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這幫人訓練的事情,卻說這喊殺聲驚到了白崖洞長官司的族長彭間。當他聽到彙報後,驚得目瞪口呆,不由得爲族人的生存前景憂心如焚。彭間四十多歲接任白崖洞長官司,如今已經十多年,最近流年不利。兩年前,和思南長官司在採藥區範圍上發生矛盾,互有攻伐。由於白崖洞僅有壯丁千餘人,而思南長官司壯丁有三千餘人,白崖洞長官司便吃了大虧。一年前,憂懼思南長官司對其滅族,便從原來的河谷搬遷至遠離思南長官司的地方,可惜現在又來了一幫漢人,雖說這幫漢人人數不過百,但彭間明白,漢人人多,瞬間召集成萬人大軍也不是難事,並且他們武器先進,而白崖洞嚴重缺鐵,連箭頭都還是骨頭做的。彭間也琢磨不出什麼辦法,便召集族中的長老一起商議。
族中的長老聽完彭間的話,也都憂形於色。漢人幾百年都不到這個地方了,這次過來到底所爲何事?彼此議來議去,也商量不出所以然。最終,形成一致觀點:靜觀其變。
靜觀其變說得好聽點就是以不變應萬變,說得難聽點就是坐以待斃。但他們也沒有好的辦法,只好命幾個人盯緊這幫漢人,以防他們突然來攻。
林德海、林德紹和郭銘彥這幾天焦頭爛額:隨着木頭源源不斷的運往清江口,林純鴻也按照當初的規定,第一次發放了績效工錢。三人雖然學了幾個月的算術,但這個複雜的計算還是不能勝任,結果對着大批的錢就傻了眼,不知道怎麼辦。而下面的工人則吵吵嚷嚷,直催着發工錢。無法,林純鴻只好叫林德海三人提供了每個人幹活的成效和態度等信息,要鄭天成幫他們計算工錢,並且命令他們三人下個月之前必須跟着鄭天成學會計算工錢的方法,否則隊長就別幹了。三人痛定思痛,無不努力學習,只可惜底子太薄,讓鄭天成煩不勝煩。林純鴻暗自偷偷好笑。
林德海三人被人折磨,當然心裡不爽,也下命令要下面的九個組長學會計算工錢,於是痛苦的人就變成了十二人,每日都在心裡默唸着九九八十一等口訣,讓大夥直樂。當然,工人中也有一些有心人,也暗暗的學習算術,爭取更好的發展機會,這正是林純鴻樂意看到的結果。
這幫人在幾個月的時間內真真切切的體會到與以前不同的生活,以前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和別人的交流極少,見的人也極少,而現在大夥是一個集體,來自不同的地方,閒下來*經常相互聊聊,視野在急劇擴大。以前從來不覺得算術有多大用,現在每天接觸算術,感覺思路清晰了不少,畢竟,每個人都需要算算這個月能拿到多少錢,好對自己的生活有所規劃。以前沒有人去習練殺人技巧,現在跟着周望每日訓練,感覺自己的膽氣壯了不少,甚至有人在想回去後要找以前欺負過自己的人報仇。不知不覺,八十多人都在發生脫胎換骨的變化,也在無形中,大夥都在認同這個團體,但認同的基礎就是這個團體能讓自己活得更有尊嚴,生活會更好。
對始作俑者的林純鴻,他們也是發自內心的尊重。這個尊重不僅來自於二人爲大夥提供了賺錢的活路,也在於林純鴻本身武藝精熟、處理事務公平,從來不偏袒哪個人,更在於工錢的發放也非常公平,誰幹活多,誰拿的錢也多。不知不覺中,居然也有人開始崇拜林純鴻。畢竟,林純鴻能文能武,又穩重,又年輕,當然就成了年輕人的偶像。
這個團體內也不是沒有矛盾,但這些矛盾並不是根本性的利益衝突,調解起來也容易。發生了口角,甚至動手打架了,在林純鴻和周望的調解下,第二天照樣坐在一起吹牛吃飯。他們所不知道的是,隨着視野的開闊,大夥的心胸都不知不覺的開闊起來。
剛二月中旬,春雨便如期而至,這讓在密林裡勞動的衆人苦不堪言。下雨了,不僅路滑,而且天氣還很寒冷,淋了雨,稍不注意就容易感冒。林純鴻決定把已經伐的樹木運出山,便出山銷售,不再砍伐。但林純鴻還是低估了兩個月衆人的勞動熱情,已經砍伐的樹木將近三千多棵,要全部運出去談何容易。但衆人的熱情反而高漲,畢竟,運出去一棵,便有一棵的工錢,春雨沒有剿滅大夥的熱情,反而讓大夥看到了收穫的希望。大夥用繩子拉,用絞盤拽,至於用絞盤都無法挪動的樹木,便用滑輪,總之,一棵棵的樹木被拽至清江口被鄭天成登記,然後被捆綁成木排,等着運回夷陵或者荊州。一些嗅覺靈敏的商人甚至親自趕到清江口,談好價錢,定下購買的數目,這一切由鄭天成負責,林純鴻反而當了個甩手掌櫃,時而和工人一起幹幹活、聊聊天,時而幫周望訓練一下工人,又時而幫鄭天成記記賬,又時而和商人們鬥智鬥勇談判,日子便一天天這樣滑過去。
小戴子由於腦子活,便被林純鴻安排去幫助鄭天成,順便也跟着鄭天成學學記賬和做生意。這日,小戴子見林純鴻說過幾天要安排一些人把木排運回城裡銷售,便道:“林三哥,如果專門安排一些人押運木排去銷售更節省時間。”
林純鴻用手指着小戴子笑道:“這個方法不錯,這次回去就直接僱一些人過來專門運送木材,成立一個轉運隊!”
鄭天成說道:“這個傢伙鬼點子特別多,那天,運來的木頭特別多,我和小戴子拿着皮尺跳來跳去的量,累得不輕。結果這個傢伙做了兩根木棍,標上一尺兩尺三尺的刻度,量的時候伸過去比一下就可以了,倒讓我們不用跳來跳去了。”
林純鴻說道:“這小子不錯,天成你好好的帶着點。”
小戴子被說得不好意思,傻傻的笑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林純鴻交待道:“過幾天我和天成一起運木排到荊州,這裡的事情就交給你一個人,你能不能做好?”
小戴子有點緊張,囁嚅道:“不知道呢,有天成哥在,我心裡纔有底。”
“沒事,我相信你,好好做吧,別怕出亂子,有我在呢。但是如果因爲你不盡心出了事情,回來定饒不了你。”林純鴻嚴肅的說道。
小戴子拼命的點了點頭。
林純鴻指定周望在這裡總負責,便與選定的十個人押送着五個巨排順流而下,往荊州奔去。
不出兩天,便至荊州,向已經訂貨的商人交付了木材,共賣得一千多兩銀子。賣木材都是已經訂購的,沒有什麼難處,但真正讓林純鴻和鄭天成犯難的是如何買到鐵和武器。林純鴻有點後悔,當初和大夥話說得太滿,想到承諾不能實現,一時心憂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