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獵大典終於順利落下帷幕。郢陽君府無疑收穫最豐,雖然祁王忙於跟英姬柔情蜜意沒有過多留意,但王族的交口稱讚對郢陽君府也是大有裨益。項重華謝絕了與劉羲緯並行的恩典,和秦非、魏千雪遠遠綴在隊尾。
魏千雪道:“這次田獵大典終於順利結束了,回想起其中曲折,雪兒依然是心有餘悸呢。”
項重華道:“我卻覺得事情依然沒有完。太子雖然安插了英姬到祁王身邊,但總體來說,他對郢陽君府的算計並沒有達到目的。”
秦非道:“而且太子居然也心平氣和實在有點反常。”
魏千雪道:“可是現在大典已經結束,而護在祁王身邊的除了君上以外還有太子。大王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太子也難逃其就。”
項重華蹙眉不語。人馬穿過一個佈滿綠蔭的谷地後豁然開朗。只見翻飛的草浪裡若隱若現地顯出皮肉豐腴的羊羣,緩緩流瀉的河水倒映出高聳的山頂和鬱鬱蔥蔥的樹木,一派祥和的景象。
魏千雪不禁感慨道:“好美的景色。三日的狩獵裡我們盡是追着分散的獵物,還是第一次見過這麼集中和安詳的羊羣呢。”
繡着“祁”字的大纛緩緩停下,祁王牽着英姬的手從車裡走出。劉羲緯翻身下馬爲他們奉上兩件披風,道:“父王可有事吩咐兒臣?”
祁王寵溺地看着英姬,笑道:“英姬跟寡人抱怨沒有好好大展身手,寡人看此處牛羊成羣,也不禁技癢。羲緯王兒去把寡人的弓箭取來兩把,寡人要和英姬共享田獵之樂。”
劉羲緯有些爲難,道:“父王如果意猶未盡,不如由兒臣陪同擇日再來楚夢澤好好狩獵幾日。此處已不在楚夢澤內,父王乃萬尊之軀,若是有什麼閃失……”
英姬掩嘴笑道:“有咱們威武無敵的郢陽君在能出什麼岔子?何況在田獵之前,楚夢澤附近應該也清查好幾遍了。大王這樣威猛無敵,還會怕誰不成?”搖了一搖祁王的胳膊,嬌聲道:“妾還想用親自捕獲的獸皮爲大王做一件褥子呢。”
祁王摟住她的纖腰大笑道:“沒錯。不過是獵殺獵物。寡人像羲緯這麼大的時候,早就跟着先王行軍打仗不知多少回了。”
屈公和令尹等重臣聞說祁王半路興致大發要去狩獵,也紛紛趕來,無奈祁王不但不肯讓步,還想只帶着英姬行動。衆人苦口婆心勸說了半天,連太后都被驚動了,才使得祁王同意由太子和郢陽君等人護駕,太卜隨行陪同。
郢陽君府聽到祁王要出獵的消息又是驚訝,又是着急。府中的兵衛雖多,但祁王卻明確要求只可帶少數人護駕,最後只能派出項重華和孫樂等六人前往。
秦非特意叮囑六人帶上信號煙火彈,悄聲道:“大王偏偏在這裡想起狩獵,八成是受了英姬的教唆。這裡地接重山、樹茂草長,是隱藏伏兵的
好地方,不可不防太子留有後手。若是有什麼意外,一定要及時發出信號,千萬不要逞英雄。”
孫樂玩弄着手中的信號彈,心不在焉地道:“太子親自護駕,若是出了事他也逃不了。我們沒有必要弄得這麼緊張吧?”
年紀長他五歲的孫哲則道:“秦先生雖然年紀輕輕,處事之慎重周密卻罕有匹敵。若非他急中生智,郢陽君早在開幕祭典上就已被太子害得難以翻身。太子顯是想要藉此機會除去郢陽君府。我等還是小心爲好。”
秦非左右望了一週,把聲音壓得更低道:“非唯恐君上又要吃太子的暗虧,所以只能斗膽妄言。田獵大典雖已結束,且太子對大王的安全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這只是建立在大王依然是祁王的前提下。若是太子成了祁王,試問還有誰會追究他的責任?”
衆人悚然一驚,均忍不住紛紛扭頭查看,確定無旁人聽見他們的討論,才低聲道:“太子雖然不懷好意,但也不見得這樣心急吧?”
秦非搖頭道:“最應該護駕的大司馬不去隨行,怎麼看也太過反常。但如果解釋爲要阻斷禁衛軍對遇險的大王的救援便妥當了。還有姜國、陳國這兩個素來忌憚祁國的國家竟然主動挑釁侮辱郢陽君府也不合常理。若只是想要折辱我們,一劍挑一個豈不是能令我們更加難看?可他們卻寧願自己輸了也要讓我方更多人受傷,分明是想減弱我方武將戰鬥力。這些很可能都是太子爲奇襲備下的伏筆。”
六人均點點頭,各自珍而重之地把信號彈收好。
秦非道:“總之,無論出了什麼事,最重要的就是保住大王性命。我剛纔已經和總管錫伯商量過,一旦看到信號彈就由我府衆人先行趕往救駕。錫伯和禁衛軍首領徐衝向來交好,經過這次田獵大典的籌備,君上在禁衛軍裡也頗得人心。若是大司馬敢耍什麼花招拖延救駕,徐衝定然不會允許。”
項重華喜道:“若是能得到禁衛軍配合就再好不過了。”
孫哲蹙眉道:“話雖如此。但大王帶去的有心護駕的人太少。禁衛軍畢竟不是咱們自己人,若是大司馬又使出什麼詭計令我們錯過時機,後果不堪設想。”
秦非道:“不錯。所以,最要緊的還是你們對大王的近身保護。還有那個一向不好武藝卻也跟着大王出獵的太卜,對他千萬不可掉以輕心。”
祁王已經在整裝待發,衆人分別跨上坐騎隨行護衛。
時節雖已入深秋,但祁國地處南地依然草木繁茂。無垠的草原延伸天際,清溪小河,縱橫交錯。一道窄窄的木橋,橫跨河水,對面則是深密蔥鬱的森林。郢陽君府下的六個武士被遣走三個保護英姬和太卜,項重華則負責保護祁王。
祁王有美相伴自是意氣風發,衝着散落在草地裡的羊羣便拉弓搭箭,卻一隻也未射中,反而驚散了
羊羣。祁王一抽馬背,衝着一撮身肥體健的羊便追了上去,劉羲緯則緊跟其後,項重華等人則跟在劉羲緯身後,與之保持一定距離。
劉羲綽打馬自綴在最後的項重華身邊經過,攔在他的前方,揚眉笑道:“這三日見識了華英雄的英姿後,本太子的求賢之心便更加有增無減。怎麼樣,若是你現在答應加入太子府,你想要什麼官位本太子都能給你,何必跟着一個小小的郢陽君屈才抑志,弄不好連小命都保不住?”
祁王的身影已經踏上了木橋,除了劉羲緯緊跟其後外,一衆侍衛擔心木橋難以過多承重,只敢等他們平安過橋後才縱馬上前。但祁王所騎乃是大宛寶馬,早就不知影蹤。
項重華一蹙眉,隨即灑然一笑道:“道不同不相爲謀。想巴結太子的人那麼多,少華重一個不少,多華重一個太多,華重何必去湊熱鬧?此處地僻路滑,太子可要當心腳下,要是栽倒可就難看了。”言畢雙腿一夾,奮力前奔,泥土飛濺而起。劉羲綽的勁裝被污了一大片,氣得咬牙切齒,狠狠抽了一下鞭子,自語道:“華重,你可不要後悔!”
祁王甩掉了衆位兵衛,心裡好不得意,往後瞧了一瞧,生怕又被追上。英姬駕着紅馬自一條小路忽然轉出,原本應該緊跟其後的侍衛一個也不見了蹤影,而跑在紅馬前的赫然竟是祁王剛纔便中意的頭羊。
她別頭看見祁王,馬不停蹄地笑道:“妾身追這羊兒追得好苦,大王快來幫幫妾身啊!”
祁王想也沒想便一拉繮繩和英姬一起轉入一條小路,路的盡頭是一片密林,耀目的陽光被濃蔭擋在外,只留下一地的光影。頭羊鑽入了密林裡,英姬勒馬不前,卻指向濃蔭嬌呼道:“羊兒被卡在樹叢裡了,大王快快,快射死它!”
祁王一頭衝進密林,馬蹄聲越來越遠。英姬用手指勾起了垂在面龐邊的秀髮,嘴角揚起一個惡毒的微笑。“得得”的馬蹄聲自身後響起,她一回頭就看到了項重華。項重華一拱手道:“英姬可知大王去了哪裡嗎?”
英姬臉色微變,隨即揚起頭道:“郢陽君府的人不是應該和大王寸步不離的嗎?你問妾身算是什麼?”
項重華直直看進她目光閃爍的眼裡,眼角一掃看到了長草隱掩下的幾個馬蹄印,打馬便行。
英姬大聲急道:“站住!大王不在這裡,你去那邊幹什麼?”話剛出口便立即紅了臉。
項重華冷笑着回頭拱手道:“多謝英姬指點!”沿着腳印便鑽進密林。
密林主要由百年榕樹匯成,盤根錯節的樹根樹枝與其他高樹交織成密集的樹網,不但光線極爲暗淡,腳下亦要時刻提防。項重華一面策馬小心前行,一面調動全身的感應,留意四處動靜。又走一會兒,便見前方飛鳥紛紛撲翅而起,祁王的慘叫和箭矢的破空聲接連響起。
(本章完)