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顏記得青帝是司春之神,怎麼他的轄地會有這等冬天之境呢,細細的雪花反射着銀色的光,很是晶瑩可愛,四處的雪鋪的很均勻,上面一個腳印也沒有,平整得讓朝顏覺得踩上去是一種罪過。
她遠遠就看到雪中一處樓閣,孤零零立在那裡,朝顏狐疑的四下看看,發現四周只有這一處房子。樓閣也被白雪包圍着,在陽光下顯出晶瑩的光。
離近了些發現樓閣的前面是一些圍欄,卻不是爲了阻擋生人的,是圍住一些花。墨綠色的枝葉,在雪景中甚是顯眼,花朵是雍容多層的白色,朝顏調動所有的園藝知識想起來這種花就是——白牡丹。其實她第一眼就認出來了,只是據她所知,牡丹是在春天開放的,伸手摸了摸確定這花不是假的。眼前的景色詭異了些,但是很是漂亮,她很是喜歡開放的這幾朵白色牡丹。
擅自闖門進別人的房間是和小人才會做的事情,她纔不會這麼做呢——她是從窗戶進去的。因爲在門口敲門很久都沒有人迴應,門也是緊閉不開,她覺得自己這麼耗下去也沒有什麼結果,她急需向人問出回去的路,這裡漂亮是漂亮,但是不可久留。
跳窗進去發現裡面擺設也太簡陋了些,似是雪洞一般,但是牆壁上掛滿了畫軸。屋中連個桌椅都沒有,朝顏只好站着欣賞那些掛着的卷軸。
一個個看過去,都是山水畫,畫風很是瀟灑,細節處也很是細膩,總之不錯,估計能賣幾兩銀子,朝顏默默算着這些畫的市價。最後一幅有些不同,是一朵欄中的牡丹,那牡丹也是冰清玉潔的白色,畫紙的暗黃與花瓣的白色相應,就有一股淡淡的清雅透出,上面還有一行題字——今日滿欄開似雪,一生辜負看花人。這幅畫大概能賣的貴些,朝顏心想。
“請問這裡有人嗎?”欣賞完畫作,還是不見人影,朝顏扯着嗓子喊了一聲,還是沒有人迴應,朝顏看着白色的地面,這裡連地面都是白色石頭鋪成的,不覺有一股寒意從腳底升上來。
轉頭忽然發現背後有人,朝顏嚇了一大跳:“你你你你,你……”
“你可以想清楚了再說話。”
“你會說人話?”
“不會說人話的人是你吧,怎麼剛見面就這麼沒禮貌。”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還以爲你……”你是鬼呢,朝顏沒說完,看着眼前的漂亮妹妹,一點也不像是鬼的樣子。
“你沒經過我允許就進來了。”
“對不起啊,我需要幫忙纔會這樣的,我迷路了,所以想找個人問問看,就不自覺進來了。”
對面之人指了指禁閉的門一臉疑惑:“門緊緊關着,你怎麼進來的。”
朝顏指了指還在風中搖晃的窗戶,不好意思的笑笑,她卻忘了既然門是關的,那麼對面之人又是怎麼進來的。
“你好,我叫朝顏,家在西方的扶桑谷。”
“我叫藍雪。”藍雪一笑臉上就有兩個小酒窩,很是可愛。她一身上好的白絲織就的長裙,配有白紗外罩,上面有精緻的蝴蝶紋的刺繡,是一身白色中僅有的幾條墨色的線條。裙襬下面是精美繁複的牡丹紋樣的冰絲繡花。她頭上垂下白色流蘇,齊劉海下面是杏核似的眼睛,襯着圓圓的娃娃臉更是可愛了。
看着微笑的藍雪,朝顏莫名想起那幅白色牡丹的畫,那株牡丹化成人形也該是這樣美好。
“你家怎麼連桌椅都沒有,我站得好累啊。”朝顏做出一個自己已經很累的表情,向藍雪攤攤手。
“你竟然能進來。”發現完全沒有聽見自己問題的藍雪自顧自說着,朝顏很是無語,面前這位妹妹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的嗎?(怎麼確定藍雪是妹妹的,輩分倒數的朝顏君……)
看着藍雪還在自己的世界裡回想,朝顏決定自己先找個地方坐下來,她也不會捏個訣就能變東西(朝顏你確定你是神谷中人……),只好席地而坐。
“你不應該進來的。”拜託,她已經自己找好位置坐下來了,藍雪還沉浸在剛纔的問題中。
“我也不想來的,只是不小心迷路了,就走到這裡來了。“朝顏解釋着,希望藍雪不要因爲她這個不速之客而心情不好。“我是在桃林裡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你知道怎麼走嗎?”朝顏問道。
“桃林,我在那裡畫過畫。”
在這麼問下去,朝顏幾乎都要懷疑一下藍雪的聽力,爲什麼她的回答都是這個模式——你吃過飯了嗎?——是,我昨天去廟會玩了。
“那你認識青帝嗎?”朝顏想如果她認識的話,自己很容易就能回去了。
“這幅畫就是青帝畫的。”藍雪擡手輕輕摸着那幅牡丹圖。
“畫得很好。”朝顏沒敢說剛纔估量畫的價格的事。“那句詩也好。”
“是啊。”看藍雪溫柔注視着那幅畫,朝顏越發覺得不對勁。
“你難道是司管白牡丹的花神?”朝顏問道。
扶桑谷中花精花妖都要認祖,哪怕沒什麼親緣關係,也要盡力與仙籍中人扯上些關係,何況是真的有關係的。谷中的芍藥花精每天見人必說:“我上面有人。”連朝顏都對她講得譜系一清二楚,“我可是丰神俊逸博學多識妙花神筆的青帝的外婆的師傅的表親的侄子的大女兒的二兒子的女兒的表妹的女兒曾經院中的芍藥,可是她老人家每天一碗仙水瓊露養大的。”每每朝顏都要感嘆一句:“這家族人真夠多的。”
而芍藥花精也提過花神族中有個小花神叫藍雪,不久前還聽有人說芍藥小花精因爲這位藍雪的什麼事情特意回了一次仙島。
藍雪點點頭:“算是吧,你怎麼知道?”
“在扶桑谷中偶爾聽過。”不是偶爾,是每次見到小花精必然要從新聽一遍。
“那你肯定認識我回去的路了。”朝顏立即狗腿地笑着,“幫幫我吧。”
藍雪看朝顏搖着她的胳膊,微微笑着,兩個小酒窩越發明顯:“好,可是……”
朝顏在聽到好字的時候差點要高興的跳起來了,又聽到了可是二字,一臉苦瓜樣問道:“可是什麼?”
“你也要幫我一件事。”
果然花神一族都一個樣子,“連你也這樣,青帝也說要先幫他找到珍貴之物才肯幫我們。”朝顏鬆開藍雪的袖子,撇撇嘴。
“或許我能幫你找到青帝的珍貴之物呢。”藍雪慢慢走到那幅畫面前。
藍雪從袖子裡拿出一片殘鏡,鏡子反射出的光線刺痛了朝顏的眼睛,她最討厭的就是強烈的光線了,不自覺地閉上眼睛,再睜開時,藍雪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