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月光灑落在怡和莊內,搖曳的柳條、靜謐的假山、幽長的小徑,猶如蒙上了一層紗一般,顯得格外迷人。
這一切,讓林純鴻覺得有一絲夢幻般的不真實感。
要說,林純鴻這幾天的心情不錯。
馬尼拉的軍情傳至廣州,僅僅只需要三天。他早已知道,狄威率領萬餘將士,對馬尼拉圍而不攻,掌握着陸地上的絕對主動權。
林純鴻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智仁勇信嚴,爲將之道也,狄威深得其味,讓林純鴻滿意不已。
六七萬西班牙人,困守一隅,繼續作戰,無法取勝,想要逃跑,卻又無路可逃。狄威在佔盡優勢的情況下,對馬尼拉城和海岸炮臺置之不理,相當於把六七萬西班牙人當做了人質,徹底掌握了整場戰役的主動權。
在這樣的情況下,無論邦泰海軍艦隊能否取勝,最終的勝利者,只可能是邦泰。
狄威能做到這一步,又怎能不讓林純鴻暗自得意?
“再稍加磨礪,可成爲方面之帥的第一人選。”
林純鴻在心裡,給了狄威最高的評價。
他正想着,忽然,從東廂飄來一陣獨特的旋律聲,悲沉、細膩,就如潮水般緩緩升騰,又如天上的繁星一般,點綴着廣闊、溫馨的翠綠草園……
林純鴻大吃一驚,這旋律分明是他熟悉萬分的蘇格蘭風笛!
剎那間,林純鴻猶如再次穿越了時空,回到了聆聽蘇格蘭風笛的時代,或者穿越至十三世紀的英國大草原,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中漫步。
林純鴻稍稍定了下神,眉頭微微皺起,無疑,這風笛出自被扣留的女子之口。
爲何這風笛聲如此悲沉、如此悽婉?
想起威德爾那奇怪的表情,林純鴻估計,這女子很可能與威德爾並不是一夥的。
林純鴻心中微微一動,尋着這悲沉的風笛聲,望東廂而去。
皎潔的月光如輕紗、如流水,穿過靜謐的夜空,傾瀉在幽深的亭臺樓榭裡。一八角亭之下,一白色長裙的女子正安坐在石凳上,低着頭,抱着如牛角般的風笛,手指如流水般滑動,從她的手指間,悲沉、悽婉的風笛聲飄出,在亭臺樓榭間縈繞。
長長的金髮,就如月光一般,柔順而又光滑,傾瀉在她的肩上。白色的長裙,隨意地落在地上,潔白而又聖潔。
林純鴻慢慢趨步上前,直到女子驚覺,方纔止住步伐。
女子擡起了頭,略略顯出一絲慌亂,靜靜地盯着林純鴻。她的眼睛湛藍湛藍的,平日的冷漠似乎早已遠去,露出一絲絲的憂慮。
她的鼻子,精緻、高挑,薄薄的嘴脣翕動,似乎想說什麼,又未說出口。
“蘇格蘭?”
林純鴻雖然通英語,但現代英語與古代英語差別甚大,壓根就無法與威德爾交流,因此,他口中吐出了一個最爲簡單的單詞。
女子顯然吃了一驚,睜大着雙眼,不可思議地看着林純鴻。良久,方纔微微點了點頭,然後用小手輕輕地拍了拍風笛,眼睛裡露出詢問的神色。
林純鴻點了點頭,上前幾步,離這名女子更近。
一絲淡淡的香味,鑽進了林純鴻的鼻子,不用問,這香氣來自於這名女子。不可否認,這名女子渾身散發着誘人的韻味,白皙、細膩的粉頸,傲然聳立的胸部,曲線分明的細腰,讓林純鴻不可避免地產生遐想。
看着林純鴻靠近,女子明顯露出戒備的神色,微微向後退了一步,臉上又恢復了冷漠的表情,冷冷地盯着林純鴻。
林純鴻微微笑了笑,看着女子手頭的風笛,輕輕地擺了擺手,示意女子不必緊張,口中卻問道:“威廉·華萊士?”
女子一聽,情不自禁地再次退後一步,眼睛中的神色更爲戒備。最終,在林純鴻持久不斷的盯視下,微微搖了搖頭,小小的櫻桃嘴微微張了張,發出悅耳的聲音:“羅伯特·布魯斯。”
林純鴻點了點頭,心裡卻吃了一驚。目前至少可以肯定,這名女子非蘇格蘭人莫屬,而且很可能與布魯斯家族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聯想到英國革命很快就要爆發,而且這次革命的導火索就是蘇格蘭人民起義,這名女子的來歷,恐怕絕不是那麼簡單。威德爾帶着這名女子,到底想幹什麼?
“你叫什麼名字?”林純鴻也不管這名女子聽不聽得懂,用漢語問道。
女子藍汪汪的大眼睛眨了兩下,猶豫片刻,輕聲回道:“萊爾·布魯斯。”
原來,這女子聽得懂漢語,至於會不會說,林純鴻也不敢確定。
他繼續問道:“據我所知,貴國國王與議會因徵稅一事,鬧得不可開交,不知布魯斯家族支持議會,還是支持國王?”
林純鴻對英國局勢的瞭解,顯然讓萊爾大吃一驚。櫻桃般的小嘴張得大大的。瞬間,她似乎覺得有點失禮,慌忙用小手掩住了小嘴。
默然半晌,萊爾用並不熟練的漢語回道:“議會。”
她的聲音非常好聽,帶着風笛的一絲韻味,她的舉手投足,就如嬌羞的小女孩一般,哪裡有半分的冷漠?這讓林純鴻心裡忍不住一蕩。
林純鴻靜靜地盯着萊爾,眉頭微微皺了皺,心裡瞬間如明鏡一般:“你是威德爾的人質!”
這話讓萊爾更爲吃驚,看着林純鴻,就如看着怪物一般。
看着萊爾的表情,林純鴻點了點頭,心知他的判斷不錯,不由得啞然失笑道:“威德爾的人質,又被我留下來當人質,難怪威德爾擺出了那副臭臉。嘿嘿……造化弄人,以此爲甚……”
林純鴻的笑聲,好歹緩解了點緊張的氣氛。萊爾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苦笑,還將雙臂抱在了胸前,壓住了高聳的胸脯。
這個動作,誘惑力太強了。那傲然挺立的兩團,在雙臂的擠壓之下,幾乎快要溢出,讓林純鴻的心臟一陣猛跳。
林純鴻的喉嚨處,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吞嚥聲。
對胸脯的直視,僅僅只是一瞬間,林純鴻迅速將目光放在了風笛上,問道:“你想家了?”
“想!”剛說完,萊爾的眉頭微微皺起,又搖了搖頭。
林純鴻看着萊爾楚楚可憐的樣子,心裡憐惜不已,正準備安慰幾句。忽然,兩三丈之外的侍衛發出一聲暴喝:“誰?”
“緊急戰報!”
遠處,傳來凌雲華的聲音。林純鴻顧不得繼續詢問萊爾,只是點了點頭,丟下了一句話:“萊爾小姐,請安心地在廣州住着。威德爾返回廣州後,我一定會讓你離開的。”
說完,也不管萊爾什麼表情,轉身離開了八角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