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燈夜已央



那日夜裡,星野城外城的人幾乎都聽到了,半夜裡街道上,響起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

兩個下人打着燈籠奔在前面,爲這病人開路,舒子夜緊隨其後,不時看着如今的臉。厲雲抱着他在午夜裡狂奔,卻不敢有絲毫放鬆,臂彎裡的他氣若游絲,顯然徘徊在生死的邊緣!

生死存亡之際,他們所有人竟然都忘記了騎馬而來,揹負的生命的重擔,徒步跑完了半個外城!

“開門,開門!”前面打燈的下人已然在拍蘭納大夫的門,厲雲卻等不及,一腳上去踹斷了栓着的門扉。

大夫才穿了一半衣服,將端着燈出來,還不及問話,就瞧見一行人轟然進入,舒子夜已然高聲,“先生,你救救他吧!”

醫者一看,倏然認出是當朝宰相,還不及行禮就被厲雲拽住了衣領拖過來,“你快看看他吧,他要死了!”

他一看,一眼辨認出了這紈絝公子,曾是他給他刮痧過。這紈絝公子*心勞力,再加上傷口潰瘍,幾乎送了命去,怎麼又來了?

他連忙一試那人的脈搏,眼皮便是一跳,也不顧上穿衣,高喊藥童,“快,將大塊生薑切片,將那苦艾末與燻草一起攪和了,送過來準備熱療。”

他說着,卻又去指揮門口的下人,“你們將門合上,端幾盞燈過來,還開着門,不想讓他活了嗎!”

大夫這纔將白如今的上衣除了,吩咐舒子夜和厲雲,“你們也去弄幾桶滾水過來,鍋竈就在後屋,燒得全開。”他說着,一手已然利落的掀開桌上的木箱,將那一張搭兜甩開,明晃晃的兩排金銀針便入了衆人的眼。

蘭納大夫將白如今的胸口一掃,利落的捻起一根金針就往他胸口上扎去,一紮一按一捻復又在針柄上一彈,他下手極快,眨眼那人的心脈就被用金針護上了,他又開始捻起銀針,將白如今周身的穴道經脈打通,幫着他渡氣、推宮過血。

如今的痛苦之色才微微的緩了一些,出了一口長氣。

這時候滾水已經燒上來了,藥童也將那薑片並艾草端上來。大夫便將如今心口貼上薑片,衆人只瞧他捻起一撮艾草來,在火燭上燒得冒起煙來,便貼在那薑片上,循環往復,直到將所有的薑片貼滿。屋子裡登時起了一陣濃煙,嗆喉刺鼻,那薑片被燒得吱吱作響,隨着白如今心口的肌肉,一起抽動起來。

大夫手下不停,卻依舊急聲吩咐,“滾水接着燒別停,將廚房泡藥酒的木桶擡出來,灌上滾水,溶兩包舒筋活血散!”

說完,他依舊吩咐藥童爲白如今替換那燒盡的苦艾和薑片,也不知道替換了幾回,他去把手試了試水溫,這才點點頭,將他全身的薑片與銀針都除去了,對厲

雲吩咐,“你力氣大些,帶着人將他的衣裳都除了,慢慢浸到水裡去。

厲雲一聲也不吭,小心翼翼的隨着大夫的指揮動作,等將那紈絝公子完全浸泡在藥湯裡,一行人竟然都出了口氣。

舒子夜這纔想起來,轉身,“大夫,他平安了嗎?”

對方卻揹着手搖搖頭,“今夜纔是關鍵,你們隨時守着他,千萬別讓水冷下來,每換一桶水,就加上半包舒筋活血散。”

舒子夜點點頭,終於也恢復了從容的笑,“麻煩大夫了,診金我會派人取來。”

然而,對方卻擺了擺手,皺着眉看木桶裡的紈絝公子,“等他活下去了再說,我醫人有些條件,能好的,活着的我才肯收錢,他現在生死未卜,我不想收這折命錢。”

一席話說的旁人臉色都是一黒,齊齊的看向木桶裡的少年。

忽而,掌燈的下人下意識的提醒,“少爺……要四更了,您該回去準備準備,上朝……?”

那句話一出,舒子夜只覺得厲雲的目光倏然射來,直直的盯着他。

他苦笑了一聲,知與這厲雲算是水火不容了,可還是說,“我不去了,你到朝陽暖閣去通報一聲,就……還是說我抱病吧。”

他兩次未去朝野,爲的都是這紈絝公子的病。而他每次的藉口,都是稱病。

那下人一聽,也便去了。舒子夜又對餘下的人吩咐,“你們也回去吧,明日見了紫風與青霜閣的人,千萬什麼也別說,就說不知道罷了。你們隨機應變。”

下人面面相覷了會子,終於也都行禮,退出去了。

蘭納大夫也進去休息了,只剩下個藥童在內間看着火爐。

外面,就只剩下木桶的紈絝公子,以及厲雲與舒子夜。

舒子夜閉了閉眼,在條凳上安然落座。“現在一個人也沒有了,你要想怎樣,便動手吧。”

他這是……要厲雲殺他嗎?

厲雲也不含糊,利落的拔出劍來,鋒利湛藍的劍刃便貼在了舒子夜的頸子上。

舒子夜微微擡頭,引頸待死。

然而,厲雲卻將那劍刃往他頸子上一拍,倏然還鞘,慢慢道。“我不管你究竟隱瞞了什麼,以後再這麼着,我定不饒你。”

舒子夜明顯一怔,卻含着笑,“這怕是很難了……”

很難!即便到了現在,這個人還是肯爲那個星神帝賣命嗎?還要繼續出賣着他們!

厲雲氣極,終於忍不住再次拔劍,舒子夜竟是一動也不動的,一任着他刺下來!

“不要啊……阿雲……”

倏然之間,這空蕩蕩的大堂裡,卻飄飄忽忽的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兩

人皆是一怔,身子有些僵硬。

那個熟悉的聲音依舊在晃悠悠的飄蕩,宛若夢囈。

“我走了……你們要好好的……”

兩人終於驚恐的轉頭,齊刷刷的朝那木桶撲過去。

然而,白如今的頭倏然歪倒下去,臉上竟掛着一抹殘笑。

舒子夜連忙將手伸到水桶裡去一試,臉色慘白。

“他……他的心跳,又停了……!”

“大夫,大夫!”厲雲已然跳起來,往內屋裡狂奔而去,將蘭納先生連拖帶拽的出來,一指,“他心跳停了!”

大夫也是一驚,連忙將藥箱子取過來,抽出一根五六寸長的金針,猛然扎入那白如今的心口。然而,任是他如何挑捻,那心脈都沒有一點復甦的痕跡。

他慢慢拔出針來,粗重的針竟沒有在他的皮膚上留下一點血,他往白如今的心口一試,雖然藥湯滾燙,那個人的身子卻開始不可遏止的冷下來。

蘭納搖了搖頭,擦手慢慢道。“你們幫他洗淨了身子,儘快下葬了吧。他去得很安詳……”

宛若晴天霹靂,厲雲忍不住趔趄了一下,猛然揪住大夫的袖管,“你開什麼玩笑,他剛纔還跟我們說話了,他怎麼會死,只是那樣的程度,怎麼會死!”

大夫卻重哼一聲,“我沒提醒過你們嗎?別讓他*心過度,別讓他勞累憂傷,憂能傷人,本來身子上就存着那麼重的病根,現在病入膏肓了,你們卻來怪我!”他說着,猛然一甩袖子進內屋去了,“天亮之前都給我消失,我不想再看見你們!”

舒子夜的身子一軟,跌坐在凳子上,看去,如今依舊帶着那股子熟悉玩味的笑,那個人分明像活着一般,似乎還會立刻跳起來叫他小舒,章魚一樣的撲到他身上來,甩也甩不開。

怎麼會,怎麼會……怎麼可能。

他一下子抱住了頭,大顆大顆的淚撲簌簌的跌落到木桶裡,無聲慟哭。

倏然,紈絝公子腕子上的銅環發起耀眼的光來,舒子夜還來不及擦乾眼淚,就看見白沙天狼從那銅環裡飄出來,氣哼哼的。

“臭小子你搞什麼鬼,我怎麼突然感覺不到你了!”

可他一個照面,就看見了淚流滿面的舒子夜,下意識的一怔,“怎麼了?”

舒子夜微微哽咽,良久,才喃喃,“如今他……去了……”

去了?白沙天狼一時半刻反應不過來,下意識的生氣,“他去那裡了,也不帶上我,真讓人氣憤。”可他一轉頭,竟然就看到了安然躺在木桶裡的白如今。

他突然有些醒悟,探手過去……

那紈絝公子,白如今…...真的去了……

(本章完)

荒漠石生花一石一世界金帳分道別夜中不能寐戰術起宮闈始知子夜變不負責任騙字數的小劇場二:血戰狼與獅西風夜未央蝴蝶滿蒼穹紅燭落燈花收權飛羽中深沙得險助深沙得險助恨不爲君生攝政天空上大荒夜烽火相憶成追憶歸來故國遲晴川斷紙鳶顛倒石乾坤黃粱不足一夢相逢清江上蝴蝶滿蒼穹風涼宮廷檐荒野遇白沙洛陽三月花如錦星墜寒月夜賭酒誓胡約重聚三聖獸星墜臺墜星夜吟滿荒漠風涼宮廷檐荒野遇白沙落雪滿長弓日色漸稀薄落雪滿長弓炊煙連雪起默戰留客鎮夏夜吊芳妍蝴蝶滿蒼穹羈旅終因舊緣落雪滿長弓地下幻影之城夜火染城池重陽菊花殤天空逢白將夜半驚千潮星野城離別大荒夜烽火決戰星野城相憤留客鎮血戰狼與獅紅燭落燈花江淮多風雨共處探私心烽火大荒族決戰星野城夜角聞風寒勇奪石生花風暴揚大漠歸來故國遲沙場濺血染大荒收仙靈天空逢白將夜營番薯香相望誰先忘血戰狼與獅計定樓上樓荒野逢秋雨盟火遍大漠夜營番薯香血戰狼與獅戰術起宮闈洛陽三月花如錦天空逢白將夜色涼如水洛陽三月花如錦一石一世界荒野逢秋雨重聚三聖獸聞風憶舊塵盟火遍大漠不負責任騙字數的小劇場二:暗夜聞赧童收權飛羽中驛站夾飛羽行院見春色夜色涼如水聚雪迎遠客烽火大荒族蝴蝶堡下禍事踏沙求留客永夜之夢大漠起風火淘盡黑暗始見火翻覆起星野風沙雜夜衣星墜臺墜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