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傑見到來人,歡喜不已,因爲那大漢正是於弘志。
當初在涌峰山,高傑和於弘志有過一面之緣,他是徐鴻儒的結拜兄弟,也是聞香教的護法之一。因其生性有些憨傻,習武資質平平,當年的聞香教主王森便將白蓮教中一門既簡單又難度相當大的武功“洪陽棍法“傳授給了他。
說簡單,“洪陽棍法”僅僅只有六個招式,容易學會;說難度大,是因爲此六個招式必學千萬遍地操練,每個招式必須練滿三年,重複幾十萬次,方可算得大成,然後才能習練下面一招。
也只有像於弘志這樣憨直的人方能依法一絲不苟地修習,換了高傑他們三小,早就因枯燥無味而放棄了。
於弘志從十五歲開始修習“洪陽棍法”,一直到了三十三歲的時候方學完六個招式,可見這棍法的修習是多麼的無趣和艱難。
於弘志學成後,在聞香教中幾乎無敵,被稱爲“棍癡”,後來一直擔當王森的護衛。王森死後,他就跟着徐鴻儒,致力於重整白蓮聖教。
這次,徐鴻儒奉新任聞香教教主王好賢命諭,帶領景州(今河北景縣)於弘志、聯合曹州(今山東曹縣)張世佩等,圖謀起義,並約定中秋在山東鉅野起兵。但因計劃泄露,遂先期發動。
當地農民“多攜持婦子,牽牛駕車,裹糧橐飯,爭趨赴之”。徐鴻儒依王好賢“勿曝露聞香教”的密令,自稱中興福烈帝,改年號爲大乘興勝元年。起義軍很快攻克了鄆城、鄒縣、滕縣、嶧縣,“衆至數萬”,屢敗官軍。其時,於弘志在河北武邑、棗強、衡水等地起兵響應。又有劉永明聚衆二萬人,不久與徐鴻儒隊伍匯合,起義聲勢大振。他們計劃“南通徐淮、陳、潁、蘄、黃,中截糧運,北達神京,爲帝爲王”。
只是徐鴻儒心懷復興白蓮教大業,密令結拜兄弟“棍癡”於弘志潛回陝西米脂涌峰山,讓他和自己的姐姐淨空師太一起保護少教主高傑,完成師父王森和自己的心願。
於弘志前天才趕到涌峰山,然後便和淨空師太等幾位聖母廟的尼姑隱居於李繼遷寨中。今日見李家蒙難,因爲不願暴露高傑身份和衆人行跡,耽誤復興大計,淨空師太一直嚴令大夥不準出手相助。
然而不久高傑參與其中,身陷險境,淨空師太無奈之下,只好先傳音王嘉胤,讓其退去;後見蛇叔準備出手,相持局面必將打破,便讓於弘志登場了。
王嘉胤十七八歲時,曾當過邊兵,戍衛邊疆,因爲明朝官府軍隊貪污腐敗成風,當官的層層剋扣軍餉,當兵的不但打仗的武器盔甲殘破不堪,就連肚子都吃不飽,逃兵越來越多,王嘉胤當兵三年後,實在忍受不了,也逃回了家鄉。
誰知因爲此前在軍隊中,他一直都有參與邊兵們的討餉活動,甚爲領兵百戶所恨,在發現其逃跑後,這個百戶竟反常地帶着七八個手下緊追不捨,一直追蹤王嘉胤到了米脂縣附近。
在小理河邊,又累又餓的王嘉胤終於被那百戶等人追上,正閉目等死之際,碰巧淨空師太路過,幾個石子將那些官兵打倒,將其救下。
後來,在淨空師太的引導下,王嘉胤秘密加入了白蓮教,在老家陝西府谷縣一帶活動。
淨空師太見他爲人豪爽,是個習武奇才,便花費了半月時間,傳了他白蓮教的一門秘傳功法——青龍力。
王嘉胤資質非凡,短短數年便將“青龍力”修煉至大成境界,二十年內便成爲武林中有數的頂尖高手,成立了北方第一幫“義幫”。
淨空師太在教授了王嘉胤武功之後,便不辭而別重回了涌峰山,兩人已經有近二十年未曾見面,剛纔王嘉胤突聞淨空傳音,言中提及小理河相救一事,他便確定是恩人到來,所以立即領命而退。
蛇叔望着眼前擋住自己去路的布衣大漢,微微皺眉道:“你是何人,你家公子又是誰?”
於弘志甕聲甕氣地道:“我就是我,我家公子就是我家公子!”
蛇叔被噎了一句,心中不爽,冷冷道:“我蛇叔劍下不殺無名之輩,報上名來!”
於弘志認真答道:“我要我報名,我偏不報!你既不動手,便退去吧!”
蛇叔聞言差點吐血,眼中殺機隱現,蛇形軟劍突然之間綠光大放,猶如一條毒蛇活過來一般,蠕動婉轉,正要挺劍而上,教訓教訓這個不知進退的傢伙。
誰知於弘志腦袋一歪,又道:“你叫什麼名子,我於弘志棍下不殺無名之輩!”
蛇叔氣極反笑,不再羅嗦,身體在原地突然旋轉起來,越轉越快,周身勁氣呈螺旋狀向四周散開,場中猶如颳起一股龍捲風一般。
於弘志眼中明亮起來,憨憨地道:“好身手啊,你轉這麼快不暈嗎?”
蛇叔聞言差點岔了氣,大喝一聲,劍隨身動,人劍合一,猶如一個鑽頭一般向於弘志旋轉刺去,周圍空氣被他帶到,發出恐怖的“嗚嗚”之聲。
於弘志看似憨傻,武功卻着實高強,他跟隨萬森和徐鴻儒經歷無數生死之戰,見到蛇叔如此怪異陰狠的招式,仰天大喝一聲,聲震當空,手中鐵棍挺直向前,對着旋轉而來的蛇叔硬頂而上。
在場的高手本來完全不看好有些憨憨的於弘志,但在他出棍之後,面色都是一凝,倒吸一口涼氣,因爲,他們隱隱聽到,於弘志手中那根碗口粗的鐵棍竟然也發出了嗡嗡之聲。
要知道,越是輕巧的武器,比如蛇叔的軟劍,灌注深厚內力之後,越容易勁力透劍而出,劍身顫抖,發出嘯聲,而像於弘志手中那笨重粗大的鐵棍要想運氣發聲,真不敢想象需要多麼雄渾剛猛的內勁。
蛇叔是頂尖高手,見於弘志內力強悍,軟劍不敢硬碰鐵棍,身體猛地像條靈蛇一般扭曲,瞬間繞過了鐵棍,改爲從左側發動攻擊。
於弘志此招乃“洪陽棍法”六招之一,名叫“直棍訣”。他修煉此招就花費了幾年時間,使得是得心應手,見蛇叔轉攻左路,右手反轉回力,手中鐵棍在掌中一個穿梭,變成棍頭握在掌中,棍尾嗡嗡嘯叫,又直直地迎向蛇叔。
一毛在旁見這個莽漢竟然使出瞭如此精巧妙絕的招數,心裡也不由得喊了一聲好。
蛇叔猛然間見那鐵棍又直直地向自己擊來,心中輕嘆一聲,急衝的身體驟然停頓,驀然間向上沖天而起,隨後頭下腳上,猶如神兵天降,速度暴增,蛇形怪劍綠光耀眼,瞬間便到了於弘志頭頂。
高傑在陳大可他們身後,見那蛇叔在短短時間內,三換攻擊角度,速度越來越快,最後竟從天而降,身法高絕,不由得爲於弘志捏了把汗。
於弘志見蛇叔變招奇快,且靈動如蛇,眼中精光閃耀,吐氣開聲,大叫一聲“好!”,手腕一抖,鐵棍猛然彈起,粗大的鐵棍如同蛟龍翻身,猛地彈擊空中的蛇叔。
蛇叔眼見鐵棍再次變招擊來,竟有些失神。雖他認爲自己這一招可以先擊中對手,只是之後也必會被鐵棍巨力彈中。以他的身份怎麼可能和眼前這個農夫般的大漢拼個兩敗俱傷,無奈之下,蛇叔身在半空,內息再聚,身體憑空借力翻轉,竟然變向落在了一丈開外。
於弘志見蛇叔退開,頓時也收了招,鐵棍在地上重重一頓,激起一蓬塵土,威武雄壯的身體淵停嶽峙,穩穩而立,像座大山一般擋住蛇叔去路,並不追趕。
“直棍訣”雖只有一招,其中變化多端,攻守兼備,於弘志雖腦筋不好使,但這招被他一絲不苟、勤勤懇懇地修煉了幾年時間,俗話說“熟能生巧”,其中變化雖然繁雜,但現在他根據對手的出招方位角度,不用動腦,隨手便能使出相應變招,粗重的鐵棍靈活而且威力無窮,如臂使指。
殺無赦的金面尊者,個個都是武學奇才,不但內力深厚,武學招式更是奇詭莫測,但蛇叔碰到於弘志這種依靠勤學苦練,百鍊成鋼類型的高手,也隱隱生出無可奈何之感。
其實蛇叔的武功比於弘志仍高上一線,只是要想戰而勝之,估計得到百招之後。他此生也是個武癡類型的人,見到這個樸實的莽漢棍法精妙,不由得見獵心起,完全忘記了任務是什麼,只想好好和於弘志痛快淋漓地對戰一場,好完整地見識見識這漢子獨具特色的棍法全貌。
蛇叔半蹲蓄力,正待再次發起攻擊,卻見圍觀人羣中突然走出數人,步履穩健,氣勢不凡。
爲首之人鶴髮童顏,年過七旬,身着白色長袍,有種仙風道骨的味道,其目光炯炯有神,神態冷靜,又有種久居高位的不凡氣勢。
他面色沉凝,帶着衆人走到場中,淡淡說道:“各位都住手吧,真當我永安裡李氏無人了嗎?!”
聲音雖不大,卻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到心魂震盪,可見其內力深不可測。
高傑定睛望去,心裡又鬆了一口氣。
這個老者他不認識,但他身後有個人卻是曾經見過的的。
那人也是個七旬老者,矮小枯瘦,面帶病態,正是李氏宗族的三長老李慶承。
奢寅和安效良隱隱感到來者氣勢不凡,心中一凜,見李家來了強勁的幫手,便招呼手下停止了攻擊,退回先前的位置。
被一毛制住的李鴻明見到宗族終於來人,族人有救了,頓時兩眼放光,情緒激動,熱淚又流了出來。
蛇叔也沒有發動攻擊,只是仍半蹲着,保持攻擊姿勢,一毛則沉聲道:“你是何人?”
那鶴髮老者冷冷道:“我乃永安裡李氏宗族族長李慶環,一毛尊者,可否先放了我旁系家族族長李鴻明啊?”
一毛聞言哈哈大笑,渾身肥肉亂抖,道:“你有什麼資格讓我放人?!這裡啥時候變成你說了算啊?”
李慶環也不答話,長嘯一聲,真氣鼓盪,白袍脫身飛起,落在後面的宗族人手中,露出一身青色鑲邊的武士服,他年紀雖有七十多歲了,身材卻毫無發福之態,顯得甚是精幹威武。
他激飛白袍,身形驟然前衝,青影一閃便到了一毛的近前,只見半空中一道絢麗的刀芒劃過,一柄雪亮的寶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向一毛尊者。
一毛見這一刀勢如奔雷,氣勢磅礴,面色變得分外凝重起來,他鬆開扣住李鴻明的右手,大喝一聲,一雙不明金屬打造的金屬拳套上發出黝黑的光芒,迎頭和那刀光硬碰了一記。
金鐵交鳴聲中,一毛向後連退了兩步,止住了身形,他雙臂微微顫抖,眼神更加凝重。
那李慶環也是身軀一震,向後漂出了好幾步,退回了宗族的人羣前,回手將李鴻明交給了後面的李慶承。
原來他一刀攻出,其意不在進攻,而是趁機將李鴻明從一毛尊者手中救了回來。
一毛尊者見上了當,心中大怒,真氣猛然外放,圓圓的身體好似又膨脹了不少,歷喝聲中,便要殺向李慶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