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祿莊”離“清流混堂館”很近,衆人步行約一刻鐘便看到了由兩個碩大的石雕貔貅拱衛着的賭莊大門。
今日胡老三和他的五個兄弟討完龐維風的債回來以後,便被安排負責護場。護場的差事也分好壞,有巡邏的、有看場的、有守門的,在胡老三他們幾個心裡,守門是最不願意做的,而看場則是最舒服的,因爲在賭莊內看場,穿梭在賭博的人羣中,看着骰子牌九翻滾跳躍、水落石出,聽着賭客大呼小叫、嬉笑怒罵,心情自然很好,時間也過得快。可是今天護衛老大偏偏安排了胡老三他們守門,這是個極其枯燥無味、無聊到極點的差事。他們幾個人從早上到中午一直嘮嗑打屁,打發時間,現在實在是覺得沒話好說了,於是幾個人有氣無力地靠着牆發呆。
“胡大哥,我來了!”一個年輕而溫暖的聲音響起,胡老三疑惑地擡頭一看,見是高傑一干人等,頓時眉開眼笑,來了精神。他實在沒想到,前腳剛剛和高傑做了個小廣告,這個小財神後腳就來了,今日真是福星高照啊。
他連忙迎了上去,對高傑等抱拳行禮道:“又見到公子和幾位貴人了,真是太好了!”
高傑呵呵笑道:“正好碰到個喜歡玩兩把的朋友,便一起過來了!”
胡老三這纔看到臉色陰沉的古風,頓時心裡一涼。這古風本就是古家的外戚,現在是家族一個小店鋪的掌櫃,相比較而言,身份只是比胡老三等稍稍高了一籌,也就是打工打得高級點罷了。這古風好賭成性,常來“福祿莊”,胡老三等自然早就認識了,因爲他也算古家人,介紹賭客一樣會有提成,所以見到高傑等是和他一起前來的,胡老三以爲自己好不容易認識的一個有錢的主被撬了牆角,心裡自然涼了大半截。
高傑察言觀色,自然清楚胡老三的心中所想,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胡大哥,這個古掌櫃和我們今天只是賭客,而且都算是你帶來的客人!”
高傑說中了胡老三的心思,他頓時有些臉紅起來,連忙訕訕笑道:“多謝公子照拂,小的不勝感激!”隨即,他對自己幾個兄弟大喝道:“還不快進去安排安排,好好接待公子和各位貴客!”
幾個兄弟聞言,滿心歡喜地先進了賭莊去安排接待,胡老三則在前面引路,將高傑等帶進了福祿莊的大門。
福祿莊是個面積很大的宅院,院落足足有七八個之多,而賭場大廳則是處於宅院中最靠近大門的地方。
走進賭場大廳,一陣喧囂熱鬧的氣氛就撲面而來。大廳寬闊,各種賭博的檯面足足有幾十個,現在雖然是白天,也有十多個賭檯是圍滿了人,看來古家這個賭場生意很是不錯,估計到了晚上必定會人滿爲患。
高傑來到明朝,這是第一次進賭場,心裡也有點小激動,他跟着胡老三,一路聽着他的介紹,一路饒有興致地觀看賭客們如何賭博。
古風早在進門的時候,就拱手告辭而去。他是個記仇的人,吃了虧怎麼可能就這麼算了,既然高傑等自投羅網,來到古家的地盤,那必須得好進難出才行。他和這個賭場大廳的管事,古家另外一個旁系親戚古壟挺熟,所以便從大廳中一個樓梯上了二樓,直接去找古壟合計怎麼報復去了。
龐維風看着眼前熟悉的場景,要說他不心動,那是假的,畢竟在這廝混了近兩年,還是有些心癮的,他雖然相信自己的毅力,但眼不見心才靜啊,像高傑這樣把他硬生生拽來這賭場裡,這樣戒賭實在有些變態的難吧!
姬龍峰倒是開心得很,他常年癡迷武學,很少接觸這些娛樂項目,如今來到這麼大的賭場,也頗爲興奮,拉着同樣頗感好奇的於弘志不知道跑哪桌去觀戰去了。
而焦勖則還是那副風輕雲淡、波瀾不驚的模樣,揹着他那個視若珍寶的大書箱,一直跟在高傑的身後。
高傑則抱着龐子青,像個見獵心喜的少年一樣,在各個賭檯之間轉來轉去,一看那副模樣,就知道他是個初哥。
胡老三也看出來高傑似乎是第一次來賭場,便耐心給他解釋賭場中骰子、牌九等的玩法。不知怎的,胡老三本來還想高傑來了,如果能來場豪賭,自己和兄弟們的日子就會好過些了,但每當他看到高傑面帶陽光般的微笑,張口閉口“胡大哥”地喊他,完全沒把他當作低一等的人看待的時候,心中原來的喜悅漸漸淡去了,好似開始難過起來。
所以在介紹完之後,胡老三輕聲在高傑耳邊道:“高公子,聽我一句勸,小賭即可,千萬不要往大了玩!”
高傑聞言,先是很詫異地看了胡老三一眼,隨即便露出了更加燦爛的笑臉,點頭道:“多謝胡大哥提醒,我知道了!”
胡老三這才鬆了口氣,心裡頓時踏實了起來。
而高傑則看着胡老三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微笑着。
胡老三的兄弟們早把熱茶奉上,高傑讓龐維風和焦勖帶着龐子青先在休息區等候,自己繼續在場中轉悠了會,纔回來坐下。
賭場大廳中,最主要的賭博就是骰子和牌九。
骰子有猜點數和比大小兩種玩法,牌九則是四人一桌,比大小了。高傑這一趟轉悠,以來確定了這個賭場中所用的賭具頗爲正規,沒有什麼灌水銀之類的作弊現象。這畢竟算是蒲州最大的賭場了,請來了很多能聽骰搖骰和砌牌的高手坐鎮,不需要用那些幼稚的手法敗壞自己的名聲。
高傑前世今生都沒玩過骰子,但他現在身懷《白蓮九生》絕世神功,聽覺、視覺、觸覺以及記憶力都高出常人太多,加上獨一無二念力的修煉,可以說,要想操縱小小的骰子,可以說是輕而易舉。他剛纔只是去做了下試驗,檢驗了下自己的聽覺,很快他便能從搖骰子的聲響中準確無誤地分辨出點數來。胸有成竹之後,他才施施然回到了休息區。
因爲已經是正午十分,賭場中供應免費的簡單飯菜,高傑卻讓胡老三去旁邊酒樓幫忙點了一桌豐盛的宴席,送來賭場之中。於弘志和姬龍峰見有美食,立馬回到了休息區,迫不及待地開動起來。
賭場大廳中,絕大多數都是普通平民百姓,見他們這些人有免費的食物不吃,偏偏要去花錢點餐,有羨慕者,有妒忌者,有搖頭者,更有畫圈圈詛咒者,不一而足。
高傑那管那麼多,自己答應了小子青要請他吃中飯的,加上自己身上有錢,於是就做了,一切就這麼簡單,別人怎麼想怎麼看,與我何干,只管埋頭大快朵頤便是。
在他們正吃得歡快的時候,二樓一個拐角處,古風帶着一位身材也是微胖,面白無鬚,年紀相仿的白袍男子正在盯着他們。白袍男子便是賭場大廳的管事古壟,他望着那年輕帥氣、一副敗家子模樣的高傑,就像看見了一隻待宰的肥豬肥羊一般,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起來。
高傑用過午餐後,稍事休息,便笑着對龐維風道:“龐叔,到你的地盤了,露兩手給我們看看吧!”
龐維風很久沒吃過這麼豐盛的大餐了,雖然肚子漲得要死,但眼睛仍有些不捨地望着正被夥計收走的剩菜,忽聽到高傑的話,頓時臉上現出尷尬之色,雙手連連擺動道:“別說露兩手,便是露半手我都拿不出來!恩公啊,我這兩年墮落沉淪在這裡,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忘卻了理想、失去了勇氣、磨滅了信心,我已經發誓不再觸碰這些讓人墮落迷失的賭具,俗話說,十賭九輸,希望恩公也切勿沾染,咱們還是離開吧!”
高傑聞言,很是認同地說道:“看來龐叔對這賭博的認識還算是比較深刻的,只是,我今天帶你重新回到這裡,一是爲了讓你更加深刻地瞭解賭博的真相,徹底戒掉賭癮;二嘛,也是因爲這個賭莊是古家開的,也算是你仇家的產業,今日你便在這,讓你的仇家狠狠地疼一下。”
龐維風對高傑說的這番話似懂非懂,感覺恩公似乎是想讓自己在賭博中戒賭,而且還要讓賭莊吃點虧。但他並不敢確定,因爲他雖然認爲高傑是恩人,是好人,還算是個有錢人,但他並不認爲高傑就是能人。要想在這個有專業高手坐鎮的賭莊中佔到上風,想想都可能性不大。
姬龍峰和於弘志倒是看戲的不嫌事大,聽完高傑的話,都興奮無比地摩拳擦掌道:“好啊,好啊!多贏點,最好讓整個賭莊賠光了,哈哈!”
焦勖瞪了他倆一眼,突然淡淡對高傑說道:“你想幫助別人,是好事,但是也要量力而爲,小心別陰溝裡翻船,不光輸了銀子,還丟了面子,徒惹人笑話罷了!”
高傑對焦勖反了一個白眼,說了句:“烏鴉嘴!”便起身一邊抱着子青,一邊帶着衆人向最近的一個賭檯走去。
這個賭檯玩的是骰戲,也就是由賭莊派的荷官搖骰,賭客們下注賭大小或點數。
骰戲的賭檯又叫骰寶臺,骰寶臺是一張大桌,上面墊着繪有圖案的布,共十六格,供賭客投買下注。一般先搖骰,後下注,然後揭開骰盅,看點數論輸贏。
因爲在賭莊大廳賭博的多是平民百姓,所以押注幾乎沒有限制,一文錢也能賭,只是下注不能像街頭的露天賭攤或者一些小型地下賭場一樣,直接用銅錢和銀子,福祿莊非常正規地要求兌換專用的籌碼,莊內籌碼乃是用專門的竹木製作,有半根筷子長,兩面都畫上顏色,大小不同以區分代表的錢數。
這時,胡老三已經拿高傑給他的二十兩銀子換了籌碼,按吩咐全部交給了龐維風。
望着眼前一大堆籌碼,龐維風又是激動又是緊張,心裡真是複雜得很。自從龐家敗落,他混跡到賭場之中,從來就沒一次性拿出過這麼大的賭本,他平常都是和其他平民百姓一樣,最多準備幾十文上百文錢的本錢,哪有像高傑這樣一次性就換二十兩白銀籌碼的啊,這簡直就算是豪賭了,能不緊張纔怪了。
要知道,一兩白銀兌換一千文銅錢,二十兩可就是兩萬文錢,剛纔洗澡還只要一文錢一個人,可見這二十兩銀子對普通百姓來說,真的算是鉅款了。還好胡老三套路熟悉,籌碼換的有大有小,要是像龐維風以往那樣,全換成小額的籌碼,估計這個骰寶臺也堆不下吧。
龐維風轉頭看了看高傑,見恩公抱着小子青,正輕鬆地對他笑着,便咬咬牙,準備豁出去了,希望今天有好運相伴,千萬別把這二十兩銀子的鉅款輸掉了。
那一刻,龐維風感覺自己變身爲一個洋人,而且是個名字叫“壓力山大”的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