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寧琅自顧坐下,吩咐碧秋去拿竹籤子過來,又動作熟稔地將花菜撕開,:“小時候我和二哥常常偷出府玩,身上沒有銀子,就從人家菜園裡拔了白菜烤着吃。後來府裡的廚娘購了這種花菜,我們就開始烤花菜吃。”
澹臺驚鴻在她對面坐下,默默無語,伸手幫她一起撕。
說好的浪漫表白演變成這副家長裡短的場景,林瑞嘉只覺沒意思透了,東臨火越攬着她的肩膀,正要離開,碧秋送了竹籤子過來。
沈寧琅很快將花菜串好,又灑了調料等在上頭。
花菜很容易烤熟,沒多大功夫,藏在木板後頭的東臨火越和林瑞嘉已經聞到了香味兒。
沈寧琅將烤好的一串遞給澹臺驚鴻,澹臺驚鴻咬了一口,味道的確不錯。
沈寧琅頗爲得意:“你自詡‘鬼才’,可是在生活方面確實一塌糊塗。澹臺驚鴻啊,你還得跟着我多學學。烤花菜好不好吃?”
“嗯。”澹臺驚鴻默默吃完了那一串,擦了擦手,盯着對面的她,從懷裡取出一隻布包,“給。”
“什麼?”
“感謝你請我吃烤花菜。”
沈寧琅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拿過布包,布包裡三層外三層,費了她好大勁兒才解開。布包裡頭躺着一隻成色普通的碧玉鐲子,並沒有什麼稀奇之處。
她有些不屑:“喂喂喂,這東西不值錢,平時都是用來打發下人的,你就拿這個感謝我?”
澹臺驚鴻盯着那鐲子,聲音平淡:“這是我娘留下的,說是送給未來的兒媳。”
沈寧琅不屑的笑僵在臉上,伸手握住那隻玉鐲,半晌都沒有說話。
寂靜的甲板上,只能聽見江風聲和炭火的滋滋聲。
過了許久,她輕聲說道:“謝謝。這個,很寶貴。”她攥緊了那隻玉鐲,眼眶裡隱隱有着感動和慚愧。
澹臺驚鴻伸出手拿過玉鐲,小心翼翼替她戴上。
隨後,他握住了她的手。
沈寧琅低下頭,炭火的照耀下,隱隱可見臉上的紅暈。
躲在木板後偷窺的林瑞嘉驚呆了,好一會兒後,才由衷道:“好厲害……”
“果然不愧於‘鬼才’之名。”東臨火越讚歎。
然而沒等兩人繼續表揚,澹臺驚鴻作死的聲音再度響起:“你肚子裡的孩子,其實是我的。去年,北疆潁州草原之行,你中了媚藥,進了我的帳篷,上了我的牀,我見你很想要,於是就給了你。”
涼涼的江風拂過,沈寧琅默默起身,揚手甩了他一巴掌,轉身離開。
澹臺驚鴻:“……”
林瑞嘉:“……”
東臨火越:“……”
許久之後,澹臺驚鴻黑着臉起身,離開了甲板。
東臨火越與林瑞嘉走出來,都有些無奈。
本來事情都成了,偏他來這麼一段話,煮熟的鴨子都飛了!
兩人在他們剛剛坐的椅子上坐下,東臨火越隨手拿起剩下的竹籤揚了揚,“吃烤花菜嗎?”
“吃!”
撥雲見月,夜涼風清。
兩人偎依着,你餵我一口,我餵你一口,明明是普通至極的花菜,在他們眼中,卻彷彿是世間最難得的美味,笑容甜蜜到極致。
十日之後,船隊終於抵達洛川的中心——洛城。
按照規矩,君無宴該率領洛川重臣前來緯河邊接駕,可他並未到場,只是遣了長子君文領着重臣們前來。
在洛川百姓的矚目中,東臨火越帶着一干人下了船,衆人皆都跪下行大禮,東臨火越面無表情地往前走去。
君文帶着人跟在後頭,亦步亦趨,很是恭敬。
林瑞嘉觀察着四周,這裡是真正的西北洛川。這裡的氣候頗爲乾旱,植株並不算多。偶爾吹來的風中,都含着砂礫,叫人很不適應。
他們上了馬車,一路朝洛川王府而去。
君文騎着馬跟在龍輦旁,林瑞嘉透過車簾一角多看了他幾眼,這個男子面容柔和,舉手投足間透着一股貴公子的雅緻氣度,與書中所描述的西北男子不大相同。
東臨火越見她觀察別的男人,伸手扯了車簾不許她看。
林瑞嘉瞥向他,他振振有詞:“男人之中,你只能看我一個。”
林瑞嘉無奈,“好霸道……”
東臨火越握緊她的手:“只對你一個人霸道。”
另一輛馬車中,沈寧琅與澹臺驚鴻坐在一塊兒。沈寧琅好熱鬧,掀了車簾往外頭張望,洛城大街上很是繁華,各種店鋪琳琅滿目,所賣之物與天照都不大相同。
她張望着,忽然看見一個路邊小酒鋪裡,店老闆揹着談笑風生的客人,偷偷將半碗水倒進酒壺裡充數。
她不由咋舌:“真是到哪裡都有這樣的人,無奸不商!”
閉目養神的澹臺驚鴻睜開眼,淡淡道:“可知道‘無奸不商’這個詞是怎麼來的?”
沈寧琅瞪了他一眼,卻仍舊好奇問道:“怎麼來的?”
“傳說,財神爺生前是賣米的,爲了顯示米鬥足量,每次都會將米高高堆起來,形成一個尖兒。他臨終前曾交代子孫們,賣米要給足量,無尖不成商。再到後來,便被人們演變成了‘無奸不成商’。”澹臺驚鴻臉上掛着自信的笑容,講解時的認真模樣讓沈寧琅有些移不開目光。
她望着他,這男人認真的樣子,還蠻迷人的……
澹臺驚鴻講完,見沈寧琅還在發呆,不禁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你有沒有聽我說?”
沈寧琅回過神,臉頰有些泛紅,垂了眼簾不做聲。
見她如此,澹臺驚鴻又道:“所以說,平時要多讀書。你看你,整日不務正業跟着沈寬鬥雞走狗,所以肚子裡一點墨水都沒有。”
沈寧琅一聽“肚子”這個詞就來氣,好不容易對他醞釀出的一絲崇拜,在這個時候煙消雲散,直接拿了車內的軟枕狠狠砸在他腦袋上。
馬車很快到了洛川王府,王府內的下人齊齊恭候在門口,口呼萬歲跪拜下去,東臨火越一行人被迎進了府裡。
澹臺驚鴻走在後面,望着周遭的景色,臉色卻冷得可怕。時隔多年,他又回來了……
君文追隨着東臨火越,態度恭敬:“父王去雲山狩獵,有一段時日不能回來。陛下若有疑問,微臣皆可代爲解答。陛下的行宮就在王府東邊,待陛下參觀完後,便可參加母妃精心準備的接風酒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