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部就位於百里洲燕子湖邊。燕子湖乃人工湖,當初建設鍊鐵爐時,爲了防止洪水,都建設在高臺上,高臺的泥土便來自周邊,於是燕子湖橫空出現,成了百里洲一景。這一景並不優美,甚至可以說很髒,到處都是黑黑的,一下雨,黑水流入湖中,連燕子湖都成了黑色。
清江鐵礦石的終點便在此處,每日,幾萬斤的鐵礦石被融化,成爲生鐵和精鋼,運往八畝灘的鍛造工坊。同時運出來的還有爐渣,爐渣是修路的好材料,添上生石灰和沙子,就成了優秀的三合土。
在燕子湖邊,還有一個試驗場,裡面全是一些器械和材料,康定博和秦武超正在裡面東瞅瞅西看看。
康定博和秦武超可謂絕配,一個是鍊鐵的高手,一個是用鐵的行家裡手,兩人的共同語言甚多,交往密切。
康定博佝僂着腰,細小的眼睛一直盯着秦武超的手。秦武超的手中正拿着一個鐵筒,翻來覆去的瞅來瞅去。康定博用他中氣十足的聲音叫道:“秦老弟,你就別愁了,多安排些工匠試試不就成了?現在還需要你親自動手?白白的惹得他人恥笑!”
秦武超嘿嘿的笑了笑,也不說話,扔掉手中的鐵筒,又撿起一個實心鐵球細細的觀察。
康定博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我跟郭大總管提的兩月之內,鍊鐵量翻一倍,可不是吹牛,馬連的鐵礦加多少生石灰、什麼時候加,我們已經心裡有數了,哈哈,過半年,給我半年時間,翻五倍都沒問題!”
秦武超看也不看自信滿滿的康定博,只吐出了兩個字:“人呢?”
這正好戳中了康定博的痛處,康定博趨步上前,擂了秦武超兩拳,罵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總是給我潑冷水!”康定博嘆了口氣,繼續道:“工匠不是問題,多得去了,就是缺少挖礦的人,三個月前,火燒坪的礦井塌了一次,整整有一百五十人被活埋在裡面。從那以後,很多人都想走,那裡人手一直很緊缺!秦老弟,你也幫我琢磨琢磨,想個什麼法子好?”
秦武超道:“你不是一直在用囚犯麼?找監察府令李秀才再多要一些!”
康定博苦笑道:“早就沒了,我現在恨不得把大明所有的囚犯都弄過來!這些囚犯工錢不用給,太划算了!”
“那你多找一些流民嘛!”
“流民哪裡輪得到我?顧秀興這小子一直在北邊攔截呢,能到百里洲來的用一個手都能數過來!再說流民也得發工錢,哪有囚犯好用?”
秦武超沉默了半天,說道:“林將軍在北邊打勝仗了!”
康定博狐疑道:“這都家喻戶曉了,還用你告訴我?”
秦武超將嘴湊近康定博的耳朵,神神秘秘地說道:“聽聞林將軍抓了好幾千俘虜,正源源不斷的往這兒運呢,據說就要當成免費的礦工!”
康定博一下子跳得老高,緊緊的抱住秦武超,叫道:“秦老弟,你真是我的福星!上次你一到馬連,我的那一爐就成功了!這次更是帶來好消息,呵呵,太好了!”
秦武超被摟得喘不過氣來,拼命推開康定博,道:“你得幫我想想法子,這鑄炮咋辦?”
康定博撓了撓頭,道:“這個我真還沒想到辦法,只是老兄也見過紅衣大炮,將那紅衣大炮縮小一號不就得了?”
秦武超搖頭道:“哪有那麼容易的?再說我們也不知道紅衣大炮是如何鑄造的。到底是用鋼呢還是用生鐵呢?要是用鋼的話,你這裡壓力就大了!”
康定博道:“用鋼不成的,我們現在鍊鋼用的是滲碳法,也就是在熟鐵的表面滲了點鋼,用來打造兵刃和板甲是夠了,但鑄炮的話恐怕不行!”
秦武超好奇道:“你不是拿了一些錢要技術學校的一幫毛頭小子幫你琢磨鍊鋼的法子嗎?怎麼,都好幾個月了,還沒有成功?”
“哪能那麼快的?再說那些毛頭小夥子雖然勁頭足,但不懂的東西太多了,我這裡忙得要死,還老被朱閣幕使叫過去上課!嘿嘿,要說啊,跟着將軍後,我康定博也算活出了一個人樣,那些毛頭小夥子裡哪個不是學富五車?還得老老實實的聽我講課,這輩子,值!哎,早點跟着將軍就好了,東奔西逃的過了幾年,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
秦武超大有同感,回憶起幾年前的日子,恍若隔世,在這裡,不僅錢如流水般流入腰包,還得到了普遍的尊重。
秦武超說道:“我也和你一樣,可嘆行知書堂的那幫兔崽子還不知足,成天紙上談兵,說邦泰這不對那不對!”
“你說的是行知學刊吧?聽說是將軍力主辦的,那上面倒有一些好東西,我們鍛壓板甲也跟着學了不少東西。就是裡面有一些酸儒成天議論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我看不懂,也不願意看。”
康定博頓了頓,說道:“秦老弟你完全可以找朱閣幕使,掏出一筆錢,讓工程院立個研究項目,就讓那些人去琢磨,總比我們倆琢磨着強。”
秦武超嘆了口氣,道:“只能這樣了,弗朗機人能造紅衣大炮,如果能找幾個弗朗機人,就更好了!”
康定博笑道:“這個你得找菲利斯這些西洋人,沒準他們能幫你介紹!再說你是技術總監,有人賣專利,你留意一下不就得了?”
看着秦武超點了點頭,康定博道:“可嘆我們二人都不喜飲酒,要不,咱倆也去喝個痛快!”
秦武超拍手道:“不喜飲酒就不能喝個痛快了?走!我們去陳記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