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相府。
今日是發榜的日子,衆多與林仕進、餘劍鋒交好的考生一同坐在正廳,焦急又緊張地等待着結果。
林仕進坐在主位,捧着茶盞喝茶。他面上雖然一片鎮定,可袍子下的雙腿卻微微顫抖着。他自認爲卷子寫得極好,想必這次,定能拿個前三甲。只是不知,是第一名還是第二名……
“依我看,這次仕進和劍鋒定能取得前三甲!從前在學院的時候,就屬他們二人厲害了!”一個憨厚的書生大聲道。
“我瞧着也是。林兄、餘兄,日後你們高中狀元榜眼,可得提攜老弟一二啊!”另一個書生眼中精光四射,忙着討好道。
餘劍鋒眼底閃爍着得意,面上卻強作謙虛之色:“二位客氣了。這次秋試可是有來自全國各地的考生,所謂臥虎藏龍,我和仕進不一定能拿到前三甲呢。”
“餘兄真是謙虛!聽說餘兄明年便能迎娶相府千金,有相爺提攜,想必仕途定會一帆風順啊!”另一個書生笑着恭維道。
餘劍鋒看了眼林仕進的臉色,笑道:“哪裡哪裡。”
坐在角落的馮知遠正把玩着杯盞,聽着四周不絕於耳的恭維話,擡眸看了眼眼底隱隱露出得意的林仕進和餘劍鋒,脣角微不可察地翹起。
這時有人注意到馮知遠,不禁大聲道:“看馮兄春風得意的表情,想必這次秋試成績不錯吧!”
他說話陰陽怪調,明顯是在揶揄馮知遠。
從前在四海書院的時候,馮知遠一向和林仕進、餘劍鋒交好。夫子常常贊他才華橫溢,具有經天緯地之才。可如今到了京城,衆人卻發現馮知遠逐漸被林仕進、餘劍鋒二人排擠。
林仕進代表的是相府,如果相爺不看好馮知遠,恐怕他是沒有機會進入前三甲的吧?
“是啊馮兄,以前夫子最常誇讚的就是你,你考得如何呀?”
“馮兄這段時日總是獨來獨往,是在用功讀書嗎?馮兄這樣勤奮,想必一定能高中狀元的,哈哈!”
奚落的反話不絕於耳,馮知遠只是用手指輕輕敲打着桌案,始終笑容滿面,不發一語。
林仕進的眼底漸漸有了嫌棄之色,他望着馮知遠,緩緩道:“馮兄怎麼不說話?難道考得不好?也是,策論一卷是挺難的,多虧我十歲時,爹爹曾與我談論過類似的問題,我前幾日才僥倖會寫……”
他說着,眼底的得意愈發明顯。
這時,外頭突然響起一陣銅鑼,有人在府外高唱“發榜了”。
正廳中的書生們一陣激動,忙不迭衝出去看榜。
林仕進和餘劍鋒講矜持,步履穩健地走在最後面,隨着他們一道出府。
馮知遠“呼啦”打開摺扇,笑容可掬地往長樂苑去了。
長樂苑,林瑞嘉正坐在鞦韆上看書。鞦韆是做成百花纏枝模樣的,淺紫色的長裙逶迤着拖在青草地上,她潔白的面龐上滿是認真之色。
鍾靈在她身後練習一支舞蹈,火紅的衣裙彷彿對這個秋天很應景,招呼着同樣火紅的楓葉紛紛揚揚。鈴聲清脆,舞姿熱情潑辣。
馮知遠搖着扇子走過來,笑道:“大小姐好興致。”
“馮公子纔好興致。都秋天了,還搖個扇子,不嫌冷嗎?”林瑞嘉合起書,擡頭微笑。
馮知遠被這笑容驚豔了下,目光落到她嫣紅的脣瓣上,“你……”
鍾靈停下舞蹈,好奇地望着馮知遠:“嘉兒,爲什麼你的身邊不是美女,就是俊男?”
馮知遠聽見這話,頓時大笑出聲:“你這丫頭,可真會夸人!”
“再過兩日就是殿試,你保重。”林瑞嘉說着,起身往回走。
“你不問發榜結果?”
她步子一頓,聲音含笑:“你能出現在這裡,說明你必然得了第一。我現在,倒是想看看林仕進和餘劍鋒的表情呢。”
與此同時,府外,衆多考生圍着牆下的紅榜尋找自己的名字。林仕進和餘劍鋒站在人羣外面,最先觸入眼簾的是“馮知遠”三個大字。
“他……他居然得了第一?!”餘劍鋒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怎麼他是第一?!”
林仕進的臉色比他還要難看,因爲他從始至終,就沒有看到自己的名字。
“仕進?”餘劍鋒見他不對勁,推了推他,他卻仍是沒反應。餘劍鋒好奇地重又看向皇榜,目光漸漸變了,“仕進,爲何沒有你的名字?”
他再看下去,臉色愈發青白交加:“不……也沒有我的名字……”
這時,之前恭維過兩人的那名憨厚書生喜不自勝道:“仕進、劍鋒,我居然得了第三名,過兩日就要參加殿試了!”
“恭喜……”林仕進淡淡道,轉頭往回走。
“他怎麼了?”憨厚書生不解地看向餘劍鋒。
餘劍鋒冷冷少了他一眼,“多事!”
林仕進一步一步朝相府走,心中五味雜陳。
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會落榜?!他的試卷寫得那麼好,甚至,甚至他從爹爹那裡得到過關於此次秋試試題的隻字片語……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林仕進只覺天旋地轉,頭重腳輕,下一刻,他吐出了一口血,徹底暈倒在地。
林仕進暈過去的消息很快傳進相府,江氏心疼得不行,請了奉京城最好的幾名大夫過來看診。可直到用晚膳時,林仕進仍舊沒能醒過來。
用晚膳的時候,林泰民臉色極難看。餘劍鋒陪在桌上,亦是低着頭不敢看他。
羽金珞倒是不以爲意,自顧用着面前的營養餐。
如今她進門了,她肚子裡的才應該是相府真正的嫡子。林仕進算個什麼東西?名落孫山也好,省得他日官場得意了掩蓋過自己孩子的風頭。
江氏抹着眼淚,礙着羽金珞在場,也不敢說什麼話,只是心疼自己的孫子。她已經沒了林仕明那個孫子了,如今這個,可萬萬不能出事。
林雅音孝順地替她擦淚,又乖巧地給她盛了碗湯:“祖母,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仕進這孩子是受打擊了。”夏姨娘掩着嘴,面上雖是關懷之色,可眼底卻頗有些幸災樂禍,“不過他還小,將來還能再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