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宮內,澹臺驚鴻與沈寧琅雖然被分到一間房,卻是一個睡軟榻一個睡牀。
沈寧琅在牀上輾轉反側,快凌晨了依舊沒睡着。她扯開帳幔,看見澹臺驚鴻正躺在軟榻上,手持一卷書,就着微弱的燈籠光閱覽。
他讀書時很認真,偶爾讀到精彩處,脣角會微微揚起。
沈寧琅歪了歪腦袋,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澹臺驚鴻,還挺迷人……
她不知盯着他看了多久,澹臺驚鴻移開書,正對上她來不及收起的目光。
沈寧琅頗有些尷尬,下牀倒了杯水:“你怎麼還不睡?”
澹臺驚鴻將書卷放到牀頭,枕着手臂望着天花板:“我在想,究竟要從哪裡下手。”
“對付洛川王妃嗎?”沈寧琅抿了一口水,神色認真。
“錢氏愚蠢,並不難對付。真正難的,是她背後的錢家和洛川王。”澹臺驚鴻眸中閃過恨意,“錢茂奸詐如狐狸,君無宴更是狡猾多端……”
沈寧琅放下茶杯,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有些惆悵,“吶,澹臺驚鴻,別怪我沒提醒你,錢茂也就算了,可洛川王終究是你的父親。你,下得了手?”
澹臺驚鴻閉上雙眼,將被子拉起來:“夜深了,睡覺吧。”
話又說一半不說了……沈寧琅生氣地朝他扮了個鬼臉,不悅地爬上了牀。
而行宮最奢華的寢殿裡,一盞花燈靜靜亮着,半明半暗之中,牀鋪上隱約可見東臨火越與林瑞嘉躺在牀上,兩人都睜着眼睛,思考着各自的事。
過了許久,林瑞嘉忽然出聲:“爲什麼我們來了這麼久,都沒有見到過那隻君家的守護獸麒麟?”
“一個家族的守護獸,豈是輕易能見到的。”東臨火越回答道。
林瑞嘉不悅:“以越哥哥九五之尊的身份,都不能見一面嗎?”
東臨火越側頭向她,伸手撫摸着她的面頰:“嘉兒,對洛川人而言,君無宴,纔是他們的皇帝。”
林瑞嘉盯着他的眼,他的瞳眸裡有無奈,有肅殺,有冷凝。
“越哥哥真要除掉君無宴?”她問。
東臨火越眸中掠過一抹複雜的情緒:“這得看澹臺驚鴻的態度。就我個人而言,除掉君無宴並非是好事。洛川人多且雜,十分難管。而君家,在這片土地上統治了好幾代,洛川人,只信服君家。若是除掉君無宴或者君家,都將會導致洛川大亂。”
“我明白越哥哥的意思了。羣龍無首的烏合之衆,比一個整體,更加難以馴服……畢竟,如今越哥哥只要能將君無宴制服,就等於制服了整個洛川。而若洛川無首領,越哥哥反而要對付下面更多的小頭目。”林瑞嘉雙眸微微閃爍,“是這個道理嗎?”
“我的嘉兒真是聰明!”東臨火越笑着,親·吻了下她的額頭。
“可若是澹臺驚鴻堅持要覆滅君家,越哥哥真的要隨他一起發瘋嗎?”林瑞嘉又問。
“那是我承諾他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嘉兒,這是男人之間的承諾。”東臨火越握着林瑞嘉的手,聲音堅定。
林瑞嘉沉默半晌,輕聲道:“越哥哥做的決定,我都支持。”
翌日,君文到行宮來請安,並將錢家的請帖呈給東臨火越。
請帖上的意思很簡單,錢家將在三日後舉行宴會,特別希望皇帝能夠賞臉參加。東臨火越只掃了一眼,並未說參加或是不參加,直接三言兩語打發了君文。
林瑞嘉望着君文無奈離去,脣角微揚,屏退左右後,淡淡道:“越哥哥,想要見到麒麟,其實並不難。君文他,就是一個突破口。”
“哦?”東臨火越偏頭看她,“嘉兒有何良策?”
林瑞嘉探過身子,在東臨火越耳畔低語了幾句,臉上的笑容狡黠而又帶着點壞意,“只是得辛苦澹臺驚鴻和寧琅了。”
“能夠徹底祛除體內的寒毒,想必他是願意吃點苦頭的。”東臨火越露出會心的微笑,伸手颳了下林瑞嘉的鼻樑,“你這主意,恐怕會叫錢家和君家後悔舉辦這場宴會。”
林瑞嘉一手托腮,美眸之中盡是靈動:“欠下的債,總是該還的。”
三日時間很快過去,錢家宴請的日子終於到了。
錢家裡外都重新整修了一番,因爲天氣正好,所以宴會是在花園之中舉辦的。
錢家不愧於“洛川首富”之名,府中亭臺樓閣、花園曲廊、飛鳥走獸等等都是珍貴之物。整座府邸修建的磅礴大氣,堪比洛川王府。
東臨火越的御駕在晌午到達錢家大門,錢家的當家人錢茂攜着錢家所有族人一同恭候在門口,見御駕來到,一齊跪下,口呼萬歲。
東臨火越的目光掃過他們的頭頂,微微擡手示意免禮,旋即牽着林瑞嘉的手進入了府內。澹臺驚鴻與沈寧琅等人跟在他們後面,也一同進入。
錢氏也在跪伏着的人之中,等東臨火越等人進了府,才擡頭指着身着白色長衫的男子,憤憤道:“爹,穿白衫子的,就是澹臺驚鴻那個野種!”
“注意你的言辭,他現在的身份是當朝左相,深得陛下倚重,容不得你如此稱呼。”錢茂瞥了她一眼,淡淡說道。
“爹爹教訓的是。”錢氏低頭,知曉她爹素來重視這些表面功夫。不過既然她爹說了爲她報仇,那麼今日,就一定會是那野種的死期!
錢茂在小廝的攙扶下起身,雖然已年逾半百,但他看起來依舊龍虎精神。尤其是一雙眼,絲毫沒有老年人的渾濁,反而透着一股歲月沉澱的精明。
洛川首富的掌舵人,自然不是尋常人。
此時午宴還未開始,林瑞嘉不想待在正廳聽他們說一堆拍馬屁的話,便藉口更衣去別處逛一逛。
錢府花園設計的很好,有水有山,亭臺樓閣掩映其中,每一個細節都是一處景緻,都值得觀摩。
林瑞嘉走到一處涼亭外,涼亭外堆了嶙峋怪石,怪石中生長着她沒見過的蘭花,淺綠色的花瓣,鵝黃的花蕊,十分清麗。
她忍不住俯身觀看,身後卻傳來一個男聲:“喲,這是哪家的小姐,本公子怎麼從未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