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學朱、周之訓率領濟南軍民拼死作戰,誓與濟南共存亡,德王朱由樞幾乎被嚇死,整日摟着妻妾瑟瑟發抖。
朱由樞正惶恐不安時,忽有人報告,巡按宋學朱來訪。朱由樞不敢避而不見,令人將宋學朱喚入,牙齒咯咯作響,戰戰兢兢地問宋學朱有何事。
宋學朱暗地裡嘆了口氣,心道:可憐太祖、成祖一世英明,卻留下了此等懦弱之輩!
宋學朱將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從腦海中趕開,慨然道:“王爺,下官至此,有三請:一則,請王爺下令親衛上城駐防;二則,請王爺捐助軍資和糧草;三則,請王爺立即修書一封,請林純鴻率兵赴援,並承諾事後竭盡全力助其封爵!”
宋學朱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因此,也不怕擔上逼迫宗親之罪,直言不諱地提出了三條要求。
朱由樞的牙齒雖不停地打顫,頭腦倒一點也沒有糊塗,斷斷續續地說道:“沒問題,我馬上給林純鴻修書,請他派援兵!”
話中意思非常明白,親衛不給,軍資糧草不給,絕不答應助林純鴻封爵。
宋學朱大怒,恨不得揪住德王,剖開他的腦殼,看看這幫人腦子裡到底裝着什麼!狗日的,命都保不住了,還想把財物緊緊捏在手裡!
這他孃的該有多混蛋纔會這樣?
德王的混蛋無賴,成功激起了宋學朱的牛脾氣,宋學朱搶步上前,扯住德王的衣袖,大喝道:“城中兵力不足、兵不足食、外無援兵,濟南陷落就在這幾天,王爺是準備投降、還是爲國盡忠?”
德王顯然嚇壞了,大呼道:“救我,救我!”
親兵隊長早在屏外等候,本不想出來,聽到德王的呼救聲後,無奈之下,只好率着一隊衛兵衝了出來,也不拔刀,對宋學忠說道:“宋大人,還請放開王爺!”
宋學朱哼了一聲,放開德王的衣袖,狠狠地瞪了德王一眼,轉頭對親兵隊長說道:“濟南危在旦夕,不想丟命,就隨本官前去守城!本官告辭了!”
宋學朱抱了抱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王府。
親兵隊長臉色陰沉,忽地跺了跺腳,對着親兵喝道:“早晚是個死,不如和韃子拼命去,甚過躲在王府窩囊死!願意去的隨我來!”
說完,親兵隊長也不理會德王,義無反顧地離開了王府。
一衆親衛面面相覷,默然片刻,也不知誰喊了一聲:“跟着老大去!”餘者盡皆鼓譟,追隨着親衛隊長的腳步,離開了王府。
德王欲哭無淚,不停地念叨道:“反了……反了……我要上奏皇上……上奏皇上……”
更讓德王抓狂的還在後面,僅僅過了半日,宋學朱令親兵隊長率領一隊人馬,將王府內積存的糧草搬得一乾二淨。親衛隊長顯然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順手發發小財,也是應有之意。
德王無法阻止,只有抱着妻妾呼天搶地……
運河並不寬,最窄處,僅有十六七丈,最寬處,也不過四十多丈。這對田楚雲的四五萬大軍來說,實在是太狹窄了。五百多艘運輸船,幾乎將運河擠的水泄不通,猶如一條長蛇一般,蜿蜒一二十里,非常壯觀。
運輸船周邊,還有一百多艘蜈蚣船護航。這些蜈蚣船從揚州進入運河時,桅杆本已拆除,後來背嵬營將所有橋樑炸得一乾二淨,李蒙申又下令將所有桅杆都裝上,其機動性大幅度上升,水手也不至於過於疲累而無法作戰。
田楚雲率領一騎兵軍、兩步兵軍團乘船沿運河大舉北上,迅速被多爾袞知曉。
多爾袞當然知道荊州軍想幹什麼,也知道田楚雲大軍的目的就是擋住嶽託大軍北還的通道。多爾袞正準備率領大軍阻止田楚雲北上,卻收到戰報:驃騎軍突然北上,兵鋒直指臨西,似有繞至大軍後方之勢。
多爾袞大怒,立即令阿濟格率兵迎戰驃騎軍。當阿濟格慌慌張張抵達臨西,哪想到驃騎軍突然停止前進,向着霹靂軍團靠攏。
此時,霹靂軍團緊緊靠着運河,一步一個腳印,正向着臨清逼來。
多爾袞大懼:林純鴻此舉看似隨意,卻用意險惡,一旦清軍與霹靂軍團惡戰,驃騎軍隨時可從右翼突進,讓清軍遭受慘重的損失。
多爾袞凝神應付霹靂軍團和驃騎軍,無法抽出更多的兵力阻止田楚雲。於是,田楚雲一路順順當當,離德州僅有十多裡之遙。不過,多爾袞並未將田楚雲北上放在心上,在他的眼中,運河狹窄,只要願意,可以在半個時辰內搭建數十座浮橋,大軍渡過運河輕而易舉。
冬日和暖的陽光下,“張”字大旗獵獵作響,迎風招展。大旗之下,數百名全副武裝的明軍將士聚集在運河邊,他們排着整齊的隊列,盔甲光鮮,刀槍閃亮,頗有聲勢。
“奶奶的,這是什麼船,活脫脫一條巨大的蜈蚣嘛!”
武將眼尖,率先發現了蜈蚣船,驚歎道。只見這艘巨大的蜈蚣長達七丈,寬達丈五,兩根桅杆高達三四丈,旁邊伸出了無數條船槳,就像蜈蚣的腳一般。除了槳以外,武將分明還看見,蜈蚣的一側,至少有四個黑洞洞的洞口,那顯然是炮口。
這名武將應該是新近加入張拱薇軍隊的,很可能還是北方人,並未見過蜈蚣船。而麾下的士兵中,早已對蜈蚣船熟悉無比,不由得對武將投以鄙視的目光。
武將沒有回頭,自然不知道被麾下鄙視了,他清了清嗓子,上前數步,大吼道:“停船、停船!”
蜈蚣船上的將士,早已發現了岸邊的異狀,早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聽到武將的呼聲後,一名漢子從艙了鑽了出來,站在船頭喊道:“你是何人?爲何在這裡大呼小叫?”
武將一聽,幾乎氣炸了肺。他們打着這麼大的旗號,蜈蚣船居然視而不見,還故意詢問是誰,這是赤裸裸地輕蔑!
“叫你停船就停船,若不聽令,軍法從事!”
武將大喝一聲,耍足了派頭。
站在船頭的漢子大笑數聲,道:“爺爺我沒空陪你耍,急着去賺銀子呢!恕不奉陪,告辭!”
說完,漢子鑽入了艙中,蜈蚣船不見一絲減速,繼續前進,後續的船隻也似乎根本沒有見到幾百武士一般,跟隨蜈蚣船前進。
眼見蜈蚣船就要越過陣列,武將大急,吼道:“奉隆平侯之令,前來告知,汝等不能繼續北上,韃子在南邊,還請回頭打韃子!”
蜈蚣船上的漢子又從艙中鑽了出來,輕蔑地哼了一聲,吼道:“老子們打韃子,還需要你指教?滾一邊去,別在這裡擾老子的清淨!”
眼見得蜈蚣船就要過去,武將突然靈機一動,大罵道:“沒種的娘們!不敢和韃子對陣,只想着往北邊逃跑,懦夫……”
正罵得高興,忽然從蜈蚣船上傳來一陣巨響,一顆炮彈從洞口呼嘯着飛來,飛到離陣列足足有七八丈處,突然爆炸,彈片四處橫飛。一陣勁風襲來,幾乎把武將吹得趔趄。
武將嚇得面如土色,早已忘記了辱罵。順帶着,旁邊的士兵也嚇得差點轉頭逃跑。
蜈蚣船上的漢子大喝道:“這是警告,再敢胡言亂語,炮彈就飛到你們頭上!”
武將口不能言,眼睜睜地看着一艘船接一艘船地過去,一點反應都沒有。
還是在旁邊的親衛的提醒下,武將方纔反應過來,馬上派人飛速報與張拱薇。
張拱薇聽聞荊州軍壓根就不理會他的命令,甚至還公然開炮警告,差點氣炸了肺。狂怒之下,立即派遣百餘條船隻,堵在了河道上,試圖阻止荊州軍靠近德州城。
當打先鋒的蜈蚣船看到運河被擠的水泄不通時,慌忙報與李蒙申。李蒙申大驚,慌忙指揮着旗艦,載着田楚雲趕到了第一線。
田楚雲用望遠鏡不停地觀察,還未說話,李蒙申卻在一邊問道:“大帥,是炮擊、是衝撞、還是火燒?”
田楚雲放下望遠鏡,驚問道:“衝撞也可以?連撞數只船,蜈蚣船吃得消?”
李蒙申拍着胸脯說道:“甭說數只小船了,就是數十隻,照撞不誤,蜈蚣船吃得消。”
田楚雲笑道:“炮擊、火燒太殘忍了,還是撞吧!”
李蒙申大喜,立即調集了五艘蜈蚣船至第一線,排成一排,也將運河堵得水泄不通。只聽見一聲令下,蜈蚣腿齊齊揮舞,攪動着運河水,推動蜈蚣船開始加速。
速度越來越快,如同離弦之箭一般,二十丈、十丈……
小船上的兵丁大驚,齊齊大呼:“大膽,居然敢衝撞官軍!”
蜈蚣船沒有絲毫停留,五丈……
兵丁們早已忘記了呵斥,呼聲變成了:“停船、停船……”
蜈蚣船依然沒有減速,兵丁們嚇得面色蒼白,靠近岸邊的,玩命地往岸上跳去,在運河中央的,來不及思考運河水冰冷刺骨,一個猛子扎入水中,從水底拼命往岸邊遊。
轟……轟……
沒有任何意外,蜈蚣船撞上了小船,小船被撞得支離破碎,成了一堆零件,零件又被兩艘蜈蚣船擠壓,斷折城數根。
撞擊聲、吱呀聲不絕於耳,剎那功夫,五艘蜈蚣船穿越了密集陣,停在了北邊。
,除了岸邊十多艘小船倖免於難外,其餘三十多艘小船皆變成了木材,漂浮在運河之上,往北慢慢漂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