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下,舉目黑漆。
冰寒刺骨的冷意,滲透在身體的四肢百胲,將傅箏暈眩的大腦漸漸拉回,她緩緩睜眼,卻是黑糊糊的什麼都看不到,感覺自己一半身體在水裡,一半在水外,因爲腳下是虛的,手隨便一揚,濺起的水聲,清清楚楚的提醒着她,她真的被拋進井裡了!
但是,她該是沉入井底的啊?傅箏驚疑間,扭動了下身子——
“女人,別亂動!”
耳畔,由靜謐中,突然響起一道似曾相熟的嗓音,傅箏一震,才赫然發現,她的腰間,盤桓着一隻大手,她半個身子,就倚靠在手的主人身上,依着黑,她慌忙扭頭尋聲而望,並立刻說道:“你是誰?”
“咦?美人啊,連本王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嗎?嘖嘖,這果真是沒良心呢,本王可是在大雨中救過你的,現在又救你一命,這救命之恩,你該怎麼回報?”葉羽寧一手攬着她的腰,一手撐在冰涼的井壁上,雖腦中計算着距離井口的距離,嘴上卻輕佻的調笑道。
聞言,傅箏大驚之後,因有了海寧王府的經歷,便漸漸平靜,也停止了掙扎,“海寧王爺,大雨中那一次,我可不謝,原因你心知肚明,這一次算是謝的,那你便好人做到底,救我出井吧!”
“呵呵,你就不問,本王爲何要救你麼?”葉羽寧一笑,將雙腳撐的更緊實了些,隨口問道。
傅箏瞳仁晶亮,眼底一抹精光閃過,故作閒適的說道:“王爺做事,傅箏怎能猜到原因?許是王爺今晚看了我的笑話,專門跑到這裡來繼續看熱鬧唄!而王爺救我,大概是不想看我被水淹死,打算扔我上去,被人用劍殺死吧!”
“哈哈,你這女人真是聰明,知道用激將法來讓本王救你出井,再保護你不被殺掉,是不是?”葉羽寧大笑,也由衷的讚歎道。
“王爺救命之恩,傅箏會記在心裡,今晚若能逃過一劫,我定不會說出王爺之名,連累到王爺!”傅箏想了想,作出保證,記得那殺手說,是太后派來殺她的,她若不死,教人知道是海寧王救她,那太后豈能放過海寧王?
誰知,葉羽寧聽了她的話,卻冷笑不止,“平陽公主,本王既敢救你,又豈怕你會說出去?你該想着不要說出何修遠,連累到他纔是對的!而你的冤屈,恐怕還得靠本王幫你洗清呢!”
“什麼?”傅箏一驚,陷入了沉默,方纔另一人,竟是何修遠!爲她竟跟太后作對嗎?腦中倏的又閃過什麼,她立刻問道:“海寧王,那你不怕太后嗎?”
“怕?哈哈……”
葉羽寧上揚一個音,繼而大笑開來,將傅箏緊攬着,雙腳一蹬井壁,輕功直上,躍出了深井,穩穩的落在了地上!
“王妃!”
“平陽!”
兩道狂喜的呼喊,池秋與何修遠幾乎同時撲了過去,池秋就地一跪,“未曾保護好王妃,奴才該死!”
“平陽……”何修遠脫口而出的稱呼,在猛的意識到什麼後,忙囧的改口道:“王妃,你沒事吧?掉下井傷到哪裡了嗎?”
“池秋請起!”傅箏聽出聲音,忙搖頭叫起,又看向何修遠,心境無限複雜的道:“對不起,何都尉,我連累到你了,你趕緊離開這裡,免得……”Pxxf。
“王妃,我……”何修遠話到嘴邊,心中百轉千回,卻再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停了一下,才收攏心神,一抱拳道:“我先離開,你們萬事小心!”
語落,回身走出幾步,雙足一點,乘着夜色,飛縱離去!
池秋朝葉羽寧抱拳,神色複雜道:“多謝王爺出手相助!不知王爺,何故到此?”
“地上的三人,查出身份了麼?”葉羽寧神色冷峻,不答反問道。
“……不曾。”池秋遲疑間,答道。
葉羽寧深邃的眸,緊鎖着池秋,默了一瞬,忽而怪異的一笑,“池侍衛是恐防本王另有所圖吧?本王圖什麼,你家主子該是清楚,想要回報本王的話,先去請示你主子再做決定!”
池秋緘默,傅箏聽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卻因落在井裡時,整個身子都浸了水,再被風一吹,而連打噴嚏帶發抖,“好,好冷……”
陽才纔出。“王妃,奴才馬上帶您離開這裡!”池秋一驚,欲扶她,又因男女有別,囧的微紅了臉,道:“王妃,特殊情況特殊對待,您先搭在奴才肩上吧!”說完,又看向葉羽寧,“煩請王爺出面,擋開大門守衛!”
葉羽寧未發一言,卻已邁出雙腿,朝大門處走去,傅箏身子實在虛弱,也顧不得什麼,伸手搭在了池秋的肩上,踉蹌着移動了步子。
崇文殿。
太后越等,心神便越不寧,眼看着時間一分分流逝,而殿外遲遲沒有傳來抓到葉跡翎的消息,她坐立難安了!
“劉嬤嬤,你盯在這裡,哀家去看看皇上醒了沒有!”
“是,太后!”
每接近寢宮內殿一步,太后心裡便越凌亂一分,今晚的突變,她以爲會是一個扳倒葉跡翎的最佳時機,可是夜長夢多這話最實在,早知道,該在欽和殿就先抓他的!而現在,他不會是已逃出皇宮了吧?難道他不管平陽了嗎?她分明看出,他對平陽是有情意的,此時,平陽是否已被殺了呢?
“郎公公,換塊帕子。”
一道熟悉的聲音,驟然入耳,太后驚的一個趔趄,撞到了雕花屏風上,聽到外面的聲響,郎青一驚,立刻喊道:“什麼人!”並快步走出,卻是驚疑在當場,“太后?”
“他……他怎麼在裡面?怎麼進去的?”太后勉強站穩了身子,臉上血色已全無,身子亦抖的厲害,語調驚懼的小聲問道。
郎青低頭道:“回太后,恭親王怎麼進來的,奴才也不知,奴才去取御帕給皇上拭汗,返回來時,就見恭親王已在龍牀邊坐着,什麼也不做,只是靜靜的看着皇上。”
“怪不得……”太后一下一下用力的吸着氣,額上冷汗淋淋,怪不得搜遍皇宮找不到人,原來竟藏在崇文殿,竟藏在皇上身邊,若他有心行刺皇上,那麼……皇上早就死了!
“太后!”郎青擔憂的扶住她,愈發低了聲音,“依奴才看,恭親王似沒有謀害皇上之意,不然方纔……”
太后臉色仍舊煞白,調整了好久的情緒,才邁動了沉重的步子,擡眼看去,那坐在龍牀邊,正拿着帕子動作輕柔的給皇上拭汗的人,不是葉跡翎,又是誰?
聽到腳步聲,葉跡翎緩緩回頭,面色平靜的起身,拱手,聲音無一絲波瀾,“微臣參見太后!”
“恭親王……爲何不遵哀家懿旨,在殿外等候?是如何進來的?”太后沉着的問道,臉上是強裝的鎮定。
“回太后,微臣實在擔心皇上,故在太后趕到之前,便已進來探視皇上,望太后恕罪,兒臣……委實心中牽掛,在殿外靜不得心!”葉跡翎神色無一絲異樣,只是說到後面,遲疑着換了稱呼,其中的寓意,不言而喻。
郎青搬了凳子,扶太后坐下,太后頹敗的閉了下眸,而後點了點頭,沉默了稍許,又起身往外殿而去,劉嬤嬤回來,不及說話,太后便附耳她幾句,她大驚之後,匆忙出殿,很快御林軍和大內侍衛便停止了全宮搜捕!
再回來,葉跡翎仍舊坐在龍牀邊,沉靜着面容,看着躺在牀上一動不動的葉跡舜,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時,全部沉默。
時間,又是一分一秒的過去,在等待了不知多久時,葉跡舜突然醒了過來。
“皇上!”
三人幾乎同時出聲,葉跡翎迅速跪地,“皇兄,臣弟該死,傅箏的壽禮,臣弟應該在獻上前,再打開檢查一遍的,一時疏忽,竟間接害了皇兄,請皇兄降罪!”
“舜兒,你怎樣?”太后坐過來,握住了葉跡舜的手,激動的眼眶泛出淚來。
葉跡舜看一眼太后,搖搖頭,而後目光定在葉跡翎臉上,有些虛弱的道:“皇弟,朕明白,你送給朕那方玉佩,朕心裡便都明白了,平陽也不會有意害朕,她不會的,對不對?”
“皇兄……”葉跡翎喉頭一梗,他是極少叫他皇兄的,自他被冊封太子後,他便不再叫他皇兄了……點頭,他艱澀的道:“是,臣弟不會,傅箏也不會,皇兄英明!”
“平陽……平陽她現在哪兒?朕要見她!”葉跡舜腦中突然劃過什麼,忙撐着想坐起來,太后自是緊着按住他,皺眉道:“皇上你身子虛弱,旁的事先不要管,龍體要緊!”
“母后,平陽在哪兒?您是不是傷害她了?您對她做什麼了?朕說了,不關她的事!”葉跡舜神情激動起來,一聲聲的質問道,以他對自己母親的瞭解,是極有可能……
“海寧王到!恭親王妃到!”
殿外,突然傳來太監的高喊聲,令龍牀前的幾人,迅速扭頭,郎青急步出去,稍傾便返回,“啓稟皇上,海寧王帶着恭親王妃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