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麥大法師走後,高傑和悟空就被人拖着,和被擒的七八個綠袍薩滿一起,出了三宮殿,從顯佑宮後院來到了前院。
整個顯佑宮皆以道教獨特的龍、虎圖案爲飾,外形古樸典雅,氣勢輝煌。在前院,已有一座古樸的大殿,殿頂布黃綠藍三色琉璃瓦與青灰色脊瓦相間。檐下是兩尊彩塑:東青龍、西白虎。龍、虎是道教中的守護神,既保護寺院,又教導人們皈依道教。它們仿人而立,面部圓潤,劍眉怒目,鼻翼擴張,手握兵器,兩手撐開,魁梧剛健,高達數米,威武而森嚴。在這座大殿上高懸一塊大匾,上書“龍虎殿”。
舒烈正要率人將高傑等押進龍虎殿,卻被大殿門口的侍衛攔住。一個侍衛首領打扮的魁梧大漢上前道:“舒烈法師,大妃在裡面祭拜,現在不能進去騷擾!”
舒烈一愣,隨即點了點頭,對手下道:“在兩旁稍後,待大妃離開後再說!”
聽到“大妃”二字,高傑就忍不住心裡一動。如今在大金能稱作大妃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努爾哈赤的“皇后”阿巴亥了。而阿巴亥也正是多爾袞的親生母親。
阿巴亥就是後來的孝烈武皇后,烏喇那拉氏,名阿巴亥,烏拉部滿泰貝勒女,清太祖努爾哈赤第四任大妃,清太宗皇太極繼母。孝慈高皇后去世後被立爲大妃,爲努爾哈赤生下三子,即第十二子英親王阿濟格、第十四子睿親王多爾袞、第十五子豫親王多鐸。
阿巴亥於明萬曆十八年(1590年)出生於烏拉部都城,是烏拉部主滿泰之女,布佔泰的侄女。
萬曆二十一年(1593年),葉赫、烏拉等九部聯合進攻建州,結果被努爾哈赤打得大敗,九部皆元氣大傷。布佔泰被俘,三年後才被釋放。
萬曆二十四年(1596年),滿泰在一次意外事件中被殺,年僅七歲的阿巴亥失去了父親,被新部主、她的叔父布佔泰收養。萬曆二十九年(1601年),努爾哈赤毫不費力地滅了哈達部,爲保住烏拉部不受建州女真所滅,在布佔泰的同父異母妹妹滹奈先前嫁給了努爾哈赤的弟弟舒爾哈齊之後,年僅十二歲的阿巴亥由布佔泰做主,嫁給了比自己大三十一歲、當時已有七位妻妃的努爾哈赤,布佔泰親自把她送到建州女真的赫圖阿拉城。
幼小的阿巴亥不僅丰姿貌美,天真可愛,而且頗有機變,頗得已經四十多歲的努爾哈赤的寵愛。兩年後,年僅十三歲的阿巴亥就被努爾哈赤冊封爲大福晉。作爲一個既無資歷又無子女的少女來說,這份殊榮除了努爾哈赤對於和烏拉關係的考量,更多的還是由於對她的寵信。
萬曆三十三年(1605)七月十五日,阿巴亥爲努爾哈赤生下了第十二子阿濟格,之後又在萬曆四十年(1612)和萬曆四十二年(1614年)分別生下了第十四子多爾袞和第十五子多鐸。在這個階段,布佔泰終於爲了葉赫老女東哥和努爾哈赤作反了臉,拿箭射了自己正懷着孕的媳婦(和碩公主愛新覺羅·穆庫什),於是努爾哈赤滅了烏拉部,但阿巴亥的機變不是虛名,依舊穩坐大福晉的寶座,她所生的三個兒子,因嫡出因素,努爾哈赤將八旗軍隊中的三旗分別交給他們掌管。
後金素有收繼婚習俗,即在父親死後,其妻可由兒子迎娶,故年近六旬的努爾哈赤考慮在身後由大貝勒即二子代善繼娶阿巴亥的打算。
代善也知道父親的這一想法,而阿巴亥也希望在努爾哈赤故去後在金國中尋找靠山,於是兩人開始暗地接近起來。可是由於努爾哈赤小福晉德因澤的告發,在天命五年(1620年),也就是前年,引發大妃事件。
起先努爾哈赤認爲家醜外揚有失體統,並未予追究。且考慮到阿巴亥與代善相好,無非是想依靠大阿哥在家族中的地位,給三個小兒子鋪開以後的生路。
但小福晉德因澤告發說大福晉送食物給代善和四貝勒皇太極吃,皇太極雖接受而未食,而代善則欣然食之;其侍女阿濟根又告發說大福晉經常深夜出宮到代善家去;還告發說舉行聚會時,大福晉精心打扮和代善眉來眼去。
努爾哈赤終於忍受不了了,在派人調查屬實後,顧及家醜不可外揚,即以私藏金銀的罪名而將阿巴亥“離棄”,於是阿巴亥便帶着兒子在赫圖阿拉過了一年多的被休棄的日子,住在小木屋中自力更生,自己煮飯吃。
所謂私藏金銀,也確有其事,阿巴亥爲了給親生兒子們奠定經濟基礎,暗下把家中的銀兩、綢緞、首飾及古玩等物,分別藏匿在大兒子阿濟格和烏拉城孃家家中。努爾哈赤先是派大臣額爾德尼等四人抄了阿濟格的家,後又到烏拉城抄了她的孃家,索回了全部私藏財物。爲了以示懲戒,努爾哈赤給阿巴亥制定了約法三章:一是不准她再與任何人來往,二是不准她聽信讒言,三是與她隔房。
阿巴亥失寵,告發有功的庶妃德因澤的地位迅速上升,而侍女阿濟根則被努爾哈赤封爲了小福晉。
然而,阿巴亥畢竟是阿巴亥,她的機變睿智不是德因澤和阿濟根所能比的。就在去年(1621年),努爾哈赤佔領遼陽之後,立即做出了一個重要決定,就是召回離異了一年的阿巴亥,將其重新立爲大妃。由此可見,努爾哈赤仍舊對她有留念,他需要她爲自己的事業助陣,同時也說明了阿巴亥不是個簡單的女人。
阿巴亥復出後,努爾哈赤的女人們逐漸從閨閣走上政殿,從京城走向野外,她們不再是帝王的附庸,開始有組織地從事一些政務,比如出席東京城的奠基典禮,奔赴廣寧前線慰問,隨大汗爲墾地開邊出行等,這一切與衆妃之首阿巴亥的作用息息相關。
顯佑宮在金國七大廟之中地位最高,努爾哈赤每遇戰事或重大活動之前,都要率貝勒大臣等人入宮進香,祈求神靈保佑。去年這個時候,努爾哈赤率兵佔領遼陽,並遷都東京城,阿巴亥前些日子帶着二子多爾袞便從遼陽到了赫圖阿拉,今日下午便來到顯佑宮,爲努爾哈赤建都東京城一週年進香祈禱。
舒烈自然明白阿巴亥地位尊崇,豈敢冒犯,只好和手下壓着高傑等在龍虎殿外耐心候着。
一刻鐘之後,龍虎殿大門開啓,阿巴亥牽着多爾袞緩緩走了出來。
高傑前世便聽聞過這個女人的大名,忍不住擡頭望去。就見阿巴亥身材嬌小,相貌秀麗,她眉眼含笑,臉頰上露出兩個深深的梨窩,顯得十分可愛,看上去就跟宗鬆格格差不多年紀,完全不像是個生過三個孩子的三十歲的女人。
阿巴亥見殿外聚集了這麼多人,有些意外,輕聲問道:“殿外這些都是些什麼人?”
隨身侍衛連忙上前稟告道:“啓稟大妃,剛纔有幾個拜月教餘孽潛進觀中,圖謀不軌,被烏麥國師拿下,舒烈法師正準備將他們押進龍虎殿看管。見大妃您在焚香禱告,便在外靜候。”
舒烈此刻也立刻上前行禮道:“拜火教烏麥大法師之徒舒烈見過大妃,無意間擾了大妃祭祀大事,請恕罪!”
阿巴亥擺擺手道:“你等執行公務,無妨!”隨即,她又掃了一眼高傑等人一干穿着綠色薩滿袍的十個人,皺皺眉道:“拜月教不是早早便被兩位國師合力清剿了嗎?怎地又出現在赫圖阿拉城中了?”
舒烈連忙稟道:“這個在下不甚清楚,不過今日除了此處,在普覺寺中還有蒙古和大明賊子作亂,師尊已率人前去鎮壓,他臨行前吩咐,顯佑宮此刻已經安全,我師弟花努爾已經備好了素齋,請大妃在偏殿稍事休息,待亂事平復後再回汗宮。”
阿巴亥點點頭,輕聲道:“久聞花努爾法師廚藝精湛,能吃上一頓他做的素齋倒也不錯。這裡,就辛苦舒烈法師了!”隨即便領着多爾袞下了臺階。
在多爾袞經過身前時,高傑不願暴露身份,便立刻低下了頭。還好多爾袞似乎並未認出高傑,乖巧地跟着阿巴亥緩緩走過,去往偏殿中了。
舒烈望着阿巴亥聘婷搖曳的背影,嚥了咽口水,這才命令手下將高傑等押進了龍虎殿中。
因爲阿巴亥剛剛燃完香燭,龍虎殿大殿內滿是香氣,幾個老道士正在收拾殘局。舒烈將這些老道請出了大殿,關上殿門,方纔走到中央的玄武大神塑像前,在一個隱秘之處按動機關,隨着玄武神像的緩緩移轉,在其神座下也出現了一個洞口。
高傑等被舒烈率人押解,沿着洞內的臺階一路下行,不久便到達了一個寬敞的地宮之中。這個地宮大小和普覺寺的相仿,四周牆壁上畫滿了龍虎壁畫,在地宮一個角落裡,同樣堆放着數十個大木箱。
高傑等被扔在了離這些木箱甚遠的角落裡,十多個紅袍的拜火教薩滿在他們周圍席地而坐,而舒烈則一屁股坐在了一個木箱上,臉上常帶的笑意早就不見了,他盯着高傑等十人,眼中盡是恨意。
烏麥大法師的五個徒弟,隨着他留守在赫圖阿拉,守護着大金七大廟中的龍眼和寶藏,一直以來就心情頗爲鬱悶。眼見德拉格大法師帶着徒弟們跟隨大汗攻城掠地,建立功勳,他們心中早就憤懣不平。今日好不容易等到蒙古人和拜月教前來赫圖阿拉搶奪甘珠爾聖經,守在顯佑宮的舒烈只等來了這幾個拜月教的小魚小蝦,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得到便已經完事了,想着忽拉出、東單薩和壽茲都去了普覺寺中大展身手,立下功勞是一定的。而自己卻呆在這裡看管無足輕重的囚徒,無所事事,哪有不心煩憤懣的道理。
正越想越氣間,忽然聽到那羣拜月教囚犯中有人在竊竊而語,他頓時怒氣上涌,跳下木箱,大步來到高傑等面前,大喝道:“你們這羣該死的傢伙,唧唧歪歪在念叨些啥?!”
原來,那幾個拜月教的人早就發現了高傑和悟空不是他們的同夥,剛纔正小聲詢問他倆的身份呢。高傑當然懶得理他們,正凝神靜氣,運轉白蓮九生心法,嘗試着解開被烏麥大法師制住的穴道。
剛纔在殿外等候之時,高傑早就暗暗用念力取了幾顆小石子放在身上,此刻縮在牆角,躲在拜月教薩滿們身後,用念力操控石子擊打在相應的穴道上,和上次在普救寺一樣,順利解開了被封的穴道,身體重獲了自由。
只是,眼前有十個拜火教薩滿和幾個女真士兵正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們,敵衆我寡,且其中還有舒烈這樣的高手在,高傑可不會傻哈哈地跳起來做孤膽英雄。他只是又用念力和悟空溝通了下,叫他不要輕舉妄動,方纔解開了他的穴道。
悟空是個聽話的好孩子,穴道解開後依舊不動分毫,還是和高傑一樣癱坐於地,等待時機。
舒烈哪會想到高傑和悟空已經自行解開了穴道,他伸腿踹了一個拜月教薩滿一下,正在大聲喝問他們在嘀咕些什麼,卻聽的地宮入口的臺階上蹬蹬作響,顯然是有人下來了,頓時面現警惕之色,向臺階處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