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軍團離海邊越來越近,就連處於中軍之中的陳煥,也隱隱約約聽到了海濤聲。陳煥越來越興奮,情不自禁地捏緊了拳頭。千里直搗黃龍,這一戰,勢必成爲龍虎軍團永久的榮耀。
不過,形勢的發展讓陳煥越來越覺得奇怪。首先是海上緝私隊隊長烏天海親自前來向狄威彙報:簡易棧橋業已搭建完畢,足以讓兩萬大軍在一夜之間直接登上大型運兵船。
如果說這還不太奇怪,當馮侖出現在狄威面前時,就讓陳煥覺得不可思議了。
東洋、西洋艦隊分家之後,樑楓依然擔任西洋艦隊的提督,而李思明則至海軍都督府任職,西洋艦隊參軍總管一職由馮侖接任。
馮侖原本跟隨趙和海遠至馬六甲之外劫掠,不知是厭倦了海盜的生涯,還是一心一意謀求升官加銜,主動要求至西洋艦隊。
按照原計劃,樑楓、馮侖應該率領西洋艦隊主力馳援長江口才對,馮侖怎麼會出現在碣石灣?
難道西洋艦隊爲了迷惑鄭芝龍,故意放了煙幕彈,反而要去攻打鄭芝龍的老巢?
這豈不是浪費海軍力量?鄭芝龍的戰艦大部北上,趙和海的劫掠艦隊足以掩護龍虎軍團登陸,用得着整個荊州集團的艦隊主力親自出馬嗎?
事情絕不是想象的那麼簡單!陳煥暗思道。
馮侖倒是爽快,見到狄威後,簡單地行了個軍禮,道:“西洋艦隊參軍總管馮侖見過狄帥,二十五艘運兵船已經準備妥當,爲了保證運兵船安全,西洋艦隊主力戰艦皆在碣石灣外圍警戒,確保萬無一失!”
馮侖掛海軍宣威將軍銜,比掛忠武將軍銜的狄威低一級,嚴格說來,應該自稱屬下。只是海軍陸戰軍團與艦隊分屬不同體系,馮侖這麼做,也不算錯。
狄威雖然貴爲這次行動的主帥,卻對馮侖的自稱一點也不在意,回了個禮後,讚道:“很好。這次遠征爪哇,航程長達八千餘里,海上需要航行十幾天,這要多多辛苦海軍的兄弟們。”
……
“遠征爪哇!”
陳煥一下子被驚得目瞪口呆,直搗黃龍沒錯,不過不是去直搗鄭芝龍的黃龍,而是去直搗荷蘭人的黃龍!
對荷蘭人的實力,陳煥自小就知道得一清二楚,比當初的西班牙人強得可不是一星半點,足以與擁有八艘一級戰艦的西洋艦隊一較高低,而且勝算還不小!
要去荷蘭人的老巢與荷蘭人一較高下?陳煥說不清是興奮還是擔憂,一下子愣在了那裡。
“陳煥!”周其仁的一聲厲喝,將陳煥從震驚中喚醒。
陳煥驚愕地回道:“周總管,何事?”
周其仁無明業火騰地升起,圓瞪雙眼,厲聲指責道:“你應該回答諾!在軍中,非詢問,下屬不得用其他字眼!”
陳煥羞愧不已,挺直了胸膛,大吼道:“諾!”
周其仁點了點頭,令道:“你馬上跟隨馮總管至定遠艦上,擔任龍虎軍團與西洋艦隊的聯絡官!”
陳煥熱血沸騰,情不自禁地用手臂碰了碰腰間的“漢魂”短劍,又吼了一聲:“諾!”
……
兩萬餘將士登船,可不是一個小工程,即便狄威組織得力,即便有簡易棧橋、四艘運兵船同時裝載士兵和輜重,也足足花了五個時辰,方纔裝載完畢。
當東方泛出魚肚白時,鎮遠艦爲先導,致遠艦押後,將近百餘艘戰艦護送着二十五艘運兵船、十二艘補給艦,浩浩蕩蕩地插向西南方向,消失在茫茫的大海之中。
喧鬧了一夜的碣石灣徹底平靜下來,只留下了烏天海率領的五艘蜈蚣船。烏天海令海上緝私隊將簡易棧橋徹底拆除,又將岸上的痕跡抹得一乾二淨,方纔繼續巡邏,四處抓捕走私者。這次巡邏,時間長達半月,途中不允許任何人上岸,試圖將泄密的可能性降至最低。
茫茫大海之中,一百多艘船隻組成特混艦隊,其通訊聯絡、號令下達,皆是難題。好在大明在二百年前,就有鄭和下西洋之壯舉,超大型艦隊的通訊聯絡和號令下達並不是什麼無法解決之事。
陳煥雖擔任聯絡官,實質上並不忙。他還是第一次隨如此龐大的艦隊行動,對一切都感到好奇和新鮮。他發現,特混艦隊的編隊酷似一個“貴”字,鎮遠艦率領七艘二級戰艦居於最前列,呈雁行陣,擔任衛哨之責。定遠艦以及狄威的座艦居於核心,經遠、來遠艦分別率領七艘二級戰艦分居左右,形成衛幕。
致遠、靖遠、濟遠、平遠四艦則率領其他二級戰艦,位於旗艦之後,擔任後衛之職。
而且,陳煥還發現,整個特混艦隊,僅僅通訊聯絡體系,就足足有四套。一套就是旗幟,白天時,一般通過旗幟下達號令,進行聯絡;還有一套就是燈光,晚上時,艦船之間,通過燈籠進行聯絡;另外就是銅鑼、號角之類的聲響類聯絡方式,當大霧瀰漫之時,就用銅鑼號角進行聯絡。
最後一套就是號令船。自上船伊始,陳煥從未見過使用號令船,他估計,這種方式可能會在其他方式失靈的情況下使用。
陳煥在船上,頗受優待,就連樑楓也是客客氣氣,對他提出的問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剛開始,這讓陳煥有點坐臥不安,他知道,他所享受的一切,無不來源於他的姐姐陳天瑤。到了後來,陳煥想開了,既然老天爺讓他擁有這樣的條件,與其處處避嫌,搞得自己與衆不同,還不如坦然受之,藉機瞭解整支艦隊的運作和指揮,學習一些航海和海戰知識。
畢竟,這支艦隊堪稱整個荊州集團的精華,白白浪費這個機會,豈不可惜?
於是,他除了完成自己的分內之事外,每日每夜,如飢似渴地瞭解一切接觸的東西。樑楓以及其他高級軍官皆有事,陳煥不好意思去打擾,只好每日去找一個西洋人蔘軍吉利斯,這個參軍每日事情不多,對陳煥的問題也是有問必答。
兩人迅速熟絡起來,直到有一天,吉利斯用並不流利的漢話告訴陳煥:“我是西班牙人,以前在波提羅艦隊效力,被俘後,在礦洞幹了六個月,因爲學會了說漢話,被徵召來當參軍……”
陳煥瞪着吉利斯,說不清是恨還是悔,一時百感交集,他萬萬想不到,這一輩子,居然還有向西班牙人請教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