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風——”越清歌也從後邊趕了上來,看到風若凌一手扶牆,一手撫胸口,閉着眼睛,整個身子彎曲着,好像很難受的樣子,一下子慌了,急急忙忙地衝了上來,想要出手扶他。
可是當他的手剛要碰到他的肩的時候,風若凌卻像是在腦後長了眼睛般,感知了他的動作,立馬擡起那隻撫胸口的手擋開了越清歌的手。
越清歌的雙手停在半空中,僵了一會兒,看他的臉色有所緩解,才慢慢地放下手來。
“阿風……”他又出聲嘗試着喚了他一聲。
風若凌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眸中閃動着黝黑的光,與臉上的蒼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扶在牆上的手一點點地下移,最後垂了下來貼放在身側。風若凌挺直了脊背,然後像是沒有注意到越清歌的存在似的,一徑地擡腿往月門裡邊走去。
跨過這道月門,就是他所居住的杜蘅院,這個他住了十多年的地方,這個他角角落落都無比熟悉的地方,這個在今日展現給他噩夢之景的地方。
風若凌像是着了魔似的向院子裡邊的池塘走近,每踏出一步都是那麼沉重,沉重得像是踩在心上,每踩一腳,心都被踩得生疼,那種疼,用言語很難加以表述。
你有沒有過這樣的經歷?自己最心愛,捧在心尖尖上寶貝着的東西,轉眼之間以最最殘破不堪的樣子呈現在你的面前?
如果你有,那麼你可能會懂得這種疼痛,它深入骨髓,又從骨髓中一波一波地蔓延出來,滲透進肌膚的每一層。
那景象投射到眼中,雙目被刺得生疼;那雙腳踩在地面上,腳底心也是翻涌着一陣一陣針扎般的疼痛。
這種疼痛,無處不在;這種疼痛,無孔不入;這種疼痛,讓你連暈厥過去的力氣都失去了;這種疼痛,讓你深深隱藏的脆弱一時間無所遁形。
風若凌的心已經痛到了極點,反而變得有點麻木了。他只是愣愣地靠近池塘,雙目像是定住了一樣,一動也不動,直直地射向池塘中。
他渾渾噩噩地來到亭子裡邊,這裡是離池塘最近的地方,也讓他更加清楚地看到了池塘中的慘敗之景。
放眼看去,滿目悽迷。
今日中午,池塘裡邊伸展着的密密麻麻的翠色荷葉,現在已經乾枯皺縮蜷曲成一種極其扭曲的姿態。
今日中午,那從荷葉中亭亭立出的純潔嬌柔如少女的白色芙蕖,現在已經變得枯黃,中空外直不蔓不枝的莖變了顏色,軟塌塌地彎着,有一些就乾脆攔腰折斷了。花瓣也同葉子一樣萎縮着,大半的已經掉落到了水面上,還有少許乾枯的花瓣戰戰兢兢地縮成一團緊緊地貼着發皺的蓮蓬。風輕輕一吹,蓮蓬抖了一抖,又是幾瓣枯黃掉落。
今日中午,池塘裡邊還遊得甚是歡快自由的錦鯉,現下盡數翻了肚皮,同那些花瓣的屍體一起漂浮在水面上,水波微微一泛,它們也跟着晃動。
今日中午還明明是一片生機盎然的模樣,現在卻是荒涼醜陋得令人心驚。
原來,只幾個時辰的時間,就能夠從炎炎夏日跳到寒冬臘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