“你們這些畜生,眼見自己師父身受重傷,竟會袖手旁觀,還算得是人麼?”

四支的羣弟子這才搶將過去,爭着替廖自礪包紮斷腿。其餘衆人心頭也都落下了一塊大石,均想:“她連廖自礪也都饒了,我們的罪名更輕,當無大礙。”當下有人取過。

史婆婆道:“掌門人一時神智失常,行爲不當,你們該得設法勸諫纔是,卻幹下了這等犯上作亂的大事,終究是大違門規。此事如何了結,我也拿不出主意。咱們第一步,只有將掌門人放了出來,和他商議商議。”

衆人一聽,無不臉色大變,均想:“這凶神惡煞身脫牢籠,大夥兒那裡還有命在?”各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誰也不敢作聲。

史婆婆怒道:“怎麼?你們要將他關一輩子嗎?你們作的惡還嫌不夠?”

成自學道:“師嫂,眼下雪山派的掌門人是你,須不是白師哥。白師哥當然是要放的,但總得先設法治好他的病,否則……否則……”

史婆婆厲聲道:“否則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