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衿的決定

朝顏從牆上跳下來的時候,因爲不小心崴到腳,疼得差點發出聲音。這皇宮的圍牆果然與衆不同,高且滑,還好她在扶桑谷就練了爬牆的好技術,於是能無往而不利。

但是,誰能告訴她這個比迷宮還難走的地方真的適宜住人嗎?要是宮裡侍女們傳個話迷路了怎麼辦?

不過某位露珠姑娘,別的沒什麼,倒是身子極輕盈,這與體重無關,與元神有關。這利於她方便地走動不被輕易發現,尤其是凡人更是不好察覺,當然這也和朝顏本身到了晚上就精神抖擻不乏關係。

貼着牆壁,朝顏專挑燈光暗的地方走,因爲她知道小狐狸青衿和她一樣,也是不喜歡光的,這讓她們沒安全感。

朝顏聞到一股肅殺的氣息,輕輕越過牆頭看向院內,果然與所想一致,好不容易來次人界,就遇到這等事,她下定決心一定要帶青衿回家,她不可以再呆在這裡了。

還好朝顏從青衿媽媽那裡知曉小狐狸在尚衣局,也就是御用裁縫鋪。繞了幾個圈圈後,朝顏總算找到個裁縫鋪,不,是尚衣局。

小狐狸針線做得好,朝顏身上的衣服都是她縫製的,這可是朝顏爲她找個好老公的籌碼,誰不想要一個賢內助呢?

晚上看不清楚尚衣局的外觀,只是直覺感到這裡相比其他地方,小了一些。

裡面還點着燈,朝顏吃驚地發現青衿就坐在如豆的燈下縫製衣服。

“小青……”朝顏推開門道。

“小顏……”青衿擡頭看到來人,差點激動的眼淚要落下來。

“我來接你回家。”朝顏看着青衿手上磨出的老繭很是心疼,她都沒捨得讓青衿做這麼多活,現在可好,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人這麼糟蹋自己,又是何苦呢?

“你看,我爲他做的衣服怎麼樣?”青衿展開正在縫製的衣服,是一件明黃龍袍,金線袞邊,上面是張牙舞爪的龍,銀線繡的祥雲,層層的波浪。

“別傻了,那個人可能都沒機會穿這件袍子。”朝顏拿開那件衣服。

“我還有一個袖子沒有繡好呢。”青衿拿起被朝顏扔在地上的衣服,愛惜地拍拍塵土。

“小青,跟我回家吧,伯父生病了。”見青衿眉頭皺起,朝顏繼續說:“其實,你也知道皇上不愛你的。”

“怎麼會是不愛我?他根本就不認識我,他早就忘記了曾經誤入扶桑谷時我爲他做過飯,他有自己的皇后,這宮裡的人都圍繞着他,他不缺我這一個。”青衿說着掉下淚來。

朝顏輕拍了拍青衿的肩膀,內心着急,蒼天啊,大地啊,她朝顏最不會做的事情就是安慰人,最見不得的事情就是別人掉眼淚,憋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寬慰人的話。

“你也不會缺他一個的。”想了很久,才覺得這句話應當有安慰效果,“天涯何處無芳草,紅杏枝頭春意鬧。”看青衿突然頓住的表情,朝顏似覺不妥,換了一句:“草色青青忽自憐,一枝紅杏出牆來。”

呃,貌似還是不太對,“蓮花池中物,紅杏朱閣前。”

“章臺宮閣柳色青,杏花一枝別樣春。”

“一斛明珠手上捧,紅杏到底出牆否?”

……

朝顏搜腸刮肚的作詩,青衿終於繃不住破涕爲笑。

“你笑了就好了,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我笑是因爲你才傻,你以後會明白這真的是很大得了的事情。”青衿抹抹眼淚,吹滅了油燈,在黑暗中,可以看得更清楚。

“我以爲我可以就這樣遠遠呆在他身邊,想着他會穿上我做的衣服,就像是我在他身邊一樣。但是,時間久了,就會發現,我真的熬不下去了,每天去愛一個不會有迴應的人,我還是做不到。”

“既然你都想通了,那就跟我回扶桑谷吧。”朝顏拽拽青衿的衣袖。

“好……”

青衿的答應讓朝顏很是吃驚,她本來以爲以青衿那種溫柔卻執拗的性子是不會輕易答應的。

“立刻嗎?不過宮中突然不見了人會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怎麼會奇怪,宮中每日莫名失蹤的人不止一兩個,有誰會關心一個小小織衣女的下落。”

“說的也是,那現在就走吧。”朝顏拉着青衿走出尚衣局。

青衿回頭看看,朝顏見她不忍的樣子說:“其實你還很幸運,因爲你可以隨時離開不受約束,若是真成了凡間的一員,想離開就不會這麼容易了。”

“是啊……”青衿輕輕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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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顏是在誘人的早餐香氣中醒來的。

“我把早餐直接拿到房間裡了,快下牀吃飯吧。”

看着和曦一大早晨就精神不錯的樣子,朝顏很是沒精神地應了一聲。

都怪那隻出爾反爾的小狐狸,果然女人什麼的最善變了。

明明都出了皇宮,她卻顧及着沒繡完的龍袍,一定要回去。

“好不容易下決心離開了,現在又要回去,你不怕再傷心嗎?”朝顏決定用激將法。

“不行的,小顏,我沒辦法就這麼走。”

“你難道要留在這裡看着他一天天變老,或是被人拉下皇位嗎?”

“……”

“你難道要親眼看着他在你眼前老去,死去,然後輪迴,下一世與你半點關係都沒有嗎?”剛出口,朝顏也覺得自己說重了,她小心看着青衿的臉色,生怕她因爲自己不小心出口的真相傷害到。

“就是,我就是沒有辦法看他在我面前死掉纔回扶桑谷的,但是,我放不下,如果那是他的命運,我願意陪着他,儘管他不會記得我。”

“你真是……”朝顏看着青衿下定決心迴轉的背影,深深嘆口氣,既然捨不得就要早說嘛,害她白高興一場。

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任務,朝顏採用了“激將法”,“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法”,“惡言相向法”等等,最後竟以失敗告終,果然這是個艱鉅的任務啊,等到她把小狐狸哄回家後,她一定要賴在小狐狸家吃上半年,才能抵消這耗費的心血啊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