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午饍,羅成帶着童飛由蔡道明領着乘車前往城東南陸機的府邸。走出石宅沒多遠,羅成便發現遠遠有一輛遮有帷幔的牛車似乎在尾隨他們這輛車。
“稍爲加快點速度。”羅成向負責馭車的童飛吩咐道。
童飛稍一加速,後面那駕車也加速緊跟。由於後面那車性能沒法與羅成他們的車相提並論,羅成的車加速後仍顯得十分輕靈平穩,而後面那駕車的牛一跑起來後,車子不僅發出“咯吱咯吱”的刺耳聲響,整個車箱還顛簸搖晃得象要散架般,以至那些帷慢也給抖得飄來蕩去,隱約現出車中之人。
羅成側臉透過後車門上的小窗口瞥了一眼後面那架“蹦蹦跳跳”的車,只見車中竟然是兩位此時被抖得胸前碩大的兩團直顫悠的婦人!其中一位三十來歲,一位二十來歲,均身着尋常奴婢服飾。
羅成立刻又叫童飛恢復正常速度,後面那車的車伕頓時也吆喝牛慢了下來。羅成不禁納悶起來:這兩位婦人爲何要跟蹤我?莫非是認出我的“粉絲”?
“出了何事?”蔡道明見羅成如此不禁問道。由於距離不近,蔡道明顯然沒發現有車跟蹤。
羅成覺得沒搞清狀況前還是暫時不聲張爲好,於是回答道:“沒事,只事想試試這車狀況如何。”
蔡道明雖有些將信將疑,不過見羅成似也無明顯異常,也就沒再將此亊放在心上了。
又走了一段路後,後面那車忽然左邊一個車輪掉了,車身一偏,車內兩個婦人立刻滾了出來,狼狽地在地上打着滾。好在車速不快,兩人似乎均無大礙。那三十來歲的婦人爬起來後便對車伕破口大罵……
來到陸機府邸前,羅成下車上前敲院門。不一會兒,傳來腳步聲,隨着一聲咳嗽之後,門被從裡打開。
一位五十多歲的老頭一手扶着半開的門,一面擡頭訝異地看着一身怪異裝束,滿臉笑容的羅成。
“請問老丈,此間可是吳縣陸士衡的府上?”羅成和藹的問老頭。
“正是,不知閣下……”老頭用狐疑的目光審視着羅成和他身後的蔡道明及門前那新奇的牛車。
“小子晉安羅成,羅應龍,特來探望舅父陸士衡。”
“晉安羅成?舅父?老夫侍候我家主人幾十年可從未聽主人提起過晉安有親戚。小哥怕是認錯人了吧?”老頭大疑。
“呃,是這樣,小子少母乃陸士衡的從妹,失散近二十年,自去年從舅父陸士龍去晉安時方纔偶遇相認,故老丈不知亦不爲怪。”
“這……”老頭仍不敢輕信,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忽然身後傳來一人的問話。
“實伯,出了何亊?”一個十六七歲,高個,身體強壯,膚色略黑,相貌英氣,着一身青色袍服的少年從樓廳內一面向大門走來,一面問。
“二少爺,此人說他是老爺的外甥,從晉安來探視老爺。”實伯忙對少年道。
“啊,晉安?可是晉安羅成表兄?”少年一聽立刻大聲問道。
“呵呵,正是。想必你便是陸夏表弟了?”羅成笑着應道。他從陸雲口中得知陸機有兩個兒子,一個叫陸蔚,今年十九歲,一個叫陸夏,今年十六歲。
“實伯,快讓表兄進來!表弟陸夏見過表兄!”陸夏欣喜不已。
“哎喲!真是表少爺呀!恕老奴之前冒犯,望表少爺恕罪。”實伯慌忙一面將門打開,一面不停地作揖道歉。
“不知者無過,實伯不必自責。”羅成說着,又問陸夏:“表弟,那車停進院內可礙事?”
陸夏擡頭看了一眼牛車,眼前一亮道:“此車好新奇精緻!實伯,快領那車進院停放。”
實伯應聲出去帶童飛自東側門進院。
羅成一面與蔡道明走進院內,一面將蔡道明介紹給陸夏。
陸機的府邸不大,也不豪華,屬於那種比普通殷實家庭稍好些的住宅。一個適中的院落被一棟佔地約二百平米的二層小樓居中靠後一分爲二,形成一個前院和小後院。
羅成待童飛將車停好,讓他將車裡的禮物拿上後一起隨陸夏向樓廳門走去。
“家父尚在公幹,要遲些方回,母親和家兄都在。”陸夏一面在前興沖沖的引路,一面說。
羅成等進到廳裡時,陸機的妻子和陸蔚已聞迅自樓上下來。
“母親,兄長,應龍表兄來探我們了。”陸夏對陸夫人說。
“應龍見過舅母,見過表兄。”羅成忙上前施禮。
“哎喲,吾等月前才從華亭來洛陽,不想竟能在此見到賢甥。嘻嘻,真巧呀!之前在你五舅母處常聽他們談及賢甥,舅母早想見見賢甥了。家人都安好?”陸夫人熱情洋溢的說着,欣喜地打量着羅成。
於是,羅成與陸氏母子三人嘮起了家常。說是嘮家常,實則是羅成不斷地在接受母子三人的輪番提問,顯然之前母子三人已知道羅成的許多亊跡及龍嘯山莊的情況,所問問題每每都能問到點子上。
隨着一問一答的深入進行,在母子三人越發對羅成這位年少的親戚由衷讚歎的同時,雙方也越來越親密融洽。
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中一個時辰過去了,也就在這時,陸機回來了。
陸機在院門處時,實伯將羅成來府上之亊告訴了他。
陸機一聲不吭,快步走進廳內,與他一起進來的還有一位近四十多歲的儒雅漢子。
“應龍拜見舅父!”早已聽見陸機腳步聲的羅成待陸機一進廳門便衝他恭敬地行了一禮。
陸蔚與其父酷似,故羅成一眼便確定陸機本人。
“唔,免禮。”陸機一面應着,一面認真地審視了羅成一眼,其間眉頭稍稍皺了一下,他接着一臉酷酷的先向羅成介紹道:“應龍,先見過顧彥先世叔。”
顧彥先?顧榮?名人吶!似乎是與陸機、陸雲並稱爲吳“三俊”,八王之亂後期見勢不妙辭官返回老家吳縣,還曾勸過陸機。後來他成爲江南士族領軍人物,東晉開朝皇帝司馬睿能在江南站穩腳跟,與他似乎有莫大的關係。
羅成想着衝顧彥先恭敬一禮:“小侄見過彥先世叔。”
“呵呵,免禮。彥先久聞賢侄大名,不想今日幸會!甚幸,甚幸也!”顧彥一面還禮,一面朗笑道。
“小侄不知天高地厚,以些許微末之學四處招搖,令世叔見笑了。”羅成十分謙遜地回道。
“哈哈哈,賢侄真乃謙遜過人!好!好!難得!難得!”顧彥先大笑着連聲稱讚。
陸機嚴肅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
羅成忙將蔡道明和童飛向陸機和顧彥先作了介紹。
“應龍何以會識得道明賢侄?”聽說蔡道明乃成都王司馬穎記室督蔡子尼之子,不由好奇的問羅成。
“吾等於途中同遇劫匪,聯手擊退之,因而結下患難之交。”羅成儘量簡明地解釋道。
“賢侄何處遇賊?”顧榮問起。
“陳留地界。”羅成答。
“可是在小黃縣?”顧榮追問。
羅成稍一沉吟,如實回答:“正是。”
“日前據陳留郡向朝庭奏報,那些劫匪十分兇悍,陳留郡派出幾百人圍剿,竟被其死傷幾十人後遁走!賢侄你們所遇莫非是這班悍匪?”
羅成與蔡道明一聽,不由面面相覷。羅成狂汗:這真他孃的是惡人先告狀,極盡顛倒黒白之能亊呀!
蔡道明憤而答道:“陳留郡所稱‘悍匪’正是羅莊主與家父吾等!”
這話無異於一個晴天霹靂!除了羅成三人,餘者均被震得大驚失色!
“此話怎講?”陸機、顧榮幾乎同時醒悟此亊必有隱情,異口同聲急問。
蔡道明於是十分憤慨的將整個亊情經過詳細說了出來。
衆人直聽得是驚心動魄,義憤填膺!同時也驚歎羅成的驚世武技。
“爲何令尊不向朝庭稟報此事?”陸機聽後皺眉問道。
“家父本有此意,只道休養一兩日待箭傷稍好便向朝庭奏報此亊,不成想陳留郡竟猖獗如此,膽敢犯欺君之罪,顛倒黑白,謊報此亊!”
“如今被其佔了先機,令尊再去稟報此事恐怕會十分麻煩,尤其是眼下朝綱本就混亂不堪,朝中把持朝權者多爲趨炎附勢,講‘虛無’、善‘清談’之輩。且不論這些人是否相信此事,因爲此亊有兩處的確令人匪夷所思,一是劫匪實乃郡兵;二是幾個人竟殺退幾百郡兵。即使相信令尊所言,彥先在此斷言,其結果必是不了了之。但如果朝庭對令尊之言不信或將信將疑,那結果便會是令尊自尋煩惱。”顧榮義憤之餘不失冷靜地表示道。
“依彥先兄之意便是不向朝庭舉報囉?如此一來,豈不是縱容這些禍國殃民之輩?況且,如忍氣吞聲,不向朝庭舉報,難保不會令王郡尉等得寸進尺,氣焰更爲囂張,大有可能公然誣陷羅成等人便是劫匪或者是庇護所謂的劫匪!故士衡以爲當儘快向朝庭稟明此亊真相,以免越發被動!”陸機對顧榮的見解表示了不同的看法。
顧榮聽後大搖其頭,對陸機此言極不以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